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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雙皇的造物

  “什麽?”


  “‘消失一陣子’?這是什麽意思?”


  矛區的棋牌室裏,泰爾斯不無驚愕地看著眼前的氣之魔能師:“我們總共才上了幾次課?而且大半的時間都在做莫名其妙的問答——然後你就跟我說,你現在要‘消失一陣子’?”


  小滑頭就算了,那是她生理期來了……


  普提萊就算了,那老頭一直神經兮兮地玩失蹤……


  裏斯班和尼寇萊就算了,反正也就那樣……


  但是……


  但是你這個……


  王子深吸一口氣,不滿地盯著眼前的藍衣男子:“按你的說法,你真的是我的‘引導者’嗎?”


  站在門口的懷亞和賈斯汀注意到了王子“自言自語”時的失態,他們對視一眼,雙雙投來奇怪的目光。


  泰爾斯注意到他們的舉止,咳嗽了一聲,假裝在大聲朗讀手上那本戲劇集裏的台詞。


  懷亞和賈斯汀勳爵雙雙收回目光。


  “安靜,”坐在泰爾斯前方的艾希達輕哼一聲:“現在的你就像在開水裏上躥下跳的河蝦——這不是好事,尤其是對於魔能師而言。”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放下書本,調整好自己。


  魔能師輕輕抬起視線:“你今天的狀態比上次還糟糕,發生什麽了?”


  發生什麽了?


  泰爾斯想起前幾天塞爾瑪的表現,表情難看地搖了搖頭:


  “沒什麽,老問題罷了。”


  王子不願意多說,他調整好心態,把話題扯了回來:“所以你呢,這麽著急離開的理由是?”


  艾希達停頓了好一會兒,期間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泰爾斯的臉上,仿佛要懷疑他剛剛的話。


  盯得泰爾斯有些莫名的心慌。


  但氣之魔能師沒有再追問下去,他淡淡地道:“知道終結之塔嗎?”


  終結之塔?


  那不就是懷亞跟科恩他們……


  泰爾斯微微挑眉:“有所耳聞……那個號稱獨立於權力之外,隻為人類未來而傳承技藝的劍士營地?”


  魔能師點了點頭。


  泰爾斯皺起眉頭:“所以跟你,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艾希達輕笑了一聲:“作為一個六百多年前竭力圍剿災禍,六百多年來始終警惕災禍的團體,你說:終結之塔跟我們是什麽關係?”


  泰爾斯做了個“哦”的口型。


  “嗯,我想想……”泰爾斯聳了聳肩:“貓和老鼠?”


  “還是農夫與蛇?”


  艾希達沒有理會泰爾斯的刻意調侃,他的語氣變得凝重起來:“最近,終結之塔裏流傳出了一則可疑的情報,我必須動身遠行,去查探它的真實性。”


  泰爾斯奇道:“什麽情報這麽重要?”


  艾希達輕輕摩挲著他手中的棋子,眼眶微縮。


  “雖然那個情報非常有趣,對我們而言甚至是個好消息……”魔能師優雅地頷首道:“但為了你好,我不能冒險告訴你細節。”


  泰爾斯嘿嘿兩聲,擺出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留給艾希達一個白眼。


  氣之魔能師不為所動,他輕輕點著棋盤上的棋子:“但我能告訴你,這是一個能讓兩位魔法女皇都大驚失色的情報。”


  泰爾斯頓住了。


  讓雙皇都……


  大驚失色?


  泰爾斯死死盯著艾希達的臉,想像看其他人一樣,從魔能師的表情裏看出些什麽來。


  但在長達十幾秒的對峙中,他最終還是放棄了。


  “沒關係,”泰爾斯歎了一口氣,帶著微微的沮喪和自嘲縮回椅子,向著臉色淡然的艾希達揮了揮右手:“反正我已經習慣你說話隻說一半的喜好了。”


  艾希達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辨情緒。


  兩人陷入了沉默。


  泰爾斯甩掉這個壞消息帶給他的壞心情,重新皺起眉頭,思索著當前的局勢:“你要走多久?”


  “不知道。”


  “也許很久,”艾希達搖搖頭:“要接近終結之塔並不容易。”


  泰爾斯蹙眉盯著眼前的氣之魔能師,煩悶而無奈地呼出一口氣,懊惱地搓了搓額頭。


  “偏偏在這個時候……”


  真糟糕啊。


  在龍霄城最焦頭爛額的時候……


  “唉,”泰爾斯輕聲歎息:“你似乎毫不擔心,在你不在,而龍霄城又不太平的日子裏,我突然就倒黴透頂,遇刺身亡了?”


  氣之魔能師眯起眼睛。


  “你為什麽要出來下棋呢,泰爾斯?”


  泰爾斯心中一緊。


  “也許你能瞞過別人,孩子,”艾希達冷哼一聲,別有深意地道:“但是看看周圍:你早就知道自己將去向何方了。”


  心知他在說什麽的泰爾斯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身在包廂裏的他轉過頭,環視了一眼大街上、對麵樓上、門口處把自己圍得結結實實的大公親衛和巡邏隊,然後轉回來,對魔能師露出一個刻意而難看的假笑。


  午後的太陽照射到這個露天包廂的平台上,把強顏歡笑的王子染成了金色。


  “怎麽?”


  明明在太陽底下,卻詭異地沒有變色的艾希達輕抬下巴,聲線微微提升:“看樣子,你還對我有所期望?”


  泰爾斯揉揉越來越緊的眉頭,無奈地攤了攤手。


  “是啊。”


  “沒什麽不好承認的,”第二王子苦苦思量著祈遠城傳來的消息:“我確實把你當作底牌之一: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至少我還有最後一條路。”


  “但現在看來……”


  泰爾斯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事實上,”艾希達的眼中微微一亮,那種泰爾斯經曆過無數次,試圖蠱惑人心的語氣再次從他的口中呈現:“你現在就可以選擇‘最後一條路’。”


  “隻要你想,魔能師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想跟我去終結之塔嗎?”


  但泰爾斯輕咳了一聲,像是沒聽到他說話一樣,嚴詞正色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


  “好走不送。”


  艾希達側眼看著他殊無敬意的學生,不慍不惱,隻是微微翹了翹嘴角。


  “泰爾斯,”魔能師的目中閃現一道藍光:“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你隻能倚靠自己了。”


  還在為境遇煩心的泰爾斯吐出一口氣:“說得好像過去幾年裏,你對我有多大幫助似的。”


  艾希達輕哼一聲。


  “很好,作為臨別的禮物,泰爾斯,”氣之魔能師輕聲道:“我們來講完第一課的內容吧。”


  “第一課?”


  “泰爾斯,”艾希達點點頭:“你曾經問過我,魔法女皇是怎麽背叛我們的。”


  他的表情嚴肅起來:“是時候告訴你了:我們最大的敵人和威脅。”


  看著這位不同尋常的老師那不同尋常的表情,泰爾斯也被他帶得有些緊張起來。


  “噢,那這還真是驚喜。”


  泰爾斯先是尷尬地點點頭,然後疑心重重地左右張望:“等等,你不會下一秒又要突然‘下課’了吧?”


  艾希達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他坐正了身體,把手裏那顆摩挲了許久的王後“親手”放回棋盤——這對於氣之魔能師而言實在是稀罕事——後幽幽地道:“說起終結之戰,泰爾斯,這並不是一麵倒的快速戰爭,而是一場長達十年的,關於信念與立場,關於反抗與妥協的慘烈拉鋸。”


  泰爾斯集中起精神,他不禁注意到,艾希達沒有指名是誰的信念,誰的立場。


  以及誰在反抗,誰在妥協。


  “一方麵,戰爭雙方戰士與軍隊,政治與陰謀的鬥爭來來往往,另一方麵,兩位混淆者和六位激進者的混戰也從未止息,那場戰爭甚至牽扯到了諸神與惡魔,乃至龍群和魔法塔。”


  “我讀到過一些殘缺的記載,”聽著魔能師的講述,泰爾斯沉吟著點頭:“關於複興王和龍騎王如何在複雜的政治局勢裏四方斡旋,聚集人心,以及聖日教會一次次的征發手令和呼籲布告。”


  “我想,那場決定世界命運的戰爭,也許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不。


  根據前幾天與希克瑟的討論,沒有一場戰爭是簡單的,無論敵我,還是勝負。


  艾希達不置可否,他習慣性地交叉起手指,眼神微聚:


  “在魔法塔被毀滅後,他們的殘存者依舊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魔能師的弱點,也有了成果:佩戴反魔武裝的戰士,能或多或少地豁免一部分魔能師的能力,但是他們依舊對如何限製魔能師的行動束手無策。”


  反魔武裝。


  泰爾斯抓住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詞匯。


  下一秒,艾希達的語氣倏然變化。


  “然而,真正的轉折點出現在第十一年。”


  周圍的氣氛仿佛拉下了帷幕的密室一樣,在艾希達的沉鬱語氣下變得陰暗晦澀。


  連泰爾斯也不禁皺眉。


  “第一個倒下的魔能師是班恩,”艾希達平靜地道,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但泰爾斯明顯感覺到他的狀態已經不一樣了:“在他又一次施展自己那可怕的能力,降臨在數萬人的夢魘中時,卻被唯一一個清醒的敵人,用一把不同尋常的反魔武裝刺破了胸膛。”


  班恩。


  泰爾斯隱約記得,很久以前,吉薩也說起過這個名字。


  “然後,”艾希達微微眯眼:“班恩就消失了。”


  消失了。


  一個魔能師,在被一把武器刺破胸膛之後……


  消失了?

  魔能師的用詞很簡單,卻讓王子不寒而栗。


  泰爾斯看著艾希達,想起過去的所知所聞,在不安中預感到了故事的結局。


  “這個消息很可怕……”


  “那幾天,幾乎所有魔能師都升閾、叩門,上升到本態,隻為尋覓消失在感知中的班恩,”艾希達的臉色依舊,聲調卻越發低沉:“但我們卻再也找不到班恩的蹤跡:在原本屬於夢魘魔能師的閾裏,隻留存下一團死物,毫無意識。”


  一團死物。


  毫無意識。


  泰爾斯不由得想起當年“叩門”的一瞬間,以及他在那場讓人心醉的黑暗裏,所遇到的種種奇事。


  “無論是戰場上的激進者還是隱居的我們,都在震驚和疑惑中進退失措。”


  艾希達望著虛空,表情不變,但語氣中的節奏越發讓人不安:

  “吉薩和阿瑞克相信,是人類用某種手段把班恩藏起來了,於是他們一夜之間毀滅了九座城池,逼問了九位國王和領主,隻為找到班恩;”


  “尚算理智的勒卜拉放下曆來的高傲和自得,試圖跟我們聯絡,卻被索洛夫斯基的冷嘲熱諷生生逼走;”


  “芙萊蘭決心去找托羅斯尋求幫助,但是再也沒有了下文;”


  “蘇拉跟混淆者們的關係不錯,可據她所言,無論是老撒格爾還是汲徠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泰爾斯眨著驚詫的眼睛,連去詢問這些名字都是哪些人的興趣都忘了。


  隨著艾希達的語氣加深加重,故事的節奏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直到B發現,這麽大的事情發生了,除了托羅斯之外,卻有兩位魔能師一直沒有作出回應。”


  艾希達的眼神裏慢慢溢出詭異的藍光:“她們似乎很忙,連叩門去查看班恩的時間和精力都欠奉。”


  泰爾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們是……”


  “啊,血棘與黑蘭。”


  艾希達的目光凝固半空,他微微頷首:“後來的魔法女皇。”


  血棘與黑蘭。


  雙皇。


  泰爾斯的眼眶微微睜大:“那就是說,那把武器,還有魔法女皇,他們是……”


  艾希達轉過頭,一雙毫無感情的眸子掠過泰爾斯的臉,讓後者心中一跳。


  “是的。”


  “在我們所不知曉的台麵下,兩位一直以來看似置身事外,保持中立的魔能師,早已與人類,與魔法塔的殘存者們開始了合作,”氣之魔能師的語調生冷:“並最終以已有的反魔武裝為基礎,製造出了魔能師最大的克星。”


  棋牌室裏的溫度仿佛瞬間降低了下來。


  下一秒,艾希達嘴唇微張,冷冷地吐出那個泰爾斯聽見過無數次的組合詞:


  “傳奇反魔武裝。”


  兩人間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


  泰爾斯努力消化著剛剛得到的訊息。


  傳奇反魔武裝。


  雙皇。


  “這麽說,傳奇……它們是,是雙皇的造物?”泰爾斯忍不住出言問道。


  艾希達定定地看著棋盤,仿佛那上麵有什麽不容錯過的風景。


  他用極慢的節奏,緩緩點了點頭。


  “世上的每一件傳奇反魔武裝,都是由雙皇製造的,各自擁有相應的能力——簡直像是為了每一個魔能師而生的一樣——來克製我們。”


  “同時,一旦受到這些武裝的傷害,身為魔能師的我們輕則巨創難複,重則消失無蹤。”


  魔能師目中的藍光化作星點,消失在深不見底的眼神中:


  “這就是所謂的‘封印’——是背叛者的證明。”


  “從此,魔能師的‘三亡’戒條,”艾希達看著空無一物的虛空,仿佛在看著一幕幕過去,幽幽地道:“變成了‘三亡一禁’。”


  什麽?

  泰爾斯又是一愣。


  “三亡一禁?”


  王子疑惑地道:“我似乎很久以前在哪裏聽到過——這是什麽?”


  但艾希達隻是搖了搖頭,用他最慣常的態度,輕描淡寫地道:“你還不到知曉它的階段,過早了解,有害無益。”


  泰爾斯不滿地豎起眉毛。


  但深知對方脾性的王子,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放棄尋根究底的想法。


  “所以,傳奇反魔武裝的原理呢?而且,”泰爾斯壓下發散的思維,把好奇心拉回到當前的話題:“既然是‘封印’,那就是說,被封印的魔能師還沒死?就像你六年前在永星城一樣,隻是暫時的?”


  自從談起這個話題,艾希達的語調就變得很低沉,這次也不例外:“傳奇反魔武裝的秘密,一直捏在雙皇的手裏,我們至今不得而知。”


  “這是壓在我們肩膀上,將近七百年的枷鎖。”


  “至今難解。”


  泰爾斯看著似乎興致不高的魔能師,不知如何搭話。


  “等等,我想到了一個問題,”但王子旋即目光一動:“如果傳奇反魔武裝是魔能師的最大克星……”


  泰爾斯眼神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引導者:“那雙皇呢?”


  “她們自己製造出的武器,不會對自己產生威脅嗎?”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回想著他所見過的所有傳奇反魔武裝:麵具護衛的短劍、科裏昂姐妹的黑棺、要塞之花的盾牌、王國之怒的銀黑大弓,隕星者的白柄刀,沃爾頓家族的戮魂槍,火炙騎士的黃金馬刀……


  它們,大概都有各自的能力,以及……


  以及……


  【我的血脈兄弟。】


  泰爾斯強行壓下回憶裏的那道聲音,若有所思地道:

  “會不會有人,用她們製造出的傳奇反魔武裝,對付雙皇自己?”


  那一刻,艾希達眼前一亮。


  “問得好,”魔能師輕笑一聲:“你已經越來越接近世界的真相了,王子殿下。”


  泰爾斯睜大眼睛,示意不解。


  然而,艾希達隻是罕見地笑了笑,身形就漸漸變淡。


  “保重,泰爾斯,”氣之魔能師輕按左胸,文雅地鞠了一躬:“下課。”


  “我們永星城見。”


  幾秒鍾後,棋牌室就(又一次?)隻剩下瞠目結舌的泰爾斯一個人了。


  他眨著雙眼,努力消化今天的知識。


  傳奇反魔武裝……


  雙皇……


  背叛者……


  以及遠行的艾希達……


  泰爾斯重重地長歎一口氣,自暴自棄也似地一頭砸在棋盤上。


  然而,王子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了。


  “泰爾斯王子,”前白刃衛隊的副指揮官,尼寇萊的副手,賈斯汀勳爵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您結束了嗎?”


  “怎麽了?”


  泰爾斯艱難地吐出一口氣,他艱難地抬起頭來,伸出手,把棋盤上的那個王後放回棋盒裏:“我記得時間還沒到?”


  賈斯汀勳爵來到王子的身前,禮貌而冷漠地點點頭。


  “但是祈遠城的正式使團,已經到龍霄城前了,”勳爵的話讓王子精神一振:“女大公和首相——我是說攝政大人,都邀請您一同前往英靈宮……迎接祈遠城的一行來賓,並參加歡迎宴會。”


  “我?”


  泰爾斯的眉頭慢慢地鎖緊:“為什麽?這種事情,一個敵國王子似乎不適合在場?”


  “因為這是客人的請托,”賈斯汀淡淡地道:“是羅尼大公的長子,騎士律典的繼承人,祈遠城的下一任大公——伊恩·羅尼閣下的強烈請求。”


  泰爾斯停頓了幾秒鍾。


  “伊恩·羅尼?”


  “我不明白,”王子頗為不解地道:“我並不認識他。”


  賈斯汀沒有說話,因為另一個人替他回答了。


  “我想也是。”


  許久不見的普提萊從包廂的門口走進來,他咬著煙鬥跟懷亞和羅爾夫打了個招呼,然後轉過頭,笑眯眯地對他的王子道:“然而,關於邀請您的事情,聽聞那位小羅尼閣下是這麽說的……”


  泰爾斯看著他曾經的副使,心下一緊。


  “他說,”普提萊吐出一口煙氣,感慨地搖搖頭:


  “求婚,當然要有見證人。”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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