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難忘的記憶（2）
秋天就這樣地來了。
在一陣雨打芭蕉的清脆聲中，含著絲絲哀愁，吟著聲聲歎息，像一位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過長長的雨巷的女郎，帶著憂鬱般的眼神，脈脈含情地朝古鎮走來。
薇婭和蓉兒姊妹兩個站在公路邊上，仰望著這來之不易的秋高氣爽碧空如洗的天空出神。此時已是下午放學的時候，一排排大雁正高聲鳴叫著向南邊飛去。
這些日子連綿秋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人們的心思跟著雨的哀愁變得莫名地躁動，煩躁不安起來。眼看著稻田裏的稻穀已經搖晃著金燦燦的腦袋了，以為豐收迫在眉睫。偏這場秋雨一下就是數日，那些稻穀早已不堪重負垂下了腦袋，有的開始東倒西歪了，急得莊戶人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
“唉！涼涼了！”
有人跺著腳抱怨著。
“唉！……”
有人止不住地歎惜著。
“……”
唯獨薇婭和蓉兒打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有一絲兒表情。
“那些事兒似乎和我沒有半點兒關係了。”
薇婭心裏悄聲嘀咕著。不過這時候，她卻驚喜地大聲地喊了出來：“終於天晴了，終於太陽出來了！”
今兒個清晨還是綠豆大的雨滴淅淅瀝瀝地下著了，誰知午時雨就漸漸地徹底停住了。待到薇婭她們放學回家的時候，天空居然放晴，烏雲逐漸褪去，慢慢地露出湛藍湛藍的天來。奇跡出現了，一輪夕陽羞澀地掛在西山的天邊上，斜照著這片濕漉漉的世界。
薇婭的喊叫聲引來了人們的驚喜，聽到喊聲的人們立馬從裏屋趕了出來，來到院子裏，來到小路上，來到公路邊上。大家抬頭仰望蒼穹，果然一片夕陽無限好，晴空萬裏。
“老天爺啊！你真是太好了。”
一個老頭子，激動地跪下了。他顫抖著身子不住地作揖叩首。
薇婭和蓉兒都看呆了。“原來最高興的是他們啊！”
薇婭心裏默默地思量著。她再一次低下頭回首看那些已變麻的飽滿的稻穀時，突然間她心裏有了絲絲憐意。
這時，天空裏一陣陣悲壯的鳴叫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大雁，大雁啊！”
薇婭又一次驚叫起來。她忙拉住蓉兒的手，示意她快看天上的大雁。
“那些都是些什麽啊？姐姐。”
蓉兒用稚氣的語氣，問著薇婭。
“那就是大雁啊！”
薇婭瞧著她滿是疑惑期待的眼神，細細地給她解釋著。
“大雁？”
人群裏，有人聽到了大雁這個詞，也忍不住抬頭望天空。
“唉，雁都南飛了。這雨誤時啊！”
有人開始抱怨著。
“這些人真怪啊，為什麽語氣怪怪的？”
蓉兒滿臉的困惑看著薇婭。
“我也不曉得哎。”
薇婭呆了一會神，朝蓉兒笑了笑。
這是蓉兒開始上學的第一個月裏。也和當初薇婭第一次上學一樣，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好奇，一切又是那麽的孤單恐懼。這個小女孩不太喜歡說話，因為從小兒呆在姑姑的身邊，被精心嗬護著，再者她天生性格嬌弱，未免養成了一個嬌生慣養的習性，顯得特嬌氣。
她不像薇婭。薇婭是一個自由遊蕩於天地間的野孩子窮孩子。她自小兒無拘無束散淡慣了的，早已養成了一匹小野馬般的野性。這種野性讓她時時刻刻都對生活充滿著希望，即便是走著走著拌了一個跟頭，她也會微笑著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朝前走。然而這種野性也具有負麵影響。當她現在被禁錮在所謂的世俗規矩裏，接受遠離偏僻鄉村的禮儀教化時，那種痛苦令她十分得憂傷。她實在不明白赤腳行走為什麽是不文明的，她也實在不明白咕嚕咕嚕喝著湯為什麽是不禮貌的。她現在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就好比她的憂傷越來越多，似乎要將她的樂觀吞噬了才罷。
嬌氣的蓉兒愛哭，尤其早上上學起得太早，她腿短腳小，本來就走不動，各位姐姐們一催促，她更加走不動了。索性，她站在那裏哭起來。堂姐和金蝶兒她們生氣先走了，丟下薇婭和蓉兒遠遠地落在了後麵。
這時候，薇婭也變得煩躁脾氣特不好起來。她開始抱怨著小蓉兒，嗬斥著她：“你倒是快點走啊！”
蓉兒依然是哭個不停。
最後，薇婭實在沒有辦法，隻得拽著蓉兒的手，拉著她慢慢地走。那天早上，薇婭第一次遲到了。但從那以後，蓉兒居然愛上學了，再也沒有遲到過。
斜陽漸漸西沉，姊妹兩個披著夕陽的餘暉，伴隨著南飛的大雁的陣陣哀鳴，回家去。因為是連綿秋雨後的第一個晴天，整個小鎮像剛剛被清洗過一樣，一切都是那麽新鮮明麗。迎著秋天的清爽，薇婭和蓉兒手拉著手兒回家去，她們走出公路，從黃燦燦的稻田裏穿過，任憑稻穗上的雨露濕了她們的鞋子。
回到家裏，婆婆已經將晚飯做好了。依然是白米飯，搭配一盆炒包包菜。不一會兒，堂姐和表哥也回來了。大家坐在一起匆匆吃完了飯。
“該打穀子了。”
飯間，姑姑提議著。
薇婭聽了一愣，停在那裏出神。
“這都是這場雨耽誤了農忙。讓你幾個哥哥來幫你打穀子。”
婆婆建議道。
“嗯，也是，待星期天蓉兒他爸在家時，給他說一下，讓他回去上班時候，給我幾個哥哥們稍話。”
姑姑聽了說著。
“就該這樣。我女婿畢竟在我們鄉裏鄉鎮府上班，他說不準要下鄉哩。”
婆婆極力讚成。
薇婭們姊妹隻顧吧啦吧啦刨飯，沒人吭聲。
“我倒是可以見著父親了。”
薇婭心裏默默地有一種莫名的感傷。
然而事情遠遠還未結束，新的事情又來了，而且糟糕透頂了。
突然那麽一天裏，薇婭變得焦躁不安，性情大變，時而傷心哭泣，時而怒目圓睜。
那天，父親還沒有過來。那天她肚子疼了一天，疼得她呲著牙咧著嘴巴。下午的最後一節課體育課，她也懶怠去上，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隻待同學們都從操場上回來了，大家準備回家去，薇婭這才舍得站了起來。誰知她剛一站起來，同桌男孩就驚呼起來：“薇婭，你這是咋呢？”
薇婭低頭一看，隻見凳子上斑斑血跡，清晰可見。
“我這是咋呢？這血跡從哪裏來？我肚子疼了一天，莫非我肚子爛掉了？”
想到這裏，薇婭兩腿發軟，頭一暈，差點倒了下去。
在男同學極度疑惑的眼神裏，薇婭含著淚飛快地跑出了教室。她一路跑著回家，回到家裏，家裏沒有人。婆婆和姑姑都不在家裏。
蓉兒和銀蝶兒一塊先回來了，蓉兒去了斷臂爺爺屋裏，在爺爺那裏吃了飯。銀蝶兒還在讀小學六年級，隻有她可以經常陪伴著蓉兒放學回家。
薇婭肚子疼得厲害，她來到廁所裏，想蹲一會兒。誰知一解開褲子，她低頭一看褲襠，竟直接嚇懵了。
“原來，我的肚子真的爛掉了，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我活不了了，我就要這樣離開這個世界了。爸，媽，薇敏，我就要悲傷地遠遠地離開你們了，卻連你們的最後一麵也沒有見著。”
感歎完，她便悲痛欲絕慟哭起來。那哭聲，傷心極了，驚得枝頭上的喜鵲也開始感傷不安起來，四下裏亂跳個不停，從這枝頭到那枝頭。
直足足哭了一個多時辰，姑姑和婆婆才回來了。原來她們去吃酒席去了。這時候，堂姐表哥他們也回來了。
薇婭見了姑姑，竟像女兒見了親媽一樣，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這是咋呢？”
姑姑滿臉的輕咦不悅。
“我肚子爛掉了，我活不了了。”
“你說啥？”
姑姑驚得差點口水噴了薇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