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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血色星辰(下)

  托羅斯,幫我。


  「無能為力。」


  我知道你能做到,你是我們之中最強大的。而且我還有意識,說明這個封印並不完全……


  「為何。」


  因為你必須幫我。我必須馬上還原回實體態,回到星辰。


  「恕難從命。」


  托羅斯,你不是世界的意誌,也不是那些愚蠢的神靈,為何要跟它們一樣固執?

  「無知。」


  求求你,托羅斯!我遇到了一個孩子,他可能是一千年來,唯一的新生魔能師了。


  「與吾何幹。」


  你為何不能理解?他,我,你,我們十四位——加上他是十五位——魔能師,我們都是渾然一體的!


  「渾然一體?」


  托羅斯,相信我,我們共存共生,彼此維係,縱然路途不同……


  「血棘黑蘭,曾記否?」


  那不一樣,那兩個——她們背叛了我們!

  「人皆有選擇,如此而已。」


  我們不是人類!

  「選擇無關族類。」


  那我早就做出了選擇!我選擇魔能師!你就不希望我們能自由地屹立世間嗎?


  「吾亦有選擇,如彼而已。」


  托羅斯!那孩子需要引導!否則他遲早會……


  「命運如此。」


  靈魂塔三等學徒,托羅斯·密爾!別忘了!當初是你先殺死群山和牧海的!你才是戰爭的肇始者!你是我們的第一個榜樣!如果不是你,後麵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


  托羅斯,幫我。


  「.……」


  幫我。


  ——————————————————


  “等等!”泰爾斯舉起手,打斷了基爾伯特略帶悲痛的陳述。


  “璨星家族的血脈幾乎被屠戮一空?”


  “誰幹的?”


  基爾伯特卻隻是眼帶悲哀地看著他。


  泰爾斯眯起眼睛。


  單單前兩句話,裏麵就有問題。


  “你說艾迪二世——我的祖父,他的統治悠久而穩固,人稱‘常治之王’?”


  “那‘血色之年’的叛亂又是怎麽回事?”


  “大治反而帶來了叛亂?這根本不合邏輯。”


  泰爾斯看著基爾伯特,但對方隻是在手上的書本上拍了一下,微微蹙眉。


  灰白頭發的中年貴族平靜地道:

  “血色之年的原因有很多,也很複雜,有些甚至是高層才能看到的絕密。這些您會在之後的課程裏學到,甚至等您成為正式繼承人後,擁有了接觸這些秘密的權力,再來研究也不遲。”


  “現在,我隻能告訴你,陛下已經把能報的仇都報了。隱患已經基本解決,剩下的仇,不是報不了,就是做不到。”


  泰爾斯的眼睛眯了起來。


  基本解決?


  他有一種預感,十二年前的事件,對於他而言無比重要。


  基爾伯特略帶著悲憫和痛苦,繼續他的敘述:

  “那一年裏,中部五領遭遇天災而絕收,西南六城叛亂,平叛軍失利嘩變,荒骨部落造反,埃克斯特入侵,北線告急,海上封鎖,王都到南部的補給線斷絕,叛軍甚至一度圍困永星城,城裏的貴族還曾經聯合逼宮,一切發生得如此突兀。”


  “宮廷裏每一天都傳來壞消息,領地陷落,敵人進犯,軍隊失利,盟友毀約,貴族被殺,慘遭屠戮,人人惶恐不安,祈禱著明天,卻在第二天收到更壞的消息。”


  “城內的百姓衣衫襤褸,在軍隊的彈壓下掙紮求存,不當兵的人根本連糧食都很難領到。伯爵以下的貴族下賤得跟乞丐一樣,曾經的權威如同糞土,再多的金幣也換不到哪怕一個麵包。”


  “小偷、搶劫、暴民層出不窮,連軍隊也彈壓不住。而軍隊裏,病死、餓死和戰死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堆得護城河都堵塞發臭了。王都外的國民則更慘,許多人淪落為難民或暴民,隨風飄蕩,無所依靠,野外強盜出沒,罪犯橫行。”


  “許多領主在自己的領地裏被吊死,有的官員甚至在政務廳裏被扒皮,人們不拿起武器就活不下去。我聽一個出城報信的騎士說,野外每隔幾步就是成堆的屍體,馬兒連自由地奔馳小半刻鍾都不可能,出行的騎士少於五人,難民和暴民們就敢一擁而上。”


  “那是獄河般的一年。”


  基爾伯特看著窗外,語氣平靜,但泰爾斯聽得出他語意內的淒涼和憤恨。


  “璨星王室的不幸,是其中最大的注腳。”


  穿越者沒有說話。


  基爾伯特歎了一口氣,繼續道:


  “國王一日又一日地摸著自己的白發,坐困愁城,禦前會議的燈油幾乎沒有停過,璨星家的每一位王弟和王子都被賦予了任務,或者督戰後勤,或者拉攏貴族,甚至派上前線領軍作戰。”


  “直到他們被無情地屠戮一空。“


  “先王陛下在王座上被斬首,公主們在睡夢中被勒死,王子妃們在城堡中被燒死,王孫們甚至死在繈褓之中,先王後陛下則——唉。”


  “英勇的王長子獨力持劍,不退一步,最終和他的護衛們戰歿在宮門前。王弟約翰公爵最不幸,他在西南戰場上,即將勝利的前一刻,遭遇了來自背後的可恥偷襲。”


  “前線的王子們,一位從城堡裏最高的房間被推下,一位在貴族的締約宴會中被毒殺,一位帶兵踏入埃克斯特的重圍,整整三個小時裏無兵無援,全軍覆沒,力戰而亡。凱瑟爾陛下甚至在野外趕路時,‘恰好’遇到了五百人的職業軍隊,而那時隻有約德爾在他身旁。”


  “那一年的死亡和流血,遍及全國,上至王公貴族,累世豪門,下至騎士商人,平民百姓,都傷亡慘重,那是星辰最不願揭開的一頁曆史。”


  泰爾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我穿越之前,這個國家,經曆了如此可怕的動蕩麽?

  基爾伯特平複一下呼吸,正色道:

  “所以,血色之年的答案,請您日後親自追尋。”


  “同時也請您做好準備,血色之年隻是冰山一角——星辰的曆史,從來不乏血色。”


  泰爾斯點點頭,按下好奇和興奮,把血色之年的疑問編好號碼,塞進心裏。


  基爾伯特看著泰爾斯的慎重神色,也微微頷首,轉頭繼續說:


  “泰爾斯,有關您的血脈找尋,從此而始。”


  “您的父親,如今的凱瑟爾陛下雖然幸存,卻也在那一年裏失去了他所有的親人,包括一雙子女,也就是您的哥哥與姐姐。”


  “其中,1歲的盧瑟·璨星在繈褓中橫遭不幸,刺客被當場發現,混亂中,4歲的莉迪亞·璨星被當做人質擄走。”


  說到這裏,基爾伯特帶著深意,複雜地看了泰爾斯一眼。


  “泰爾斯,孩子,”隻聽中年貴族緩緩道:“那盞燈,起初並不是用來尋找你的。”


  泰爾斯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


  原來如此。


  “陛下加冕之後,落日神殿的李希雅大主祭親自施展了神術,能夠尋找到世上任何一個帶著陛下血脈的活物。”


  “隻是,當我們找到莉迪亞公主時——”


  “總之,陛下和璨星家族失去了所有的正統繼承人,就這樣持續了十二年。這十二年間,陛下沒再誕生新的血脈。”


  “十二年來,星辰隻有至高國王,沒有王子或公主,就連對外的政治聯姻,也是挑選六大豪門的子女。”


  “直到有一天,那盞血脈燈重新亮起。”


  書房裏沉默了很久。


  泰爾斯心裏浮現昨夜的一幕。


  他必須要確認一件事。


  “陛下大概在執政後的第五或第六年——”


  於是,當基爾伯特繼續時,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中年貴族。


  “——王室被如此計劃周全地屠戮,”泰爾斯輕輕地道:“最直接的凶手是誰?”


  基爾伯特眼睛一閉,沉默半刻,但還是開口道:

  “是薩裏頓家,還有‘詭影之盾’。”


  泰爾斯在心底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一個是在黑夜裏傳承千年的刺客家族,另一個是黑暗中橫行數百年的刺客組織。”


  “他們與背後的黑手們,聯手策劃了名為‘星墜’的謀逆行動——這是王國秘科事後的調查。”


  “先王艾迪二世的兩名秘密護衛被有心人引開,精銳的王室衛隊由於先王的仁慈,隨王長子一起被派出,以彈壓突然聚攏在宮殿前的暴民。雖然守在先王身側的四十名城防隊士兵都是凡級到超階的好手,可以從宮門排到後殿,但那個傳奇刺客一路殺來,他們卻連半刻鍾都抵擋不住——先王就這樣,被洛爾丹·薩裏頓割下了首級。”


  是啊,泰爾斯默默地想:我親眼見過,那種一往無前,不可抵擋的刀法。


  “凱瑟爾陛下的幾位兄長,包括王長子殿下,都被詭影之盾的殺手用不同的方法、計謀刺殺。而陛下的一雙子女留在宮廷中,則和幾位王子妃與長公主一道,死於巴安奈特·薩裏頓的手中。”


  巴安奈特,真耳熟。


  泰爾斯從鼻子裏吐出一口氣,是婭拉所說的那個“陌生人”呢。


  他強忍著去摸取JC匕首的衝動,也強忍著馬上回房詢問約德爾的衝動。


  “請繼續吧。”泰爾斯馬上扭轉情緒,點點頭道:“請說說我的部分。”


  基爾伯特整了整因情緒激動而稍有錯位的領結,繼續道:


  “您的生母,我略有所知。據您的父親,尊敬的凱瑟爾陛下所言,她的名字應該是瑟蘭捷拉娜(TherrenGirana),至於姓氏——陛下沒有談起她的出身,大概不是貴族。從這個名字來看,我甚至懷疑她是外國人。”


  “但僅此而已,連她年紀如何,是什麽時候遇到陛下的,現在是否在生,我也不得而知。”


  泰爾斯皺起了眉頭。


  “我至少是在七年前就被送到黑街兄弟會手裏的,”泰爾斯低下頭,沉吟道,“也就是說,在665年,我的生母遇到了國王,你能不能——”


  但基爾伯特此時卻搖搖頭。


  “一直以來,陛下都有過許多或明或暗的情人,有短至一兩月,也有長達十年的,她們的具體情況,恐怕隻有貼身跟隨陛下的約德爾才知曉。”


  “但她們都一無所出?”泰爾斯懷疑地問道:“隻有我那未見麵的的母親,恰好生下了我?然後在我的血液滴落地麵時,被血脈燈發現?這難道不是太可疑了點嗎?”


  “我的父親——國王陛下也對他的私生子不冷不熱,看上去也沒有要跟我討論我母親的樣子,你確定我真的是他們的孩子?”


  基爾伯特皺起眉頭。


  “我既不方便,也無法置喙陛下的行為。”


  “至於您的母親,隻能說這是命運的安排,”中年貴族略有不適地道:“還有,我不得不提醒您,剛剛那種想法,對您日後的身份很不利,還請您不要再提起。”


  基爾伯特的眼神非常嚴厲,讓皮椅上的泰爾斯也不禁往後一縮。


  “畢竟,落日女神神力下的血脈燈不會錯,而陛下也堅持那位——瑟蘭捷拉娜女士,就是您的生母。”


  “所以請您牢記這一點,然後把它埋藏進心裏。也許有朝一日,陛下會為您解答這個疑惑。”


  腦海裏閃過凱瑟爾五世冷若冰霜的表情和不容置疑的威嚴,泰爾斯轉過一個方向,翻了一個白眼。


  “以上,就是您自何處來,以及您是誰的問題解答。”


  基爾伯特臉色嚴肅地道。


  “那麽,關於您要往何處去——”


  就在此時,書房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無聲無息地落在他們的麵前!


  基爾伯特臉色一變,在一瞬間迅捷起身,從腳邊踢起一根手杖!

  等手杖被他抓在手裏的時候,中年的貴族已經死死地擋在泰爾斯的麵前。


  泰爾斯這才意識到,這個看似溫文儒雅的中年貴族,手上的功夫竟然絲毫不差!


  但中年貴族隨即呼出一口氣,跟泰爾斯一起放鬆下來。


  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全身覆蓋著黑色的兜帽和緊身衣,臉上是一個暗紫色的麵具。


  “隱蔽。”


  至高國王陛下的秘密護衛,約德爾·加圖用他嘶啞的嗓音短促地道。


  “有人正在高速接近這裏,二十個!”


  在那一刻,泰爾斯腦海裏閃過基爾伯特剛剛的話:


  星辰的曆史,從來不乏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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