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歸來的摩拉爾

  “婭拉！黑鬆酒！再，再來一打！”&1t;/

  嘈雜而昏暗的落日酒吧裏，奎德喘著粗氣，趴在吧台上，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往自己的嘴裏送。&1t;/

  【小小地防個盜啊，不會放太久，吃完飯就改回來了】&1t;/

  【不妨順便看看防盜章，以前挖的坑在這裏，被我刨出來了】&1t;/

  “嘿，大個子，沒錢給小費，就沒有黑鬆酒！”&1t;/

  站在吧台後的婭拉，一臉不爽地把兩大杯黑鬆酒端上來，毫不客氣地摜在吧台上，“看在你父親的份上，這是最後兩杯！給你三十秒喝完，然後趕緊給我滾出去！你坐在這裏每多一小時，我們酒吧，不，是整個地下街的利潤都會下降一成！”&1t;/

  奎德已經喝得有些暈了，但即使在人聲鼎沸的酒吧裏，婭拉潑辣的嗓音還是傳出很遠，感受到周圍酒客們的目光，和他們心裏可能的哂笑，奎德心裏就冒出一股火。&1t;/

  自己當年可是讓整個下城區聞風喪膽的“血斧”奎德·羅達，要不是，要不是那件事……現在又怎麽會，連一個吧台妞兒都敢欺負到我頭上？&1t;/

  連出道比自己晚兩年的光頭斯賓，都敢對著乞兒嘲笑自己，笑自己的下麵那話兒……&1t;/

  草！&1t;/

  “不長眼的小妞！”奎德咬著牙，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站起身來，伸手一把抓住婭拉的手，隔著吧台把她拖到自己麵前，惡狠狠地吼道：“我說了！一打黑鬆酒！”&1t;/

  整個酒吧都靜下來了。&1t;/

  下城區是永星城有名的混亂之地，而地下街則是下城區有名的混亂之地——在十年前黑街兄弟會接管之後尤其如此，而落日酒吧，則是這個混亂之地的運轉中樞，在落日酒吧裏的，基本上不是隸屬黑街兄弟會的人，就是來找黑街兄弟會的人。&1t;/

  所以當奎德抓著婭拉的手咆哮的時候，酒吧裏的人都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沒有出聲，也沒有阻止。&1t;/

  奎德的頭越昏沉，不過他依然感覺到，被自己抓住的那隻手腕，是如此滑嫩，如此柔軟，而婭拉身上的暗香幽幽地傳來，在酒吧燭台的昏黃燈光下，近距離的婭拉，棕色的短顯得幹淨利落，順滑的麵部和精致的輪廓顯得比往常清晰，於是奎德一時間胡思亂想了許多。&1t;/

  婭拉似乎也被他嚇到了，驚訝地看著這個曾經的金牌打手，現在的落魄酒徒。&1t;/

  當耳邊的酒客嘈雜聲消失時，暈乎乎的奎德隱約覺得很滿意，他覺得自己的舉動受到了應有的關注。&1t;/

  但很快，當他把目光轉移到婭拉身上時，他的酒漸漸醒了。&1t;/

  於是剛剛不顧一切的快意，逐漸變成恐懼和顫抖。&1t;/

  婭拉·薩裏頓，奎德是為數不多的，知道她全名的人。&1t;/

  這個漂亮的女人——奎德突然回想起父親讓他“離她遠點”的話，以及好幾次在落日酒吧的所見所聞。&1t;/

  而這個潑辣而誘人的“吧台妞”，此刻正以玩味的目光盯視著他。&1t;/

  奎德的下巴開始不自覺地顫抖：&1t;/

  “婭拉，那個，我不是……”&1t;/

  但在奎德反應過來之前——&1t;/

  “嗒！”&1t;/

  他那隻抓著婭拉的手，就被後者死死地反手一扣！&1t;/

  下一秒，奎德那隻手的中指和食指被反向一折！&1t;/

  隨之傳來鑽心的劇痛。&1t;/

  “啊啊！”&1t;/

  奎德痛叫出聲，臉龐都變形了。&1t;/

  但還沒完，婭拉一臉狠厲地扣住他伸出的手，往肘關節相反的方向重重一扳！&1t;/

  “喀啦！”&1t;/

  “啊啊啊！不！婭拉！婭拉大姐！我——我錯了——我不該——啊！”&1t;/

  肘關節錯位的聲音，跟奎德的慘叫同時出。&1t;/

  奎德求饒的話還沒說完，這個利落的女人借力一翻，穿著短皮褲的修長左腿跨上吧台，狠狠砸在奎德的頸部！&1t;/

  “幹得好小婭拉！沒給老板丟臉！”&1t;/

  “這身手可以去申請終結劍士訓練了！”&1t;/

  “居然穿了安全褲！”&1t;/

  “我誓我看到了！我敢打賭，1o個銅幣，她穿的是黑色！”&1t;/

  周圍的酒客們一瞬間恢複了觥籌交錯的熱鬧，一個接一個地為婭拉起哄。&1t;/

  “聽著，你這頭大猩猩！”&1t;/

  婭拉狠狠地盯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奎德，她單腳站在吧台後，左腿壓在吧台上，右手反扣著奎德伸出的手臂，曼妙修長的身材一覽無遺。&1t;/

  她緩緩從左腿靴子上的皮套裏，抽出一把形狀怪異的刀——刀身和刀柄不在一條直線上，遠遠看著就像一條狼腿。&1t;/

  接著，麵不改色地，垂直紮在奎德的手掌上！&1t;/

  刀尖釘進了吧台。&1t;/

  酒客們的起哄聲更響了。&1t;/

  “嗚嗚！”奎德疼得眼淚都擠出來了，但頸部被壓的他隻能出類似豬叫的聲音。&1t;/

  婭拉緩緩地低下上半身，把她完美的柔韌度施展開來，靠近奎德涕泗橫流的臉，吹了聲口哨，笑一笑。&1t;/

  然後滿臉轉為狠厲與凶煞，用富有韻律（但讓人不禁心寒）和風情的嗓音，吐字出聲：&1t;/

  “奎德·羅達……”&1t;/

  “我不管你是誰的兒子，也不管你是什麽乞兒頭目，或者什麽收黑賬的打手……”&1t;/

  “但你他娘的，給我聽好了……”&1t;/

  “從現在起，直到世界末日……”&1t;/

  “你要是再敢，在老娘的酒吧裏出現……”&1t;/

  “我就把你，下，麵，那，話，兒……”&1t;/

  “一片一片……”&1t;/

  “剁碎成肉渣……”&1t;/

  “調進酒裏……”&1t;/

  “一口一口……”&1t;/

  “給你灌下去……”&1t;/

  “聽懂了嗎？廢物！“&1t;/

  當奎德哭喊著，在酒客的哄堂大笑和婭拉的鄙視眼神下，護著被刺穿的右手掌，逃出落日酒吧後，婭拉才拍拍手掌，一臉厭惡地擦幹淨狼腿刀上的血跡，仿佛上麵沾的不是血，而是地獄惡魔的黏液。&1t;/

  婭拉不爽地轉頭，看到那些依舊盯著吧台的酒客，其中不乏別有用心的目光和充滿欲望的眼神。&1t;/

  “看什麽看！誰敢再看，酒錢付兩倍！”&1t;/

  丟下一句潑辣的話語，把酒客的注意力從她身上轉移回酒裏後，婭拉才惡狠狠地把抹布扔下，走進後廚。&1t;/

  “這樣就夠了吧？我按照你說的，特意說了他‘那話兒’的事兒。”&1t;/

  婭拉抓起一瓶白葡萄酒，左手心裏突然出現一柄多用小刀，利落地挑開瓶塞。&1t;/

  “當然，當然，婭拉小姐。”後廚裏，奎德的副手，乞兒生意的實際管理人，納爾·裏克輕輕托起頭上的黑色禮帽，微笑著點點頭：“希望他此後能收斂一點，從無節製的酗酒，到無底限的虐打乞兒，兄弟會不能一直給他擦屁股。”&1t;/

  “你想說的是，你不能一直給他擦屁股吧。”婭拉飛快地灌了一口酒，裏克突然覺得，這個粗魯的動作，在婭拉的身上顯得更為恰如其分，清新誘人。&1t;/

  “這麽說也沒錯，因為兄弟會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裏克笑了笑，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1t;/

  “你確定這麽做真的管用？我怎麽覺得，他這樣的人，回去後會找更大的麻煩？比如找你的乞兒出氣？”&1t;/

  你真是了解他，裏克心想。&1t;/

  “其實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因為我也不了解他，但是，”裏克無奈地搖搖頭——這已經是他表現無辜和衷心的招牌動作了——道：“他最近變本加厲，三天前，為了一個可笑的理由，把我看好的一個苗子，毒打了一頓，如果不是那個孩子還算比較聰明，死在奎德手上的苗子就又要多一個了。”&1t;/

  我可不知道原來你這麽寬厚正義，婭拉在心底翻了個白眼。&1t;/

  說到這裏，裏克的目光突然變得堅定起來。&1t;/

  “所以我決定，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必須受到警告——否則，他遲早會把我辛苦經營的生意害慘的。”&1t;/

  “好了，你不用跟我解釋那麽多‘我是迫不得已才要幹掉我上司’的理由。”&1t;/

  婭拉打了個哈欠，擺擺手讓裏克離開。&1t;/

  “我可沒說要幹掉他……”&1t;/

  “話說回來，說好的酬金趕緊付，我隻收現金，”婭拉打斷了裏克，她慵懶地喝完了白葡萄酒，意猶未盡地伸出舌頭，把瓶口處的最後一滴舔進嘴裏，這個動作讓裏克心中一蕩。&1t;/

  “還有，他今天欠下的酒錢，你還是要照付。”&1t;/

  特別是……婭拉微微眯了下眼睛，看著脫帽致敬後遠去的裏克。&1t;/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把奎德的酒調包了。&1t;/

  別人認不出來，但我，落日酒吧的婭拉可是清清楚楚，奎德喝進去的都是高濃度的查卡烈酒。&1t;/

  跟那些喝得人爛醉的酒不同，查卡酒往往是給西線戰場上，戴著鐐銬準備衝鋒的死囚犯灌的，醉的人行動無礙，隻是腦子不清醒。&1t;/

  所以啊，納爾·裏克——你確定是自己錢多得沒處花，而不是真的想幹掉他？&1t;/

  ————&1t;/

  當奎德滿懷著恥辱和痛苦，還有酒意回到廢屋前的大石門——他不住在黑街本部，奎德覺得裏麵任何一個知道內情的人，見到他時都像是在盯著他的下半身——時，兩個形色匆匆的打手，正巧從牆後經過，他們的閑聊遠遠傳來。&1t;/

  “你聽說了嗎？乞兒們都在傳著一個謠言，說是奎德老大已經不是個男人了……”&1t;/

  “什麽意思？他還能變成女人不成？”&1t;/

  “笨蛋，意思是說奎德被閹了！聽說是好幾年前在卡裏瑪街道收賬時，在一間凶宅裏——就是諾福克伯爵跟他的家人被吊死後留下的那間——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大家都說是一個紅衣的女幽靈把他下麵割掉了，幹幹淨淨。”&1t;/

  那麽一瞬間，奎德覺得全身上下的血都湧到了頭部。&1t;/

  下一刻，失控的他就怒吼著，從牆後撲了出去，緊緊扼住其中一個打手的脖子！&1t;/

  “誰！是誰這麽說的！哪個混蛋！”&1t;/

  “哪個混蛋！”&1t;/

  “我要去殺了他！”&1t;/

  另一個打手驚慌失措地連退了幾步。&1t;/

  奎德狠狠地把手上的人壓倒在地上，越扼越緊，隻是被刺穿的右手掌有些吃不住力。&1t;/

  他當年畢竟是兄弟會有名的打手頭目，在凡級裏也是頂尖的好手，即使多年來的頹廢讓他體能下降，技巧退步，隻要不是對上剛剛薩裏頓家的那個女飛賊，他還是能完勝一般的打手，尤其是現在，奎德覺得全身上下的怒意，都變成了使不完的勁力。&1t;/

  “奎德老大，剛剛都是謠言，我們都不信的……啊！”&1t;/

  奎德像野獸一樣，猛地抬頭！&1t;/

  辯解著的打手，被狠狠地嚇退了一步。&1t;/

  但他馬上看到，另一個同伴已經臉色蒼白，出氣多進氣少。&1t;/

  不住退後的打手頂著奎德的凶光，臉上滿是恐懼：“啊，是，都是那些乞兒在傳的謠言，老大，真的不是我們的錯，你，你去問那些乞兒就知道了！”&1t;/

  “哢嚓！”這是頸骨折斷的聲音。&1t;/

  那個被奎德扼住的打手已經沒氣了。&1t;/

  而奎德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眼裏滿是擇人而噬的凶光，今晚的酒後勁之大，讓他連最後的一點理智都在漸漸喪失。&1t;/

  僅餘的打手渾身都在顫抖，見狀不妙，一邊呼號著，一邊連滾帶爬地逃開。&1t;/

  奎德想要追，但醉意濃重，步子不穩的他根本跑不起來。&1t;/

  他狠狠地喘了兩口氣，看著腳下的屍體，覺得不解氣，又踢了好幾腳，才甩甩腦袋，朝著二十幾間廢屋走去。&1t;/

  奎德沒有思考為什麽今晚巡邏的打手完全沒有出現——這對於看緊乞兒是非常必要的——他隻是腦裏有一股勁，隻想找到那些嘲笑他的人。&1t;/

  然後，一個個地折磨死他們。&1t;/

  剛剛殺了人的奎德，感覺像是從腦裏打開了一道久違的枷鎖，又回到了過去那段刀口謀生的日子。&1t;/

  這些該死的小賊，他惡狠狠地想，既然敢傳謠言，就要讓你們付出代價。&1t;/

  該死的小賊。&1t;/

  那個逃脫的打手，顫抖地爬出了廢屋的大石門，在門外的樹下撞見了裏克。&1t;/

  “裏克先生！”打手見到裏克，仿佛見到了救星，“奎德老大——奎德他瘋了！你不是說，不是說我們一定跑得掉的嗎？結果，我們連話還沒說完，奎德就……”打手已經恐懼得上氣不接下氣，話都說不清楚了。&1t;/

  “皮爾森沒能逃出來？他，他被奎德給？”裏克像是吃了一驚。&1t;/

  在得到打手哭訴般的確認之後，裏克才黯然地搖搖頭：“是我的錯，我還以為奎德聽到這個消息，就會……沒辦法了，你去關上大石門，把奎德鎖在廢屋區裏麵，然後準備馬車，我們立刻出。”&1t;/

  “好的，裏克先生，我們去哪兒？”驚魂未定的打手聽到要離開，連連點頭，甚至都沒有想，那些同樣在裏麵的乞兒該怎麽辦。&1t;/

  “去本部，找莫裏斯老大。”&1t;/

  看著打手撲到大石門旁，伸手把雙開的大門關上，插上石鎖，裏克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1t;/

  這下，奎德一定會找遍所有的乞兒，其中肯定有那個“鬼魂”想要的人。&1t;/

  自己提早了今天的作息時間，天色還沒有很晚，奎德有大半夜的時間，料理那些乞兒們。&1t;/

  無論是虐打還是殺死，都是那個鬼魂，那個刺客，要關心的事情了，他既然對乞兒們感興趣，那當這些乞兒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他會怎麽辦呢？&1t;/

  先，肯定無暇來找自己。&1t;/

  如果他是來找某個乞兒的，那奎德就會被他幹掉，這樣黑街兄弟會明天就會接手這裏，自己就沒有麻煩了。&1t;/

  如果他是來殺某個乞兒的，也許會看著奎德（這是很有可能的，永遠不要低估貴族家裏的齷蹉）繼續幹掉乞兒，直到目標清除，那自己的麻煩也就解決了。&1t;/

  總之，那個麻煩，那個大人物家的問題，自己後頸的冰涼，都會在今夜解決掉。&1t;/

  否則，總有一天，那個找不到目標的鬼魂，會正麵找上自己，裏克可不認為，這些大家族的走狗們會有好脾氣，也不認為，在跟對方打過照麵之後，自己還能完整地見到第二天的太陽。&1t;/

  裏克不是沒想過，裝上一個月的病，或者幹脆請調到其他地方去，逃開那個可怕的鬼魂越遠越好，直到它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1t;/

  然而前一天還一切順利的裏克突然蹊蹺生病或遠離，豈不是向鬼魂說明“我知道你的存在”，然後再把自己的生命賭在那個鬼魂“不涉無辜”的善心上嗎？&1t;/

  必須要有另一個安全、不惹人懷疑的替罪羊，去戳破那個鬼魂的企圖，把這件糟心的倒黴事終結掉。&1t;/

  奎德老大，這次又要麻煩您了！裏克淡淡地想。&1t;/

  可惜這批乞兒了，那個泰爾斯，還有那個卡拉克。而自己事後，也有機會會因看管不力而吃掛落，但這跟自己的小命與前途比起來……&1t;/

  此時，僥幸逃出來的那個打手，把馬車從遠處趕來。&1t;/

  裏克對著他點點頭，給出一個鼓勵和安慰的微笑，走到馬車旁。&1t;/

  然後，他從懷裏掏出那柄迷你伸縮弩，將浸了蔓藍草劇毒的弩箭，準確地射進，那個驚訝的打手張大的嘴巴裏。&1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