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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變種

  守望人的話音落下,佐內維德就適時地放手進攻!


  鐺!

  泰爾斯接下了第一記橫劈。


  但佐內維德卻覺得不太對。


  王子的眼神……似乎有些,飄?

  這一刻,泰爾斯在思索著什麽。


  多虧馬略斯的講解,少年明白了些東西。


  難怪,難怪在佐內維德的進攻裏,他會生出一股奇異的熟悉感。


  原來如此。


  這是……帶著北地風格的戰鬥啊。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湧起——他本來以為永遠不會有的——對英靈宮裏那些“挨揍課”的淡淡懷念。


  在他稱不上漫長的人生,卻絕對談得上豐富的戰鬥經驗裏,前前後後,言傳身教,真正對他執劍作戰的技能帶來影響的,隻有三個人。


  一女兩男。


  其中包括黑劍。


  現實中,泰爾斯調整著自己的腳步,在地獄感官裏守住佐內維德的下一劍。


  但他的思緒卻像是在另一個時間裏,在獄河之罪的洶湧中運轉。


  黑劍,這個區區凡人麵對著魔能師,麵對著災禍,麵對著艾希達和吉薩那樣的非人存在,麵對近乎無望的戰鬥,卻奇跡般地掙紮出生路,甚至憑著手中的一把怪劍,硬生生地斬出了勝機。


  後來回想,黑劍在戰鬥中的每一個決斷,每一次選擇,每一次行動,其中所展現出的超人素質與驚人智慧,都能深深地震撼泰爾斯。


  但黑劍所麵對的對手太過稀少,不可為例。


  然而另一個影響他至深的人……


  泰爾斯吃力地攔下佐內維德的直刺,越發不利的戰鬥中,他的肌肉在痛苦地呻吟。


  隕星者。


  泰爾斯默默地想道。


  對。


  瑟瑞·尼寇萊,這個被泰爾斯詛咒了千百次的家夥,可以說是為他打開了另一扇大門。


  荒石地上的極境血戰,泰爾斯親眼見證。


  隕星者,這個男人與同樣技藝高超而危險致命的亡號鴉(也許還要加上泰爾斯和約德爾)對敵,從頭到尾占盡劣勢。


  他身受重傷,瀕臨絕境,處處不利,幾度近於敗亡。


  但到了最後,埃克斯特的前白刃衛隊首領,卻依舊神乎其技地……反敗為勝。


  泰爾斯心有靈犀地躲開佐內維德勢大力沉的縱砍,手中盾牌一晃,顫抖著頂開對方順勢而來的進擊。


  這讓佐內維德略感不諧:


  王子這次的防守似乎起了效果,沒有之前那麽吃力狼狽。


  但泰爾斯依舊在思考。


  隕星者。


  他取勝靠的不是力量。


  而是耐性、冷靜、堅韌、觀察與分析。


  在最最不利的戰場上,尼寇萊所做的不是魚死網破,瘋狂絕望的困獸之鬥。


  相反,他以過人的耐性和毅力接下蒙蒂的每一發弩箭,堅韌地扛住絕對劣勢裏的壓力,冷靜地防禦對手每一次勢在必得的進攻,在千鈞一發間,觀察亡號鴉特有的戰鬥與習慣,分析敵人在每一種情況下最有可能的選擇。


  最終,隕星者一擊功成,反製敵手。


  也許——泰爾斯恍惚間想道——也許尼寇萊得到這個名震西陸的綽號,身列埃克斯特至強的五戰將,不隻是因為他運氣好幹掉了賀拉斯·璨星。


  沒錯。


  隕星者。


  泰爾斯突然意識到,原來影響他戰鬥風格最深的人,是這個他最最討厭的——北地人。


  泰爾斯本能地舉盾進擊,與佐內維德的劍鋒碰撞一次,突然感覺到什麽,下意識地補上長劍,逼得後者驚訝地放棄一次進攻,橫劍防守。


  不,不止如此。


  不止是目睹了那一場戰鬥。


  還包括……


  泰爾斯回憶起了過去,每一堂室外訓練課上,尼寇萊毫無保留地大展身手,得意洋洋地把他欺負得淚眼汪汪,隻能挨打不能還手的情況。


  看得一邊旁觀的星辰人咬牙切齒,塞爾瑪心生不忍。


  但是……


  但是他每一次麵對隕星者,為生存也好,為麵子也罷,為不被揍得那麽慘也好,當他在對方的魔爪下努力掙紮求存的時候……


  鐺!

  泰爾斯的長劍再次與佐內維德的武器交擊。


  但這一刻,泰爾斯閉上了眼睛。


  離他咫尺之隔的佐內維德注意到了這一點,不由震驚。


  獄河之罪洶湧上少年的全身。


  地獄感官變得越發靈敏。


  時間卻仿佛放慢了速度。


  那一瞬,泰爾斯慢慢體會到了。


  佐內維德與他,他們的長劍雙雙交擊的那一點。


  雙方的終結之力齊齊洶湧而上,就在那一點上對峙相持。


  一方綿延不絕,攻勢澎湃。


  一方牢牢固守,堅韌頑強。


  泰爾斯感覺得到,無論他作出什麽舉動:前壓、進擊、撤劍、後退……


  佐內維德的終結之力都會得勢不饒人地攻來,不留喘息之機。


  而他無從抵擋。


  怎麽辦?

  怎麽辦?

  那一秒的瞬間裏,泰爾斯依舊閉著眼,靠著地獄感官和獄河之罪在手上的反饋,感受著這一切。


  他微微翹起嘴角。


  少年明白了。


  他,泰爾斯·璨星。


  他不是身強體壯的怪物,技術細膩的天才,抑或渾身絕世法門(“來啊,把魔能放出來你就能殺光他們了!”——內心深處揮拳怒吼的黑暗小泰爾斯)的騎士小說主人公。


  他沒法像約德爾那樣一擊製敵,沒法像黑劍那樣化腐為奇,沒法像尼寇萊那樣瞬息多變,更沒法像刑罰騎士那樣閑庭信步間掌控戰局,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可他至少還有一項——雖然泰爾斯自己也不太願意承認的——優勢:

  扛揍。


  是的。


  雖然不太好聽。


  但是……


  被揍得多了,你自然而然就會培養出一種可悲的直覺:


  落到你身上的拳頭和刀劍,都會帶來什麽樣的感覺。


  哪一下隻是劇痛但不嚴重,哪一下看似浮誇實則效果一般,哪一下極度危險可能致命。


  而挨的這些揍。


  都能讓他從敵人、從自己身上看到……


  更多的東西。


  包括……如何反擊致勝。


  就像隕星者,是如何麵對亡號鴉的。


  聽上去……有些耳熟啊。


  泰爾斯悠然一笑。


  也對。


  這不就是……


  獄河之罪在他的耳鼓裏瘋狂咆哮,似乎敲響了戰鼓,在催促著泰爾斯繼續戰鬥。


  但泰爾斯充耳不聞,此刻,他的腦海裏閃過過去的一幕幕場景。


  廢屋之中,身為乞兒的摸爬滾打……


  蔓草莊園,吸血鬼麵前的千鈞一發……


  複興宮裏,群星之廳裏的政治遊戲……


  這不就是……


  龍霄城,盾區裏的九死一生……


  英靈宮,五位大公麵前的絕地一擊……


  荒漠之上,黑牢之底,他在黑暗中的奮力拚搏……


  這不就是……


  泰爾斯的嘴角弧度越來越深。


  這不就是……


  這不就是,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麵對重重劫難,層層礙難的時候……


  他,泰爾斯·璨星的活法嗎?

  先挨揍,活下來。


  再升級,找勝機。


  最後……裝逼?

  挨揍,升級,裝逼——泰爾斯的三步戰略?

  泰爾斯緩緩睜眼,看著眼前近乎暫停的時間裏,表情驚訝的佐內維德。


  他心中一笑。


  不不不,嚴肅點兒,這可是戰鬥呢。


  換個說法。


  好聽點兒的說法。


  那就是……


  接敵。


  察敵。


  製敵。


  泰爾斯心中透亮。


  獄河之罪沸騰起來,幾乎在燃燒。


  但泰爾斯的腦海裏,那一根線索越發清晰。


  好像他距離某個目標,越來越近了。


  他知道。


  這就是他的獄河之罪。


  他的終結之力。


  他的戰鬥風格。


  或者,按照瑞奇所說的……


  是他自己。


  是泰爾斯·璨星本人。


  還是說……


  泰爾斯腦筋一轉。


  這隻是每一個強者都具備的……基本素質?

  接敵,察敵,製敵。


  下一秒,泰爾斯體內的獄河之罪轟然炸開!


  它旺盛,興奮,攀升到高潮。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恢複正常!

  佐內維德臉上的驚訝一閃即逝,化為嚴肅和凶狠。


  泰爾斯感覺到,兩人長劍相交的那一點上,對方的終結之力同樣咆哮起來!


  佐內維德的攻勢眼見再起。


  但王子隻是踏動步伐,轉動手腕。


  他的長劍在空中劃出圓圈,順著佐內維德武器的去勢絞動起來!

  金屬摩擦著,發出難聽的聲響。


  場邊,旁觀著的多伊爾忍不住發出一聲“咦”。


  “這是……”


  電光火石間,雙劍分離,佐內維德的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襲來!

  而泰爾斯則輕輕轉身,他的長劍同樣一閃而過,向前斬出!

  訓練場上,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砰!

  一聲爆響。


  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旁觀著的衛隊這才發出低低的驚歎聲。


  馬略斯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連身邊人的連聲催促都充耳未聞。


  場中,泰爾斯喘著粗氣,感受到近乎枯竭的獄河之罪不甘地翻滾著。


  他轉過眼神,發現不知何時起,他的盾牌上半部已經碎裂,隻剩半截還連在手上。


  而佐內維德的練習劍已經停在他的肩頭,金屬劍身抵著他的脖頸,皮膚上的觸感一片冰涼。


  至於泰爾斯的劍,剛剛差之毫厘地掠過了佐內維德的肩膀,停在半空。


  沒能奏效。


  感受著渾身上下的酸痛和麻木,泰爾斯歎了一口氣。


  他還是輸了。


  衛隊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但就在此時。


  “是我輸了。”


  眼前,三十餘歲的整潔騎士極有風度地收回長劍,恭謹地點頭。


  泰爾斯露出疑惑。


  “我雖然攻到了您的要害,殿下,可那是因為您的練習盾經曆了多次打擊,吃不住力。”


  佐內維德露出友善的笑容,指了指泰爾斯手上隻剩半截的盾牌。


  他後退一步,歎息著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皮甲上出現了一道新的刮痕。


  “而在那之前,您的劍鋒就擦過了我的脖子。”


  泰爾斯一愣。


  佐內維德真誠地看著泰爾斯。


  “雖然隻是劍背撩到了一點,”佐內維德笑著搖頭:

  “但若換了真劍,就是我輸了。”


  衛隊們爆發出一陣喧嘩。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他。


  幾秒後,少年晃了晃頭,甩掉對剛剛一戰的感悟,反應過來。


  “不,你打得很好,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


  “到最後你還有餘力留手——這證明你比我厲害多了,贏的人應該是你,”


  佐內維德鞠了一躬,並不答話,隻是微笑著放下練習劍,轉身離開。


  沒錯。


  泰爾斯清醒了一下。


  他知道,無論皮洛加、孔穆托還是佐內維德,他們隻是在給他陪練,更不用提他們之間權力地位的差別,讓他們個個留手,招招留情。


  要是換了真劍……


  泰爾斯感受著手臂的酸痛和腫脹,看著以及上麵不止一處的烏青……


  他早就變成王子牌切糕了。


  散裝的。


  衛隊們議論紛紛,馬略斯回過頭跟身邊的掌旗官富比商量著什麽,似乎無暇回顧。


  “之前他明明就要輸了,可是我怎麽總覺得哪裏有點……”


  場下,多伊爾疑惑地回過頭,但哥洛佛打斷了他。


  “聽勁和預判。”


  外號僵屍的先鋒官抱緊雙臂,目光如炬:

  “佐內維德攻勢熾烈,勢不可擋。”


  “因此,那孩子學著剛剛後勤官皮洛加的方式,用他防守反擊的風格,遇強越強的理念,迎戰攻勢無前的對手。”


  “並從中找到機會。”


  哥洛佛注視著頹然坐倒的泰爾斯:

  “隻是最後實力不夠。”


  “運氣不好。”


  多伊爾神情一凜。


  皮洛加?

  “臥槽,就地選材,製定戰略?”


  多伊爾驚奇得看著怔然消化著戰鬥經驗的泰爾斯:

  “所以,我們的公爵閣下,腦子轉得還蠻快的?”


  這次,哥洛佛隻是搖了搖頭,沒有回話。


  衛隊們不斷的議論聲中,馬略斯終於回過神來。


  “那麽,誰是下一個?”


  守望人淡淡地問道。


  還在興奮嘰嘰喳喳的衛隊霎時安靜了下來。


  可聞言的泰爾斯卻臉色一黑。


  還來?


  他都快虛脫了好嗎?


  “馬略斯勳爵!”


  泰爾斯不忿地開口。


  “聽你說得這麽頭頭是道,想必身手不凡,”公爵閣下搓動著手臂上的烏青,咬牙切齒:

  “為什麽不自己下場?”


  馬略斯微微一笑:

  “因為我並不善於親身廝殺,殿下。”


  不善於親身廝殺?

  泰爾斯一愣,隨即想起另一個守望人的身影。


  “那他們為什麽讓你做守望人?”


  馬略斯的笑容依然優雅:


  “我之所長在於戰場觀察,決策調度。”


  泰爾斯皺起眉頭。


  “所以你是什麽,”泰爾斯冷哼一聲,諷刺道:

  “魔幻版王語嫣?”


  馬略斯眯起眼:


  “王什麽?”


  泰爾斯咳嗽了一聲:

  “我的意思是,哪怕你對上我這樣的菜鳥,也沒有把握嗎?”


  馬略斯微微一笑:

  “我說過了,鄙人不擅廝殺,若與殿下放對,也就……”


  馬略斯看了看四周的衛隊,笑道:


  “……五五開吧。”


  氣得泰爾斯直翻白眼。


  但他已經累得連還嘴的力氣都需要重新儲備了。


  “所以,”馬略斯看向一位十分年輕的衛隊成員,“你怎麽樣,涅希?”


  “跟殿下過兩手?”


  但就在此時,還不等有人回話,一道成熟的女性嗓音,就伴隨著高跟靴的足音,緩緩傳來。


  “喲,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武藝課?”


  聲音清晰可聞,頗具力量。


  馬略斯眼眶一擴!

  聽見這道嗓音,衛隊們又是一陣嘩然,然後很詭異地齊齊收住,默默轉身。


  麵向來人。


  多伊爾看清了來人的樣貌,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臥槽”,然後趕緊收聲低頭,把身影藏在哥洛佛的身後。


  泰爾斯轉過頭,同樣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向場外。


  看向從門廊處悠悠走來的,那位成熟穩重,身姿優雅的中年女士。


  相比基爾伯特和凱瑟爾,六年了,她依舊風姿綽約,麵貌嫵媚,黑發如墨,眉目如畫,除了些許的皺紋之外,鮮見歲月的痕跡。


  她的高跟靴依舊有力而有節奏地敲打著地麵,不管麵對的是石地、草坪、瓷磚還是沙礫,都一如既往,從不改變。


  泰爾斯癡癡地看著那位女士。


  看著她幾乎沒有稍減的高傲和颯爽,瀟灑和自由。


  我行我素。


  星湖衛隊的成員們麵麵相覷,似有猶豫。


  但他們終究還是在馬略斯的帶領下,紛紛躬身,恭謹行禮。


  可黑發女士像是沒有看見似的,不管不顧,隻是環顧一圈,眼神在泰爾斯的身上一觸即分。


  她輕輕哼聲:

  “看看,你們教的這都是些什麽狗屁玩意兒。”


  王室衛隊尷尬而詭異地沉默著,沒人(敢)答話。


  “女士,您也許不了解,”終於,領頭的馬略斯低低咳嗽了一聲:

  “我們在調查殿下體內終結之力的情報,這是為了更好地幫助他……”


  “那你們調查完了嗎?”


  黑發女士很不給麵子地出聲打斷,語氣不耐:

  “還要再揍他多久?”


  馬略斯登時一噎。


  他身後的掌旗官富比連忙出來打圓場:

  “事實上,我們有了些線索,但還需要……”


  可女士再次打斷了他。


  “噢,所以你們是認真的,”她走到場地邊緣,環視眾人,眼裏的輕蔑一閃即逝:

  “不是過家家?”


  衛隊眾人再度麵麵相覷。


  馬略斯沉默了幾秒:


  “女士……”


  可中年女士冷哼一聲,第三次打斷他。


  “你。”


  黑發女士冷冷地轉頭,看向莫名奇妙指著自己的哥洛佛。


  “不,不是你,說的是你背後那個。”


  “多伊爾家的負心小子,別以為躲在大個子身後我就看不到你。”


  多伊爾哭喪著臉從哥洛佛的身後走出來,擠出笑容:


  “女士……”


  但黑發的綽約女子開口下令,嗓音果斷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上去,跟王子對練。”


  “按你們領頭的說法:調查他的終結之力。”


  一直沉浸在回憶中的泰爾斯微微一愣。


  而多伊爾更是臉色一變。


  “怎麽,你不願意?”


  多伊爾的眉毛又是一跳。


  女子冷冷地道:


  “所以,跟泰爾斯王子對練……辱沒了你的門庭嗎?”


  多伊爾聞言一抖。


  他再也不敢回話,一臉視死如歸,像提線木偶般渾渾噩噩地走上訓練場,就要去抓練習劍,隻希望厄運趕緊結束。


  但他的美好願望還是落空了。


  “等等。”


  女士的話語悠然響起,讓D.D踏出一半的腳步懸在空中,不敢動彈。


  “用你自己的劍。”


  此言一出,王室衛隊們一片嘩然!

  馬略斯的臉色陰晴不定,似乎無法再維持原來的淡然。


  多伊爾震驚地回過頭,顧不上心裏的恐懼:


  “用,用……真,真劍?”


  女士從鼻子裏哼出一個升調:

  “那不然呢?”


  多伊爾僵在原地。


  “快,拔你的劍,上去跟他搏命對砍。”


  隻見女士冷冷地掃了一眼衛隊們:

  “否則,你們調查個屁的終結之力啊。”


  泰爾斯聞言一驚,卻又心中一暖。


  果然……


  六年了……


  她還是……


  馬略斯身後,掌旗官雨果·富比陰沉著臉,問著從後麵匆匆趕來的皮洛加:

  “她是怎麽進來的?”


  皮洛加苦著臉,無奈又無助地攤攤手:“長官,您知道,她可是陛下的……”


  “總之,整個閔迪思廳,就算是我們的手足兄弟裏,也沒人敢攔她啊。”


  富比頓時氣結。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看著被訓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多伊爾,踏前一步:

  “女士,我……”


  但就在他開口的刹那,複興宮的一等宮廷女官,他父親的情人,以及他北地軍用劍術的啟蒙者,姬妮·巴克維女士就一臉不耐地打斷他:

  “閉嘴,小子。”


  泰爾斯頓時一噎。


  “我在信裏說了多少次?你回來後,我要考較你真劍訓練。”


  姬妮走到他的跟前,看著泰爾斯快趕上自己的個頭,嘴唇微顫,眼神一動。


  但女官很快就轉過頭,把眼裏的顫動消滅在萌芽階段。


  “而你現在在做什麽?”


  姬妮看著別處,嚴厲地道:

  “玩具劍?過家家?”


  “你還是七歲嗎?”


  姬妮掃視著二十幾個王室衛隊,厲聲道:

  “你們也是七歲嗎?”


  領頭的馬略斯沉默著,沒有答話。


  “愣著幹什麽?”


  姬妮呼出一口氣。


  似乎氣夠了的她轉向多伊爾,後者正努力把自己當成一根矗在場中的石柱:


  “上去啊,D.D,跟他刀刀見血地對砍啊,直到把他的終結之力砍出來為止?”


  多伊爾顫抖著抬起頭:

  “我,我,女士,我這把劍是祖母傳給我的,輕易不能用……”


  姬妮毫不留情麵地戳穿他:

  “屁話,年輕時我在紅坊街抓過老多伊爾多少次?”


  “你奶奶早就去世了,每次都是你爺爺來交的保釋金!”


  多伊爾聞言一顫,低下頭再也不敢出聲。


  姬妮冷哼一聲,高跟靴清脆地點地,走過一個個衛隊成員。


  “那就你?”


  “你?還是你?”


  “用真劍,上去跟他練練?”


  沒有人回答,甚至沒有人敢抬頭。


  姬妮冷哼一聲,轉向領頭的人。


  “幹脆就是你好了,馬略斯?”


  女官輕蔑地道:


  “你不是陛下的忠仆嗎?他讓你砍誰你就砍誰的那種?”


  馬略斯沉默了幾秒。


  終於,守望人深吸一口氣。


  “不必了,女士,我們的職責已經完成了,殿下的終結之力,我們已經了解了。”


  泰爾斯聞言一驚。


  了解了?

  什麽?獄河之罪?黑劍所說的,那種最好不要示人的終結之力?


  這就……了解了?


  “武藝課已經結束了。”


  馬略斯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女士,您可以接著,給殿下教授禮儀課了。”


  “我和我的衛隊同僚,這就告辭了。”


  但姬妮卻沒有要就坡下驢的意思:

  “哦?真的?你這就了解了?”


  女官嘖聲道:

  “不用真劍對砍,不在真刀真槍的戰鬥裏,就能知道的終結之力?”


  姬妮指著泰爾斯,目光一寒:“如果你搞錯了呢。”


  “是不是要再揍他一次?”


  泰爾斯心中一凜。


  馬略斯咳嗽一聲,似乎對姬妮的刁難習以為常。


  “誠然,”在眾人麵前,守望人生硬地道:


  “殿下的終結之力很奇怪,沒有明顯的特征風格,對各項身體素質的提升也有限。”


  姬妮眯起眼睛。


  馬略斯抬起目光,直射泰爾斯:

  “但他撐下來了。”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同樣露出好奇的目光。


  “三場戰鬥。”


  隻聽守望人不緊不慢地道:

  “在負傷之前,皮洛加是護衛翼裏的精英,他的反擊絕技甚至重創過極境的高手。”


  “雖然是護衛翼,但吉安是警戒官出身,街頭巷尾學來的近身技巧實用有效,專擅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擊倒敵人。”


  “而佐內維德是最近才從刑罰官轉成先鋒官的,一大原因就是他的出手風格太過犀利。”


  被提到的三人紛紛一動。


  “但殿下撐下來了,”馬略斯有條不紊地道:


  “輸,也沒輸得太難看。”


  守望人嚴肅起來,他目光如電,刺得泰爾斯有些不自在。


  “殿下,您的終結之力,曆史上有個極為相似的例子。”


  泰爾斯小小地吃了一驚。


  曆史上的例子?


  他馬上想起還在刃牙營地的時候,瑞奇所告訴他的例子。


  那些瑞奇所說的……


  身具獄河之罪,同樣擔當所謂“他們那個時代的使命”的先輩們。


  但馬略斯接下來所說的話,卻出乎了他的意料。


  “兩百年前,璨星王室裏出了一位在格鬥和武藝上的不世奇才。”


  璨星王室?


  泰爾斯愕然抬頭。


  什……什麽?

  瑞奇提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名字裏,有璨星嗎?


  隻見馬略斯清了清嗓子,在認真傾聽的眾人麵前揚聲道:


  “那位王室奇才覺醒了罕見的終結之力,那種力量讓他在無數絕境中掙紮求存,險死還生。”


  “就像今日泰爾斯王子的力量一樣,讓他在險境裏支撐下去。”


  泰爾斯眨了眨眼。


  哈?

  馬略斯點點頭:


  “最終,那位奇才成了一個時代的極境傳奇,威名赫赫,傳揚至今。”


  姬妮皺起眉頭。


  “而那是……”


  馬略斯深吸一口氣,看向泰爾斯:


  “沒錯,就是自由不羈的浪漫王子,戰遍西陸未逢敵手的世紀傳奇。”


  “凱拉·璨星。”


  守望人的雙眼放射著精光:

  “人稱——‘狼敵’。”


  眾人一片嘩然!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怔住了。


  傳奇王子……


  凱拉·璨星?


  狼敵?


  馬略斯抬起頭,肅穆而認真:

  “而凱拉王子賴以成名,震撼世界的傳奇終結之力,名喚……”


  守望人輕聲道:


  “怒海驚濤。”


  一秒。


  兩秒。


  三秒。


  那個瞬間,整個訓練場都沸騰起來!

  王室衛隊們急急地交頭接耳,其中不乏興奮和驚訝,更有不少眼神不斷地瞄向泰爾斯。


  姬妮也深思起來。


  但話題的主角卻呆在了原地。


  怒……


  泰爾斯在心底裏結巴地道:

  怒什麽濤?


  “我聽聞北地人為王子安排的教官,是那個殺害賀拉斯王子的凶手——北方佬故意以此羞辱我們。”


  偷偷溜回哥洛佛身邊的多伊爾驚訝地捅捅同僚:


  “現在看來,那個凶手還真的認真教了?”


  在眾人亂糟糟的嘈雜中,馬略斯趁機作結:


  “抱歉,姬妮女士,今天就這樣了。”


  “至於您,殿下,我會去調閱有關‘狼敵’在世時的資料,”馬略斯眯起眼睛:


  “日後,您的訓練會更有針對性。”


  守望人不等他們有所回應,就轉向整個衛隊:

  “解散吧,各自回崗。”


  馬略斯眼珠一轉:

  “除非……有人想跟來訪的姬妮女士敘舊?”


  話音落下,星湖衛隊一哄而散。


  似乎沒人想再多待。


  馬略斯轉過頭,對著姬妮和泰爾斯微微點頭。


  宮廷女光冷哼一聲,轉身邁步:


  “愣著幹什麽,小子?”


  “你還要上課呢!”


  泰爾斯一個激靈,這才從剛剛的震驚不解裏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也顧不上儀容儀表,一路小跑,急急忙忙地趕上姬妮的高跟靴。


  而少年小跑的過程中,心裏卻在犯嘀咕:

  搞什麽?

  這六年裏……


  除了終日被狠揍痛擊,一把血一把汗,含淚咬牙對抗尼寇萊,想法設法在他恐怖猙獰的巨大陰影裏活下來之外……


  他還做了什麽事,才讓自己的終結之力變得像那個什麽……


  怒海驚濤?


  很快變得空曠起來的訓練場上,馬略斯盯著遠去的姬妮和泰爾斯,麵色微沉。


  “而你,皮洛加,把話傳下去。”


  馬略斯叫住了走在最後的皮洛加。


  “這次,算是我們初組建不久,職責生疏。”


  “但下次,就算是陛下本人來了。”


  馬略斯著重咬字在“本人”上,這讓皮洛加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守望人緩緩扭頭,眼裏閃動著異常凝重的色彩:


  “我手下的衛隊,也不準這麽毫無阻礙,不經通傳地放過來。”


  “明白了嗎?”


  皮洛加渾身一凜。


  他突然有種錯覺:那個平素淡漠輕鬆的托蒙德·馬略斯長官,在這一刻,並不存在。


  皮洛加連忙恭敬點頭,轉身離去。


  馬略斯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複雜,心思難測。


  片刻後,守望人轉向身邊唯一留下的人。


  “雨果?”


  公爵親衛裏的掌旗官,雨果·富比低調而順從地走上來。


  “今天的訓練,包括王子的終結之力,你記錄下來了?”馬略斯淡淡地問。


  “當然,”富比掌旗官掏出一個本子,眸子突然變得精明:


  “怒海驚濤。”


  “還有泰爾斯王子的應對細節跟……”


  但是馬略斯打斷了他。


  “變種。”


  富比抬起頭,露出疑惑的神情。


  “在你的記錄上加一條。”


  馬略斯輕聲道,他的神情語氣又慢慢恢複到之前那種冷淡的狀態:

  “泰爾斯王子的終結之力,是怒海驚濤的罕見‘變種’。”


  富比眨了眨眼,皺起眉頭。


  “至於變種的具體方向和特征……”


  馬略斯呼出一口氣,麵色沉靜如水:

  “不詳。”


  富比愣了有兩秒。


  “變種,不詳……長官,你肯定?”


  他看了看自己的本子,疑惑道:

  “這可是要給塔倫副隊長看的,而他會上報給陛下和……要是有記述不清和不準……”


  馬略斯突然回頭。


  “對,我肯定。”


  他斬釘截鐵地打斷富比掌旗官,目光灼灼,咄咄逼人:


  “絕對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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