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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幼崽

  斧風帶起沙塵亂竄,泰爾斯不得不閉上雙眼。


  但他終究逃過了被一斧兩斷的命運。


  千鈞一發之際,一柄單刃格鬥斧從篝火的方向揮來,在驚天動地的怒吼中砍進獸人毫無保護的腋下。


  驚天動地的痛呼下,獸人體內的紅色鮮血噴湧而出,淋了痛苦喘息的泰爾斯一臉。


  腥鹹,刺鼻。


  隨著這一劍,獸人的粗糙巨斧脫手而出,帶著要把大地劈裂的氣勢,深深陷入沙中,陷入泰爾斯的左肩側。


  高大的獸人咆哮著陌生的語言,他轉過身,有常人大腿粗的手臂擺向格鬥斧的主人,卻被他靈活地避開。


  “起來!”


  光頭雇傭兵迪恩那有力的聲音響起,在周圍的喊殺聲中無比清晰,讓泰爾斯精神一振。


  “沒時間休息了!”


  終結之力流向少年的背部和胸膛,讓他的胸悶好了一些。泰爾斯翻過身,顫抖地攀著獸人的巨斧,借力掙紮起來,抹開臉上的血,驚魂未定地回複著麻木的手腳。


  那個被他紮穿了脖頸的獸人依舊是那副狂暴的模樣,脖頸和腋下的傷口鮮血激湧也渾然不顧,隻是怒吼著泰爾斯聽不懂的話,向大迪恩撲去。


  沉著的雇傭兵雙手持斧,作勢衝向獸人,卻在接近的刹那一記側滾,靈巧地閃開獸人凶狠的撲擊。


  “胡拉,納達萊利斯!”撲空的獸人氣急敗壞地嚎叫著,轉過身來。


  隨著瘋狂的撲擊,獸人的鮮血灑落,澆灌幹旱的大地。


  迪恩緊緊盯著獸人的腳下,卻不與它硬碰,隻是借著體型和步伐虛晃佯攻,接連閃開對方兩次勢大力沉的衝擊。


  就像飛鳥避開凶猛的豹子。


  獸人的鮮血越流越慢,也越來越少。


  終於,泰爾斯欣慰地看見:獸人粗喘了一口氣,身形微微一晃,它的動作遲鈍下來。


  迪恩沒有放過這個機會。


  他在一瞬間爆發,旋風般殺回到獸人的側麵,斧刃揮舞,斬下那個醜陋的頭顱。


  無頭的軀體最後一次擺過數尺長的巨臂,撲倒在沙地上。


  泰爾斯鬆了一口氣。


  “你給它那一下省了我不少事兒,”迪恩喘息著把他拉起來,把腰間備用的單手劍丟給少年,踢了踢那具健壯的屍體:“但記住,懷亞,別跟它們糾纏獸人受傷之後不會馬上倒下,而且越是重傷……”


  “它們的反擊就是越危險……我知道,”泰爾斯咬牙接過武器,“抱歉,有人教過我,隻是麵臨實戰的時候……”


  北地人的課堂裏,盡管逐聖之役已經過去數千年,但那些身高體壯、無畏無懼的異類依舊是他們永恒的敵人。


  整個埃克斯特王國裏,極北的哨望領是最超然的大公領,麵對共舉國王,他們甚至得以免繳相當大一部分的稅項,用於組建名聲不弱於白刃衛隊的精銳部隊,冰川哨望,全因修斯特爾家族世代肩負著守護三十八哨望地,警惕魁古爾以北的冰川獸人的重任。


  而自埃克斯特建國以來,超過二十位共舉國王都曾率軍北上支援,與越境南下的冰川獸人部落作戰,無論是有擔當的北地貴族們從小接受的軍事訓練,還是役齡征召兵們的常規訓練,如何對抗獸人都是其中的一項必修課。


  英靈宮裏的衛兵們都說,尼寇萊在得到那個綽號之前就已經在三十八哨望地,跟在努恩王的身後,證明了自己麵對獸人也不落下風的戰力,但麵對嬌滴滴的女大公和她看上去更像是在穿針引線的匕首,對如何抵禦獸人頗有心得的隕星者隻能把“懷才不遇”的鬱悶全部撒在第二位學生身上反正星辰王子也沒有機會到北邊去例如用大斧無數次暴力推倒泰爾斯,或是在泰爾斯瘋狂喊了無數次暫停之後依然不客氣地狠揍他,美其名曰“這就是獸人的力量”。


  但泰爾斯沒想到的是,他碰上獸人的第一戰,終究還是忘記了尼寇萊的教誨。


  泰爾斯後怕地看著那具無頭的屍體,想著它頂著脖子上的豁口,把自己扔出去時那不可抵擋的力度。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種族啊!


  跟它們固守在北方的恐怖遠親比起來,終結之戰後流落到大荒漠裏的獸人們也許稍有不同,但許多地方仍舊是一致的,比如巨大的體型,驚人的恢複力,對疼痛和溫度的耐受力,恐怖的爆發力,以及它們在人類中臭名昭著的瀕死反擊據說大名鼎鼎的鐵血王就死於腳下一個垂死獸人的最後一刀。


  迪恩沒說什麽,隻是捶了捶泰爾斯的胸口,眉宇間憂愁不消。


  “小心!”


  在路易莎的急喝聲中,迪恩一把推開泰爾斯。


  一柄凶狠的狼牙棒砸進他們中間的沙地裏,帶起飛沙。


  迪恩那一側的威脅不止這一個,他回頭架住另一個獸人的不規則彎刀,借勢閃開。


  泰爾斯穩住腳步,在月光下看清狼牙棒的主人一個臉上畫著藍色塗料的獸人,左眼上是一道猙獰的傷疤,頭上的毛發被束成短辮,它身上的甲胄比之前那個同類要多,體型也更大一些,身高幾乎是成年人類的一倍半。


  它的眼睛瞥過地上的屍體,隨即掀開嘴唇,露出緊咬的兩排牙齒,先是看向被糾纏住的迪恩,再看向泰爾斯。


  “賽爾,”眼前的獸人震動著粗獷的聲帶,緩緩開口,“盧瑪,索卡達賽爾。”


  泰爾斯辨別不出獸人的表情,但這不影響他判斷對方的情緒。


  他臉上未幹的獸人鮮血有些粘,王子忍受著腥味,擺好劍勢。


  【獸人,它們砸爛你的頭骨,就像我們砸雞蛋一樣毫不費力……】


  這是龍霄城裏,別扭的格裏沃在臨別前告訴泰爾斯的話。


  對此,泰爾斯現在深有感觸。


  它們幾乎每一個都有七八尺甚至更高,力量驚人的同時還動作迅捷,手裏的武器沉重粗糙,論起效率來卻不比精良鍛造的人類兵器差到哪去。


  體型,力量,體質,每一項都要優於人類的它們……難以想象,兩千年前的逐聖之役裏,數千人類大破兩萬獸人的奇跡,究竟是如何創造的?


  泰爾斯咬緊牙關。


  遠處,路易莎憑著一把雙手劍和靈活的步伐,吃力卻驚人地拖著三個敵人。


  麥基一個人敏捷地在沙地裏翻滾疾行,雙刀飛舞,迷惑著複數敵人的視線,借著雜物和障礙且戰且走,想要向路易莎靠近。


  休伯特、老錘子、坎澤和快繩四人背靠著背,艱難抵擋住圍著他們的獸人,


  其他人就不是那麽好運了。


  盡管商人們也有自己的武裝,但他們的身手顯然不能與雇傭兵們相較,在獸人無論數量還是質量的碾壓下,商隊傷亡慘重,周圍的慘叫聲依舊不絕於耳。


  喊殺聲還在繼續,但獸人已經不再掩飾他們的突襲,陌生的語言與雄壯的嗓子震徹沙丘。


  “懷亞,對抗雜種們的關鍵還有一點,”迪恩喘著氣,一斧頭揮退敵人:“任何時候都別落單,哪怕是一對一。”


  月色下,又有兩個高大健壯的灰色身影從沙丘上滑落,舉著武器,向他們衝來。


  “去跟路易莎匯合,我來掩護你。”


  泰爾斯緊張地點點頭。


  “跑!”


  幾乎在少年拔腿的刹那,藍色塗裝的獸人就怒吼著一棒捶來:“弗拉卡!”


  但迪恩沒有讓他得逞,格鬥斧在空中格開狼牙棒。


  “咚!”


  聽著背後風聲呼嘯,泰爾斯忍住回頭的欲望,他死命呼喚獄河之罪,以驚人的速度衝回篝火邊,撲向地麵,從休伯特的行囊中抽出一麵盾牌。


  他剛一抬頭,就瞥見一個雄壯的身影向著他舉起彎刀!


  錘煉過無數次的劍術本能般地發動。


  【抬起盾牌,對準你的敵人……隻有兩種情況可以放下它。】


  【你死,或者敵亡。】


  六年裏不曾褪色的教誨重新響起在耳邊。


  鐵軀式!

  彎刀狠狠砸在盾牌上。


  “鐺!”


  可怕的巨響和衝擊力裏,恐怖的力道洶湧而來!


  那一瞬間,泰爾斯有種錯覺:這一擊幾乎足以撞破城牆。


  他的腳步在沙地裏不斷向後滑動,手臂前的盾牌猛烈地顫抖。


  但泰爾斯站住了。


  按照習慣,從舉盾開始,他的重心就準備好迎接衝擊,腳步做好卸力的準備這個北地軍用劍術裏的習慣一直被許多人嗤之以鼻,從尼寇萊到懷亞,他們都認為泰爾斯的防守太過僵硬,太過保守,缺少靈活和迅捷,沒有反擊的餘地。


  可是就在迎接這一刀的瞬間,泰爾斯突然明悟了。


  在與獸人的對抗裏,你沒有什麽“靈活”和“迅捷”的機會。


  與人類對手相比,獸人們那可怕的力度掩蓋了太多東西,它們的致命一擊,會在短兵相接的瞬間把你的招式撕裂,使你的動作變形,讓你花裏胡哨和天馬行空的後續反應變得一文不值。


  如果你在力量懸殊的第一回合就失態……


  “賽爾卡!”獸人咆哮著,邁動腳步!

  泰爾斯下意識地晃動手臂,變換成反擊式,轉身間卸除掉衝擊的力度,轉到對方側麵。


  這又是一個被詬病頗多的劍術特征。


  你發情了?要扭屁股給誰看?那匹大公馬?還是旁邊的女大公?這是尼寇萊的刻薄原話,在他某次課上一腳踹倒泰爾斯之後。


  王子深吸一口氣,矮下身姿,終結之力湧上右手,甩出這場交戰以來的第一次進攻。


  “嗤!”


  劍鋒劃開獸人沒有保護的後膝,帶出一篷鮮血。


  北地軍用劍術的第二套攻式,側擊式裏的斷跟。


  泰爾斯下意識地皺緊眉頭。


  獸人痛呼著,它的左腿稍有不諧,攻勢卻更加猛烈。


  泰爾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不急著進攻,而是圍著對方的傷腿,借著小巧的身形邊戰邊退,盾牌和對方仿佛要撕開空氣的彎刀交擊三次,震得他手臂發麻。


  終結之力暢快地流過他的全身,地獄感官把不止把這個敵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映照在他的大腦裏,更把遠處的情況也反映給他:迪恩被三個獸人圍追堵截,路易莎突破了一個對手,向他衝來。


  終於,泰爾斯抓住了機會,又一記鐵軀式後,他的長劍如響尾蛇般向上探出,在對方的攻勢間隙裏指向它的胸膛。


  獸人的皮膚比想象中來得粗糙堅硬,但敵人的衝勢幫了泰爾斯一把,死死咬牙的王子隻覺得盾牌和長劍雙雙一震!

  “噌!”


  滑膩溫熱的液體奔淌而出,順著他的劍鋒,流到手臂上。


  “胡拉!”被刺穿胸膛的獸人大力地呼號著,臉龐扭曲得越發醜陋。


  吃過教訓的泰爾斯心知不妙,他沒有猶豫,抽回長劍側麵一撲!

  下一秒。


  “砰!”


  他身側的篝火被敵人的死命一刀狠狠斬碎,火星四濺。


  獸人沒能再更進一步路易莎從一旁的黑暗裏出現,斬落它持刀的手掌。


  “漂亮!”路易莎避開那個瀕死的對手,任由獸人在火燒、穿胸和斷手的痛苦中翻滾,狂暴地錘擊身旁的地麵,鮮血不止:“第一次見獸人?”


  泰爾斯搖搖頭,鬆下精神的他隻覺得渾身又麻又痛。


  “第二次。”


  第一次那個,已經被迪恩宰了。


  但他們沒有時間閑聊:路易莎帶來的不隻是支援,還有隨後的兩個獸人對手。


  風聲呼嘯,泰爾斯下意識地又一個翻滾!

  但體力消耗巨大的他動作不甚標準,還是被敵人的重劍掃到了盾牌。


  泰爾斯隻覺得左手一顫,隨即失去平衡,頭臉著地,控製不住地啃了兩口沙子。


  該死!


  姬妮告訴過他,在戰場上倒下,就等於……


  泰爾斯翻過身來,看著那柄重劍繼續向他襲來。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從旁撞來,把持劍的獸人狠狠撞出幾米之外!


  是大肚腩的哈肯。


  “路易莎!”


  救了泰爾斯一命的哈肯滿頭大汗,他持著一柄嚇人的榔頭錘,揮舞起來虎虎生風,連續逼退了好幾個敵人。


  泰爾斯吃力地爬起來,感激地向他點點頭。


  “微風倒了,爐火也死了,”身上傷痕累累的哈肯顧不上回應泰爾斯,他麵帶恨意:“灰雜種們知道他們是外圍的哨戒,八九個一起圍上去……”


  “操!”


  女隊長嬌喝著咒罵一句,一劍斬在某個獸人的肩甲上。


  “咻!”


  一支長箭襲來,射退一個想夾攻路易莎的獸人。


  “它們發現我們才是關鍵了,正在向這邊過來,”弓箭手龐迦跟在哈肯身後回來,麵色焦急,箭囊裏的箭支已經所剩無幾,“我遇到了灰雜種們的神射手,那家夥挨了我三下都沒”


  但他的話沒能說完。


  下一秒,一支尾羽猙獰的粗糙黑箭,力道驚人地鑽進了龐迦的胸膛,從腋側透出。


  泰爾斯猛地一震!

  “媽的……還是老爹說得對,”弓箭手驚愕地看著穿透自己的這一箭。


  “射得再準有個屁用。”


  龐迦艱難吐字,無力地倒下:“射不死,還是輸。”


  “龐迦!”路易莎淒厲的叫聲響起:“操他媽的雜種!”


  泰爾斯難以置信地看向遠方:月色下的沙丘上,一個把嘴唇塗成白色的獸人冷冷地放下一把大得可怕的沉重黑弓,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傷勢三支明晃晃的長箭。


  但他們已經無暇顧及戰死的同伴,又有一隊獸人遠遠地向這邊包來。


  泰爾斯竭力舉起盾牌,三兩步衝到路易莎身後,替驚怒的她攔下一道襲擊,自己卻被對方的力度撞得搖晃不穩。


  不行。


  戰力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再這樣下去……


  他正要回頭招呼哈肯,但是

  “小心!”泰爾斯驚呼出聲!


  哈肯的榔頭錘堪堪擊退一個想要撲倒他的獸人,氣喘籲籲的時候,一個獸人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現在他身後!

  “鐺!”


  一隻熟悉的狼牙棒撞上哈肯的武器,將他擊倒在地。


  泰爾斯想要趕上去營救他,但身側的獸人再度來襲。


  那個擊倒哈肯的獸人的臉上塗著眼熟的藍色顏料,他一把提起暈頭轉向的哈肯,凶狠地看著泰爾斯,眼裏爆發出即便異族也能認出的仇恨:“弗拉卡!”


  下一秒,泰爾斯驚恐地看著哈肯的頭顱被藍臉的獸人扣住,它像抓著小雞一樣,怒嚎著把哈肯的頭扣向自己的胸前鐵甲!

  巨大的力度下,頭骨與鋼鐵的碰撞發出瘮人的怪響:


  “喀拉!”


  泰爾斯渾身一顫!

  “不!哈肯!”迪恩的咆哮從藍臉獸人的身後傳來。


  就這樣,曾經想要把妹妹嫁給泰爾斯的艾倫比亞人哈肯的頭,就這樣變了形狀,變成紅白相間的東西,噴射而出。


  他的整個人無力地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獸人,它們砸爛你的頭骨,就像我們砸雞蛋一樣毫不費力……】


  這句話再次回蕩在泰爾斯的腦海中,讓他無比驚悚。


  “索克!弗拉卡!”藍臉獸人猙獰地向著泰爾斯咆哮,甩了甩黏稠的左手,擊打著自己沾滿腦漿和血液的胸甲,一步步走來。


  但它半途就轉過身。


  “雜種!”迪恩暴喝著撲來,格鬥斧跟它的狼牙棒撞在一起:“我他媽才是你的仇人!”


  泰爾斯晃了晃腦袋,把剛剛的恐懼趕出大腦。


  但殺戮沒有終結,刀光劍影裏的血腥依舊。


  獸人的喊殺聲沒有減弱,但商隊的慘叫和驚呼已經越來越少。


  “背後!”怒吼中,遍體鱗傷的北地人坎澤向著迪恩撲來,將他一把撞開,幫光頭擋下背後的一記斧擊。


  在數個獸人的追逐下,老錘子和快繩氣喘籲籲地趕來,突破重圍和他們會合,頂上前排,換下漸漸不支的泰爾斯和路易莎。


  “商隊,還有其他人,”一直在被圍攻的路易莎得到少有的喘息機會:“怎麽樣了?”


  “休伯特沒了。”老錘子轉身閃開一記重擊,簡單地報上同伴的死訊。


  快繩聲帶顫抖地接過他的話:“他替我們斷後。”


  路易莎痛苦地跺了跺腿。


  已經沒有時間替同伴哀悼了。


  “也沒有什麽商隊了,”身形狼狽的麥基從背後奔來,急急地道:“我去找馬,再不突圍,我們都要死在這兒!”


  老錘子一陣不要命地揮舞,將一個方向的四個敵人暫時逼開好幾步。


  “該死!”路易莎痛苦地喘息:“迪恩!”


  “我知道!”交戰中,迪恩的聲音有些變形,但他似乎仍在堅持著思考:

  “箭手、甲胄、兵器、凶獸,同時發動的猝然突襲,有組織的戰術和安排……”


  “再加上這種規模……”


  “這些灰雜種!”


  光頭傭兵咬牙大喝:“它們不是流放者!”


  “它們是部落勇者,是荒漠裏某個大部落的正規戰士!”


  泰爾斯微微一愣。


  大部落?

  獸人的……部落?

  就在此時,一陣怪聲傳來。


  “唧唧!”


  “小心!”迪恩怒喝著,一記虛招晃過怒極的藍臉獸人,對坎澤吼道:

  “兵蜥!”


  泰爾斯頭皮一緊:一個四肢著地的龐大非人身影扭動著身姿,怪叫著,在沙地中飛速來襲!

  下一秒,一頭常人大小的巨型灰黃蜥蜴躥到坎澤麵前,身上的鱗片清晰可見。


  它撞進雇傭兵們的陣型裏,一口咬住了坎澤的手臂,扯住他轉圈,讓北地壯漢痛呼出聲。


  泰爾斯咬牙上前,一劍刺在這頭怪獸的身上,卻被它的鱗片劃開。


  坎澤忍痛揮舞著左臂,試圖甩開兵蜥的咬合。


  這是他最後的努力了。


  另一個獸人抓住了機會,它的重型直刀在空中劃開刺耳的尖嘯,劈開了坎澤的右胸。


  粗糙的兵器下,北地人的右腋下甚至出現了一個明顯的缺口。


  “噗嗤”


  鮮血飆射,把坎澤身側的泰爾斯染成紅色。


  “啊啊啊!”老錘子悲憤地揮出大錘,擊退直刀的主人。


  “不!”迪恩淒厲地怒吼,他一腳踹起火堆,燃燒的柴火落在兵蜥的身上。


  快繩尖叫著,抓起地上所有的柴火,扔向這頭荒漠裏的怪獸。


  兵蜥終於忍受不住火焰,放開坎澤的手臂,退入黑暗。


  但被劈開半身的坎澤隻剩下了顫抖的力氣,他軟倒在地上,很快就不動了。


  “呀!”路易莎淚流滿麵,她抓起長劍重新撲向敵人,


  兵蜥的衝擊是災難性的,丹特的大劍們被打亂了陣型。


  不少獸人趁勢攻入,沒有了側翼的援護,所有人瞬間陷入以一敵多的困境裏泰爾斯就發現自己同時麵對著兩個獸人。


  麵對它們的巨力,他幾乎陷入絕境,獄河之罪從來沒有停息過,加上北地軍用劍術裏適時的閃避和卸力,才能堪堪抵擋住那種讓人心寒的力量。


  戰況急轉直下。


  王子在斧頭和巨劍的威脅下左突右擋,盾牌呻吟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咚!”一聲巨響,快繩飛出數米外,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糟糕。


  泰爾斯咬著幹裂的嘴唇,心中的希望在一點點消逝。


  打鬥聲越來越小。


  商隊已經完全沉寂了下來,丹特的大劍裏還在戰鬥的人隻剩下迪恩、路易莎和老錘子。


  去找馬的麥基早已消失在敵人堆裏。


  “堅持住!”路易莎的聲音越過重圍,在耳邊傳來,聽上去十分不妙,卻還在努力激勵著他們:“相信麥基他是荒骨人,是荒漠的寵兒!”


  堅持?


  相信?


  泰爾斯退後一步,狼狽地避開一次奪命的劍斬。


  相信什麽?

  他痛苦地呼吸,雙手的劍盾因為多次交擊而顫抖著。


  通過地獄感官,少年能感覺到:周圍的獸人越來越多,大部分都舉著武器,靜靜地待在外圍也許一有空位就衝上來接替同伴,也許出於傲慢而等待著他們的勝負。


  望著四麵八方越來越多的敵人,泰爾斯開始相信:自己的運氣大概到頭了。


  他知道,對手過於強大,無論數量還是力量。


  他們幾乎沒有機會。


  他隻是憑著這麽多年以來,絕不放棄的本能在戰鬥。


  獄河之罪似乎到了極限。


  “砰!”不遠處傳來重重的一擊,老錘子在痛呼聲中倒地。


  可惡。


  泰爾斯在心中歎息,吃力地翻滾,卻發現自己滾到了另一個獸人的腳下。


  他心中一寒。


  是它。


  是那個藍臉的獸人。


  它低下頭,表情猙獰如故。


  下一秒,狼牙棒向著地麵襲來!

  “砰!”


  泰爾斯丟開了盾牌,拖著酸痛至極的身體,狼狽地避開這一擊。


  他知道,對人類而言,這些獸人的進攻都是一擊致命。


  至於提升獄河之罪的機會?

  得了吧,在這種烈度的廝殺下,不會有什麽黑劍說的“將死未死”。


  更沒有什麽流出鮮血,然後發動魔能的機會。


  一旦中招,他立刻就能知道獄河的擺渡人是不是傳說了。


  泰爾斯吃力地爬起來,但還未站穩,一柄彎刀就劈中他的劍!


  “鐺!”


  巨力之下,加上動作不穩,他一擊都沒承受住,長劍脫手,再次摔倒。


  武器落在沙地裏,發出沉悶的響聲。


  完了。


  泰爾斯顫抖著,隻覺得手臂劇痛。


  跟姬妮、跟懷亞,甚至跟他對敵過的尼寇萊和蒙蒂比起來……


  這種程度的戰鬥……


  他艱難地翻過身,隻看見那個一身甲胄的藍臉獸人步步逼近。


  它對王子露出猙獰的牙齒,緩緩地抬起了狼牙棒。


  “弗拉卡。”獸人冷冷地道。


  媽的。


  泰爾斯有些意識渙散。


  弗拉卡……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龍霄城的課上,有學過嗎?


  迪恩和路易莎的怒喝依舊在耳。


  泰爾斯艱難喘息著,摸向四周,想要找到任何能割開鮮血的東西。


  但他失敗了。


  下一秒,狼牙棒猛地下落!

  泰爾斯閉上眼睛。


  小滑頭。


  記得,要學好獸人語啊。


  否則,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因為什麽……


  就在此時。


  “咚!”


  鋼鐵碰撞的聲音。


  沙塵四濺中,泰爾斯驚出一身冷汗!

  他猛地睜眼。


  敵人的武器落偏了,深深地砸在自己頭顱的一側。


  泰爾斯心跳未複,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情景:

  一支極粗的尖利鐵叉,卡了狼牙棒的縫隙處,將它的軌道攔偏。


  而鐵叉則連在一支沒有手掌的、更粗的手腕上竟然像是被生生熔鑄進骨頭裏去的。


  被阻止了殺戮的藍臉獸人似乎十分不滿,它轉向鐵叉的主人,轉向那隻齊腕而斷的手臂的主人。


  “納塞爾!”


  獸人瘋狂地咆哮著,連臉上的藍色塗料都褶皺起來。


  它情緒激動,左手指著地上的泰爾斯:“賽爾,弗拉卡!”


  但鐵叉的主人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連著鐵叉的右臂依舊架住狼牙棒,絲毫沒有放鬆。


  它低沉的嗓子裏透出一個陌生的詞匯:


  “索裏諾。”


  泰爾斯呆呆地看著它們的交涉。


  “索裏諾,”鐵叉手臂的主人平平地重複了一遍:

  “索裏諾,撒圖賽爾。”


  藍臉獸人似乎非常生氣,它的氣息越來越粗,灰色的皮膚微微發抖。


  但鐵叉手臂的主人似乎很不一般,幾秒鍾後,藍臉的獸人咆哮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收回武器。它狠狠地剜了泰爾斯一眼,細小的眼睛裏盡是仇恨。


  泰爾斯僵硬地躺在地上,隻覺得使用過度的身體快要失去控製了。


  藍臉獸人抬起頭,對著周圍怒吼一聲:“納庫!坎達爾!”


  下一刻,像是收到指令一樣,所有獸人,無論是否在戰鬥中,都放下了手裏的武器,齊齊退開一步。


  就連兵蜥這樣的凶猛野獸,也被兩個獸人用繩子牢牢套住,壓製下來。


  獸人們紛紛散開,露出重圍裏拄劍喘息的路易莎,以及她攙扶著的迪恩。


  也露出鐵叉的主人。


  泰爾斯看清了它。


  這是另一個獸人。


  另一個特殊的獸人。


  披甲的藍臉獸人已經算是身形龐大了,但這個獸人的身形幾乎比前者還大,甚至有兩人高。


  這不是它最大的特征。


  它的皮膚。


  這個獸人的皮膚是純黑色的,比周圍的同伴們深得多。


  它的肩膀上披著一疊厚厚的雪白毛皮,看上去像是某種凶獸,毛皮下掩藏著金屬的黑色鎧甲,顯然地位極高。


  它的額頭上有著三道平行的猙獰傷疤,延伸到鼻梁,像是爪痕,它的嘴唇是淺灰色的,頭頂的毛發也更為旺盛。


  泰爾斯皺起眉頭。


  它是……首領?

  但僅剩的雇傭兵卻驚呼開口。


  下一秒,純黑色的獸人首領彎起黑色的嘴唇,對著他們舉起粗壯的左手它的手掌緊緊箍住一個人類俘虜的脖頸,任由他徒勞地掙紮。


  “不,不,”路易莎的聲音裏帶著些微的哭腔:“不。”


  迪恩歎了一口氣:“麥基。”


  被扼住脖子的荒骨人顫抖著,表情渙散,雙手無力地攀上這個特殊獸人的巨大手臂,卻沒法作出哪怕一點反抗。


  泰爾斯絕望地搖搖頭。


  完了。


  獸人發出類似笑聲的聲音,一把將虛弱的麥基拋到地上,然後舉起自己的斷腕,把上麵的鐵叉對準了僅剩的雇傭兵。


  下一刻,這個純黑的獸人緩緩開口。


  讓泰爾斯和兩位雇傭兵大驚失色的是,從對方嘴裏吐出來的,是一口流利的、帶著荒漠口音的西陸通用語。


  “人類,”獸人低沉的嗓音似乎帶得沙子都在震動:“你們打得很英勇,帶走了四位部落勇者的戰魂,也贏得了我們的尊敬。”


  路易莎驚訝地瞪眼,迪恩則皺緊眉頭。


  周圍的獸人們足足有數十個,站成黑壓壓的一片,它們手持兵器,殺氣騰騰地盯著雇傭兵,卻屏息靜默,無人發聲。


  “因此,我以裂石部落的榮譽保證,隻要向我投降。”


  “你們的同伴,包括這個索裏諾,”它輕輕踢了踢腳下的泰爾斯,莊重而嚴肅地道:

  “就能活命。”


  泰爾斯微微一動。


  他想起了來了。


  純黑獸人的那個詞:索裏諾。


  龍霄城的課上,冰川獸人語裏也有類似的詞,雖然音調和後綴不太一樣索裏那。


  意為:


  幼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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