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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陰暗麵

  “我家”酒館裏一時寂靜,落針可聞。


  滿場的雇傭兵,或者說,災禍之劍們都睜著難以置信的目光,死死注視著那個口出驚人之語的白淨男人。


  “星辰王國的繼承人……”


  在無數的吸氣聲中,瑪麗娜身後的雇傭兵桑尼哼聲道:

  “我還以為,光是我們要劫獄就夠瘋的了。”


  泰爾斯看見,在釺子道出那個驚人的目標之後,身為“克拉蘇”的瑞奇把眉毛皺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他身旁的北地人克雷不再擦拭他的劍鞘,蒙麵人眼中的寒芒則越逼人。


  災禍之劍,泰爾斯同樣聽過這個組織。


  但他聽得更多的是另一個名字:終結之塔。


  終結之戰後,千百年來孜孜不倦地為人類培養各種戰士,傳承技藝,已備戰爭的傳奇聖地。&1t;i>&1t;/i>

  泰爾斯所認識的人中,無論科恩、米蘭達以及懷亞等人,俱都在終結之塔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在那裏習得一身技藝。多年來,這個地方實在太過有名,以至於大家習慣了將擁有終結之力,又使用著(備受貴族青睞的)代表性長劍的劍手們稱為“終結劍士”,而無論在邊疆的雇傭營地還是地方城防隊,隻要提起“在終結之塔待過”,那你很快就會成為各大雇主的搶手貨色。


  而災禍之劍釺子是這麽稱呼他們的,而這個名字讓泰爾斯極度不安據懷亞道聽途說的見識來看,是終結之塔的死敵。


  所以……


  泰爾斯在心中暗歎:他們能毫不猶豫地在刃牙營地裏計劃劫獄,乃至與禁忌的詭影之盾接觸。


  “完了完了,第二王子……”坦帕一臉自暴自棄的模樣,“無論如何,這麽大的事情,能別就這麽毫無遮掩地說出來嗎……我還想安全地回來賣酒呢……”&1t;i>&1t;/i>

  泰爾斯和快繩交換了一個眼神,體會著對方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


  而眾人的焦點,釺子坦然地接受著大家的注目,似無所謂。


  “貴方的紀律和組織真是乎我想象,”他搓了搓手,麵對這麽多的奇異目光,反而謙和地笑道:“即使在這麽多人麵前,麵對這麽大的秘密,您卻絲毫不擔心……”


  坦帕的悲哀抱怨被打斷了。


  “你們想他死。”


  話語不多的蒙麵男人突兀地站了起來。


  他慢慢逼近釺子,滿是皺紋的眼眶裏,爆出難以直視的精光:“星辰王子?”


  泰爾斯咽了一下喉嚨。


  “如果可能的話,盡量活捉。”釺子笑了,一如既往地溫和而謙恭。&1t;i>&1t;/i>

  “活捉?”


  蒙麵的男人走到釺子麵前,俯視著他的眼睛:“你是說,我們要在星辰王國的軍事駐地裏,突破重圍俘虜一國王子,然後冒著他們不計其數的大軍追擊和圍堵,帶著那個金貴的人質安全撤離?”


  泰爾斯注意到,他的話裏帶著淡淡的憤慨和怒氣。


  一旁的瑪麗娜忍不住道:“這根本做不到。”


  釺子皺眉看著蒙麵的男人,在他的咄咄逼人下緩步後退,心裏猜測著他的身份。


  “我沒說這很簡單,”詭影之盾的男人聳了聳肩,避讓開蒙麵人的身形,笑著掃了一眼酒館的雇傭兵們:“但至少不比強劫白骨之牢難。”


  那個瞬間,蒙麵人倏然伸手!&1t;i>&1t;/i>

  啪。


  他按住了釺子的肩膀。


  釺子頓時臉色煞白,被按住的部位微微顫抖。


  他猛地抖了一下,左手狠狠反扣住蒙麵人的手臂,想要推開他。


  但對方的手臂卻如澆鑄了金屬一般,紋絲不動。


  “因為隻靠你們自己做不到,”蒙麵人的手上慢慢力,讓顫抖著的釺子禁不住嘶聲吸氣,“所以你想讓我們作為送死的誘餌和緩衝,為你們達成目標。”


  釺子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蒙麵人,但旁觀的雇傭兵們隻是皺眉,沒有人言阻止。


  酒館裏的氣氛越讓人窒息,旁觀著的泰爾斯則越焦急。


  這種情況下,怎麽辦?&1t;i>&1t;/i>

  “不是誘餌,而是可靠的外援。”


  釺子狠狠咬牙,忍受著蒙麵人的鉗製和威逼,卻仍然堅持著開口:“同時還為貴方提供我們的資源……在一個完美的計劃裏……同時拿下白骨之牢和璨星王子……彼此掩護,一石二鳥……互相幫助。”


  他的話語斷斷續續。


  蒙麵人冷哼一聲:“就隻是這樣嗎?”


  “沒別的了?”


  難以承受的痛苦裏,釺子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也許,還為我們此後的合作關係,開個好頭?”


  酒館裏的雇傭兵們都靜靜盯著這一幕,仿佛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


  啪。


  一隻手掌搭上了蒙麵男人的肩頭。&1t;i>&1t;/i>

  蒙麵人微微蹙眉:

  瑞奇站在他的身側,搖了搖頭,表情淡然。


  男人看了看表情痛苦的釺子,輕嗤一聲,這才鬆開手,向後退去。


  釺子鬆開一口氣,歪著身子,表情極不自然地揉搓著肩膀。


  該死。


  他知道,在這場自作主張的談判裏,他位於弱勢。


  但是……


  “為什麽?”


  瑞奇取代了蒙麵人,站在釺子的麵前。


  “十八年前,你們毀滅了璨星王室,不計代價不留餘地,連旁支也受到波及。”


  這話讓泰爾斯倏然一驚。


  隻聽災禍之劍的領淡淡道:“每個圈裏人都在猜測,你們背後的主顧,那些要璨星王室滅絕的家夥,究竟是哪些人。”&1t;i>&1t;/i>

  “現在,你們卻告訴我,要活捉最後的璨星王子?”


  “為什麽,”瑞奇站定在釺子麵前,盯著他動作生硬的右臂:“騰和他背後的人,究竟在想什麽,究竟想做什麽?”


  “難道……流傳至今的所謂帝室血液,真的燦爛如金,包治百病?”


  他身後的克雷諷刺地笑了一聲。


  釺子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尊敬的克拉蘇,您為何要在乎這事呢?”


  即使在如此的劣勢裏,即使經曆了那樣毫不客氣的威脅,釺子的膽色依然讓泰爾斯驚訝:“你們的目標就隻是白骨之牢而已,恕我直言,這幾乎注定要觸怒星辰王國,為凱瑟爾王不容。”


  “在這種情況下,在能更好達成目標的基礎上,轉而幫助他們的敵人,動搖他們的政局,不正是符合利益的高明之舉嗎?”&1t;i>&1t;/i>

  瑞奇身後的蒙麵人冷笑出聲。


  “然後,就把我們徹底推到星辰王國的對立麵,不得不登上你們的賊船。”


  蒙麵人握緊拳頭:“一如十八年前的刺客之花,薩裏頓家族。”


  薩裏頓。


  這個久未聽過的名字,讓泰爾斯陷入沉思。


  釺子笑容依舊。


  “有時候,當你想要某物,就必須得選邊站:不是這一邊,就是那一邊。”


  他依然是那副“我很抱歉但是現實就是如此”的和藹樣子。


  就像一個敬業勤勞,又無可奈何的家庭教師。


  “況且你們已經選了:就在你們劫持這個酒館,打算進一步劫獄的時候。”&1t;i>&1t;/i>

  釺子鬆開自己的肩膀,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就像一個即將被押赴刑場的慷慨之士,帶著點讓人不禁側目的淡然笑容:“不是麽?”


  雇傭兵們騷動起來。


  蒙麵人跟克雷對視了一眼。


  瑞奇仍舊一動不動,他靜靜地凝視著釺子。


  泰爾斯和快繩在桌子旁來回打著眼色。


  領的沉默影響了災禍之劍們,酒館裏漸漸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向瑞奇。


  釺子沉靜地等待著,唯有一雙眼神,偶爾在掠動中觀察著周圍的人。


  半晌之後,瑞奇盯著釺子的目光動了一下。


  災禍之劍的領笑了,輕輕擺動著下巴:“就像他一樣。”&1t;i>&1t;/i>

  “一樣。”


  預計好迎接對方詰問的釺子莫名一怔。


  “什麽?”


  瑞奇輕哼一聲,轉過身。


  “真是滑稽。”


  瑞奇重新坐下,仿佛漠不關心眼前的人:

  “那個瞬間,你說話的方式和內容,簡直就跟騰一模一樣。”


  釺子的瞳孔瞬間一顫。


  騰。


  泰爾斯再次聽見了這個音節短促的名字。


  瑞奇仰靠在凳子上,抬起下巴,望著天花板的眼神變得縹緲:“我見過那個男人如果騰還算是個男人的話時而老謀深算陰狡詐險,時而壯懷激烈野心勃勃,他的存在就是整個世界對人類天性的無情嘲諷。”&1t;i>&1t;/i>

  釺子慢慢地低下腦袋。


  “您跟影主是舊識?”


  瑞奇翹起嘴巴:“對,騰,我見識過他的手段和行事,不得不說,讓人‘難以忘懷’。”


  釺子微笑著,才要回答,但僅僅下一秒,瑞奇的眼中就爆射出令人心驚的厲芒。


  “所以我絕不相信。”


  瑞奇猛地低頭,直視釺子。


  他的語氣之急促和決絕,前所未有:“我絕不相信,跟他的接觸和相遇會是什麽‘巧合’或‘幸運’,更不相信與他的任何合作會是‘雙贏’的結果即使有短暫的獲利,那也無法掩蓋我們將在更長周期裏遭受的更大損失。”


  釺子訝然。


  “立刻離開,釺子,”隻見瑞奇麵目陰沉,口吻越硬氣,不容拒絕:“出於對你膽識的敬佩,我就不為難你那些躲在屋簷外的同伴們了。”&1t;i>&1t;/i>

  聽到這裏,泰爾斯微微鬆了一口氣。


  幸好,隻要不正麵牽扯到他自己,那就還有機會蒙混……


  釺子怔怔地看著瑞奇,看著他冰冷的眼神。


  “請原諒。”


  “我不太清楚您的……”


  瑞奇冷哼一聲,咬字短促。


  “我不信任你們。”


  “尤其不信任騰。”


  他直起腰來,整個人刹那化身堅冰,從齒縫裏咬出話來:“所以,自己去操心那個狗屁王子吧,我們兩不相幹。”


  “夠清楚了嗎?”


  釺子死死盯著對方,仿佛不相信他們會拒絕。


  “但是……”&1t;i>&1t;/i>

  他的語氣裏透露出驚異和猶疑:“你們孤立無援,突進白骨之牢的過程會很辛苦,就算僥幸成功,此後星辰王國也不會有災禍之劍的容身……”


  “如果我們擔心你所說的這些事情,”克雷輕哼道:“那我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還有,別叫我們災禍之劍,沒人喜歡那個稱呼。”


  麵對著釺子的凝重臉龐,北地的中年劍手放下名為黯光的長劍,抱緊雙臂:


  “我們是塔外傳承者。”


  “而不是一群奉某個夙夜閹人為的,徒有先輩虛名的陰溝臭蟲。”


  隨著他的話,災禍之劍們紛紛哼聲讚同。


  語氣與表情裏透露出不羈的桀驁與自許。&1t;i>&1t;/i>

  釺子則緊緊低著頭,臉頰微微顫動。


  瑞奇輕嗤一聲,似乎啼笑皆非,他對釺子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


  幾個雇傭兵們自覺地走上前來,三麵圍住釺子。


  但下一秒,釺子就猛地抬起頭!


  “等一等!”


  釺子仿佛想通了什麽,此刻的臉色帶著一絲莫名的猶豫和掙紮:“我大概了解您對於影主的觀感了,但是這……”


  瑞奇搖了搖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說了,你可以走了。”


  蒙麵人不屑地輕哼一聲,克雷則繼續關注他的黯光去了。


  雇傭兵桑尼走上前來。


  “你聽見他的話了,蟲子,”桑尼冷冷看著釺子:&1t;i>&1t;/i>

  “你是自助呢,還是我們來幫你?”


  他話雖如此,卻沒有絲毫讓對方“自助”的意思:隻見兩個壯實的雇傭兵紛紛伸出手,扣住釺子的肩膀,就要把他向外拖去。


  那個刹那,釺子的麵上出現了一絲莫名的決意。


  他猛地抬起頭,越過雇傭兵們的肩頭,望向不為所動的瑞奇。


  “如果這跟騰無關呢?”


  這話讓瑞奇微微一動。


  “如果這不是什麽狗屁合作,而僅僅是我和你的交易,隻是釺子跟克拉蘇呢?”


  這話讓瑞奇不禁轉過頭來。


  “什麽?”


  隨著他的問話,雇傭兵們鉗住釺子的力度也小了下來。&1t;i>&1t;/i>

  瑞奇眯起眼睛,像是第一次認識釺子一樣:“這是什麽意思?”


  釺子掙脫開雇傭兵的鉗製,不顧形容狼狽,掙紮著走上前來。


  “如我所言,今天的事情,無論是劫持王子還是雙方合作,全都與騰無關,”釺子咬著牙,麵色決然:“影主,不,騰他根本不知道這裏生的一切。”


  此言一出,克雷驚異地睜大眼睛,蒙麵人甚至輕輕地“咦”了一聲。


  唯有瑞奇巋然不動。


  但他的語氣變了。


  “不得不說,你抓住我的興趣了,”災禍之劍的領慢慢開口:

  “騰怎麽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裏,釺子露出一個淒清的笑容,無奈而憾恨地搖搖頭。&1t;i>&1t;/i>

  “騰完了。”


  瑞奇眼中精光一閃!

  他的身軀不自覺地前傾:“再說一次?”


  克雷和蒙麵人驚異地交換眼神。


  泰爾斯原本一直頭疼著自己的出路,對這些神神鬼鬼的組織恩怨興趣缺缺。


  直到釺子的下一句話。


  “六年前,那一天。”


  釺子猛地回過頭,略有激動地盯著克雷:“你知道的,克雷,你和我當時都在龍霄城裏,在那個巨龍與災禍雙雙降臨的日子裏,親眼目睹那場震動西6的劇變。”


  泰爾斯的心髒仿佛漏跳了一拍。


  就連快繩也不再動彈。


  “就在同一天,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努恩王之死和龍鱗寶冠的歸屬時,”釺子憤憤地道:“許多世人所不知的事情,生在龍霄城的陰暗麵。”&1t;i>&1t;/i>

  燈火搖曳,酒館越來越安靜。


  瑞奇點了點下巴,目光聚焦:“繼續。”


  釺子冷哼了一聲,瞥視著周圍的雇傭兵們,看著他們各色各樣的表情,這才冷冷道:

  “那一天,無論是情報截獲還是正麵對抗,騰都在黑先知的手上輸得一敗塗地。”


  “詭影之盾在龍霄城裏的渠道盡數遭到破壞,就連刺殺努恩王這樣的大事都出了紕漏;裏斯班和大公們過早知曉了陰謀的存在,龍霄城的殘餘勢力更在秘科的暗助下逃過黑沙領的重圍,重新整合;在龍霄城裏的我們幾乎變成了盲人,連追擊沃爾頓孫女和擒拿星辰王子的人手都抽不出來;倫巴甚至被逼得走投無路,隻能以身犯險,而我們為幾位大公們留下的,迫使他們服從倫巴嫁禍星辰的後手,則一件都沒能用上。”&1t;i>&1t;/i>

  “我們藉著倫巴,在北地的布局幾乎全盤失敗。”


  雇傭兵們開始了竊竊私語。


  泰爾斯皺起眉頭,無視著快繩給他傳來的震驚表情,災禍之劍們則齊齊皺眉。


  什麽?

  照釺子的意思……


  那個夜晚。


  那個淩晨。


  龍血。


  那天生的事情……


  瑞奇並未有所反應,他冷冷盯著釺子,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不僅如此。”


  釺子的眼裏綻放出凜冽的寒霜:“那一天,秘科還找到了他。”


  “騰,他在龍霄城遇到了埋伏,秘科把他給堵了個正著,”釺子冷冷道,帶著難言的情緒:“給了讓騰重傷垂死的致命一擊。”


  那個瞬間,災禍之劍的三人齊齊一顫!

  “那個男人的勢力,包括從夙夜開始一路跟著他的遠東人親信,盡皆損失慘重。”


  瑞奇轉過頭,看向克雷。


  克雷搖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瑞奇皺起眉頭,目光裏露出懷疑。


  麵對他的審視,釺子不辨情緒地笑了一聲。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對黑先知而言,埃克斯特的權力之爭也許隻是順勢而為。”


  他慘笑著,疲憊地開口:“那一夜裏,詭影之盾,特別是騰本人,才是王國秘科的第一目標。”


  “為了騰手裏掌握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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