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花季(13)
“放你媽的屁!”胖女子往後一望,就開始大罵起來。
教室裏頓時亂嚷嚷哄堂大笑起來。
“放你媽的屁!”
電線杆子也不甘示弱,站起來把他那木頭腦子朝後甩了甩,拉開架勢,一副要打的樣子。
“打!”眾人吆喝著。
電線杆子果然起身,甩開凳子,袖子一挽,朝胖女子這邊走來。
薇婭早已嚇得抱緊頭,縮著腦袋,眼珠子快要掉進書本裏了。
“你來給老娘試試!你這個狗仗人勢的家夥!”胖女子氣得反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電線杆子的臉上。
“你……”電線杆子的臉頓時火辣辣疼,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他惱羞成怒,一副要和胖女子血拚到底的勢頭。
同學們都在那裏起哄,暗自發笑。
胖女子來自於巴山之地,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從小兒在農村長大,有的是力氣。她一不做二不休,拿起身旁的凳子就朝電線杆子砸來。電線杆子嚇得隻顧後退。幸而有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在後麵接住了凳子,大家都平安無事。
“你,我回去告訴我爸爸,讓我爸爸抓你去坐牢。”
電線杆子像一根朽枯的竹竿似的,看起來大個兒,卻是一個窩囊廢,他見自己不是胖女子的對手,又怕自己在眾人麵前出醜,隻得紅著臉嘟囔著回座位。
“去去去,明天你就把你爸爸叫來!把我關進監獄裏去,省得我在這裏念這勞什子學頭疼。”胖女子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在胖鑫的身邊發著呆。
電線杆子見打不過,也罵不過,氣得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眾人也不曾理會他。教室裏又恢複了平靜。
“我真的是快氣瘋了,這個傻逼!讓我在夢魘的身邊出醜!”胖女子有些傷心起來,她側著眼睛瞧了瞧右邊的中排的夢魘,隻見他依然不動聲色在那裏寫著作業了。
“魘,你是不是討厭我呢?我剛才是不是很丟人?”
胖女子寫了一張小紙條,捏成一個紙蛋蛋,趁人不備,偷偷兒地扔在了夢魘的作業本上。
夢魘正在那裏思考一道數學題,突然一個紙蛋蛋從天而降,嚇了他一跳。他抬頭一瞧,隻見胖女子在那裏朝著他擠眉弄眼。夢魘打開紙蛋蛋一看,不覺笑了起來。
不一會,紙蛋蛋又回到了胖女子的手裏,胖女子展開一看,隻見夢魘回道:“沒有哦!”胖女子這才放心地笑了起來。
夢魘倒不是很討厭這個胖胖的女子,對他,胖女子是很豪爽大方的,她是他忠實的粉絲。她喜歡拿些好吃的,或是好玩的,與他分享。基於這一點,夢魘倒覺得她挺可愛的,便也喜歡和她玩。
“你咋那麽大膽子呢?敢和電線杆子交手?這些城裏人都是有權有勢的,咱惹不起。”
晚上,躺在被窩裏,瘋癲女子操大嗓門笑問著胖女子。
瘋癲女子住在宿舍裏的最東麵下床上,胖女子住在宿舍裏的最西麵下床上,倆女子最喜歡窩一起諞閑傳。
這個宿舍一共住了十二個女生。薇婭則住在中間的上床上。大家熄了燈,都靜靜地聽著她倆閑諞。
“城裏人咋呢?我不相信他爸爸會當一輩子警察局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那小子以後會咋的呢。你看他那個樣子,他爸要是死了,保準餓死他!咱農村人咋呢?我爸在村裏也是村子書,大小好歹也是一個官。”
胖女子不以為然道。
“你說得對!你爸也厲害!我爸就是一個沒用的莊稼人,一棍子打不出一個懵屁來,經常被我媽揍。”
瘋癲女子嗬嗬大笑起來。
在宿舍裏,薇婭一般不說話兒。她可不敢招惹這些人,一個個厲害,比她老家裏喂的貓還?。
遠在千裏之外的西村,可沒有縣第一中學的教室裏這麽熱鬧。正是播種的季節,生產隊的莊稼人都忙著犁地點苞穀,早起晚歸,煙霧繚繞處,不時傳來農夫吆喝著牛兒的聲音。布穀鳥兒響亮的歌聲傳遍了村子的每一個角落,這一次它從南邊回來,再次俯瞰西村時,麵貌卻大不如從前,有幾處人家正在那裏起平房了。
“這倒是新鮮了,這青一色的水泥紅磚房子,和那些泥巴土牆大大不同,竟是沒處兒作窩呢。”火燕兒一家子落在一處牛圈兒頂上,睜著大眼睛,細細瞧著對麵的平房,不知道該如何打算。
這火燕兒是當地的一種家雀兒,它們和燕子一樣,喜歡棲居在人家。不同的是,火燕兒喜歡找泥巴土牆房子的莊戶人家,它們喜歡在那厚厚的土牆壁上,啄出一個小洞來,塞上些枯草枝丫作窩。而燕子,則更喜歡在紅磚白牆的洋房下作窩棲居。因而鄉裏人戲稱:“火燕兒進窮人家,燕子進富人家。”
這一年恰好千禧之年。走進了新的世紀,西村似乎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有人聽說外麵都修起了鄉村公路,方便極了。有幾個村幹部便聚在一起,也商量著起來,準備在西村也自主修鄉村公路。
薇婭的小學同學小嘉她爸爸早已沒有做村支書了,去了它鄉下海經商。村支書現由一個新上任的年輕小夥子名叫叔業的青年擔任。名義上說他是小夥子,其實他也已經三十多歲了,差不多可以做薇婭的叔叔輩了。隻不過他從學校一出來,就開始在村子裏當幹部,為村子裏的事情跑前跑後,幾乎沒有下過地,幹過農活,沒經風吹日曬的,自然白皮細麵的,年輕帥氣。
這叔業倒是一個飽受爭議的人物。自他上任以來,村子裏倒比以前有了許多起色,他也是一個一心一意為西村辦事的幹部。畢竟年輕氣盛,叔業也是一心想著要做出點政績給上麵看的,未免做事激進些。然而,偏偏那等沒見過世麵的,卻是背地裏議論著他罵著他哩。
村子裏共有一千多個人,這一天裏,大事小事,在不來事,也有一籮筐的事情出來。都是些莊戶人家,整天圍著地頭田坎轉,靠天吃飯的,總不免要鬧一些矛盾的。不是你多挖了我一鋤田坎,就是我多鎬了你家的地垓上的土,先是男人們在那裏麵紅耳赤賭神發咒地辯理,接著婆娘們也上陣了,開始對著罵街。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肯罷休,從中午一直罵到月亮出來,也不嫌累的慌。沒法子,家族裏有麵子的就去請叔支書來調解。
誰知這些婆娘都是些得理不讓人的,連這個支書也一同罵了起來。“你可羞死人了,你仗著權勢偷人兒,你睡了賴皮的媳婦,你幫她家藏了一盤線在床底下了。你還好意思來調解我?”一婆娘因嫌他調解的不公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天不怕地不怕,破口大罵起來。
“你……”叔支書氣得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你,你這媳婦子……”族裏有頭臉的長輩也弄得大沒麵子,不好說話。
“我咋呢?你問問他自己,他當個村支書,以權壓人,難道他沒貪汙過?我就不相信,到嘴巴的肉,他會舍得讓飛呢?”這婆娘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仍不顧體麵,隻顧在那裏胡言亂語。
“你……”叔支書氣得拔腿就走。
“走好,不送啊!”這婆娘還在後麵咒罵著。
叔支書堵著氣回到了家裏。他媳婦見了他,問道:“可處理的咋樣呢?”
“那死婆娘,他們兩口子可給我等著,待我尋到他們的短處,我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叔支書讓媳婦關好門窗,喝了一口茶,和媳婦說了一會話,倆人方歇息。
這裏,這倆婆娘終是罵累了,見早已夜深人靜,連雀兒都懶得叫喚了,一看,自己的男人都蔫在那裏夢周公了,也就停了下來,簽了停戰協議,拖著自家男人,各自回家去。
然而,此時村子裏最大的一件事情,即是修路。
為此事,叔支書和村長商議當下即在全村召開一次村民大會,討論修路的事情。叔支書將這個任務下達給各個生產隊的隊長,各個生產隊的隊長接到任務,立即派人在各隊的山頭吆喝。
此時的西村,依然處在信息閉塞的時期,村民之間沒有通訊工具,諸如:電話機,小靈通,手機等等。當然那時候縣城裏最流行的是bp機,後來又有了小靈通,倘若有一個人鼓起腰包,手裏扛著大哥大之類的,識貨的人,以及見過一些世麵的人都會羨慕地流著哈喇子。對於那些西村裏麵的老者(從出生到死未走出過西村的,或是自解放以後再不出過遠門的),以及沒念過學沒見過世麵的二貨年輕人來說,他們會不以為然道:“這麽個大家夥,砸核桃吃倒是蠻方便的,用來說話真是蠻可惜了。說個話,隔著河,滿坡喊,多方便,還搞這麽一個東西,真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薇善德正和媳婦老子在梁地頭鎬頭道草,隻聽山頭一聲音高喊道:“德娃子,德娃子……”薇善德聽在耳內,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做活,任憑那人在那裏喊破嗓子,也不去理會。
老父親耳背,那人喊了半天,他也倒聽見了,便停下手中的活兒道:“這可是老遠有個人在叫著哩,也不知道喊些啥?沒個人理會。”
“哦,還不是那表舅在那裏喊了。”薇婭媽笑著應聲道,而後她便朝著那人高喊著:“聽見了。”
“今天晚上,村裏讓全體村民去村委會大院子裏開大會了,你們互相轉告通知一下。”那人沙啞著嗓子,帶著哭腔喊道。
“噢,知道了。”薇婭媽又回著。
“開大會,又要開啥大會呢?”老父親一愣吃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