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許
花臂劫匪戰栗不已的目光裏,陸修沉慢條斯理地把匕首放在他的手裏,然後,稍稍俯身,淡淡說道:“抱歉,陸某決定換一種玩法。”
花臂劫匪尚且反應不及,匕首刺進血肉的聲音一點一點加深,看一眼手裏染血的匕首,再看一眼那個皓月流霜一般淡然如斯的男人,花臂劫匪的心一瞬下沉。
怎麽可能?
他很確定,前一刻陸修沉確實打算解決了他,那種死亡的冷低壓,那麽真實。
可是,現下那人一身血腥,而他分毫無損。
陸修沉,究竟想做什麽?
花臂劫匪心裏一亂,他想收手,隻是全身麻痹,身體根本不被自己支配,隻能看著陸修沉眸若雪裏梅深,一分疏冷,一分高不可侵的矜貴。
然後——
風聲一緊,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看到一雙星辰墜海的眼睛,灼灼桃花,一水嫣然。
那是,一種生於暗黑深淵的明媚,像是,死水彼岸不腐的花。
可惜。
一瞬之間,墨姒顏沒有注意,在此之前,劫匪一直跪著,臣服的姿勢,十分卑微。
墨姒顏一腳踹了踹地上人事不省的花臂劫匪,輕飄飄地看一眼手裏的青磚,一笑莞爾:“陸先生,意不意外?”
陸修沉不語,隻是靜靜看著她,目光自她眉眼彎彎,緩緩下沉,爾後,無聲一凝。
“怎麽不走?”
墨姒顏不解,轉而看到他的腿上那把寒意十足的匕首,呼吸倏地一緊。
“疼不疼?”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墨姒顏說不清楚,明明她與陸修沉算不上交情,甚至知道,那人不似表麵這麽溫潤無害。
隻是,看著他的腿上那把血腥十足的匕首,依然,心裏一顫。
彼時,墨姒顏尚且不知,因為星隕的關係,體內的次鑰,對於主鑰的宿主會有一種不可控的吸引。
陸修沉,於她而言,就是一個藥性十足的引。
“四小姐,無礙——”
“真的?”
“不過,擺設而已。”陸修沉懸在手裏的佛珠稍稍一緊,低低說道。
聞聲,墨姒顏一怔。
半晌,自顧說道:“會痛——”
陸修沉不語,白檀香散在風裏,血腥的味道漸漸淡了一分。
墨姒顏看著他的濃重如夜的深眸,一字一字地說道:“陸修沉,我才不笨。”
“所以——”墨姒顏倏地傾身,逼近一分,吐息如蘭:“你少騙人。”
陸修沉略一勾唇,低眉不語。
墨姒顏處理傷處的手法十分專業,有條不紊,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條件有限,隻能簡單地止血,不過,確定問題不大。
原本以為,陸修沉應該有所懷疑,隻是,自始至終,那人除了問她冷不冷以外,沒有再說一個字。
一個聲名狼藉的私生女,一個不學無術的盛世草包,一個跋扈不手軟的紈絝千金,怎麽會有這麽專業的手法。
陸修沉一字不問。
自始至終,他隻淡淡看著少女瓷白如雪的側顏,長發已濕,勾勒著不堪一折的美人腰,楚楚動人,有種勾人的旖旎。
隻是,陸修沉的視線沒有下移一分。
對此,墨姒顏自然有感覺。
沒有探究,沒有狎昵,這個男人的眼神,冷淡且剔透,上善無極,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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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婠婠這個菟絲花CP怎麽這麽這麽好?
墨姒顏一瞬想到某人。
差距!
一個占便宜翻臉不認人,一個,淡定矜持令她無地自容。
某人:什麽時候?
隻是,陸修沉不語,墨姒顏反而尷尬,隻好沒話找話:“陸先生,你是不是故意說的我很礙眼,不想連累我?”
“實話——”陸修沉看著她濕的不像話的裙擺,略一低眉,聲音一冷。
墨姒顏:……
不解風情。
“真的?”
“所以,你不該回來。”陸修沉一手輕拈佛珠,視線無聲一暗。
陸修沉不得不承認,星隕的這個宿主,真的不笨。
回來,無疑給了陸修沉一個放不下的理由。
這個,他很需要。
“我不回來,你怎麽辦?”墨姒顏不解。
“生死有命——”陸修沉稍稍一頓,眸光一凝,清冽的聲音多了一分沉啞:“可是,四小姐回來的話,會很難辦。”
“什麽?”墨姒顏不懂。
一瞬,她從陸修沉的身上,看到一種非佛非魔的氣息,虛無莫測,陰戾且殘忍。
隻是,一瞬而已。
大抵,那是她的錯覺。
陸修沉這麽一尊拈花水雲間的菩薩,上善若水,慈悲天下,真的不該肆意揣度。
墨姒顏倏地有一種羞恥。
她的覺悟,是有多低。
“如此,陸某大抵不舍。”陸修沉看著佛珠上的一線猩紅,緩緩說道。
原本,不過一個星隕的宿主,利用而已,無關緊要。
現在——
陸修沉發現,即使是佛,也有私心。
況且,他本非佛。
此言一出,墨姒顏隱隱一僵。
等等!
陸修沉是不是想撩墨小姐?
墨姒顏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作為一個已經有了官方CP並且一枝紅杏春色好的小仙女,應不應該矜持。
墨姒顏一臉糾結。
陸修沉淡淡看她一眼,低低說道:“四小姐,如果劫匪沒有走的話,你還回不回來?”
“當然!”墨姒顏想也不想地說。
“說好收屍,不能言而無信。”墨姒顏鄭重其事。
陸修沉的目光,令她心虛。
“陸某不知,四小姐這麽一諾千金。”
墨姒顏:……
我的名聲很差?
“所以,離開這裏,你就一直藏在水裏?”
那些劫匪行事專業,外麵不可能沒有暗哨,墨姒顏如果不想打草驚蛇,隻能就地掩藏。
聞聲,墨姒顏下意識扯了扯裙擺,此前不覺怎麽樣,如今陸修沉目光一深,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孤男寡女。
大概,這是心裏隱隱不安的理由。
“不然,藏在哪裏?”
“冷不冷?”陸修沉聲音很低很低,像是,一種蓄謀已久的勾引。
墨姒顏看著他的西裝,一笑莞爾,欲語還休。
不是第一次穿陸修沉的西裝,此前夜裏,一番自我暗示反而沒什麽,現在的話,是不是占了便宜?
一時之間,墨姒顏想不了那麽多,畢竟,她不知道,陸修沉的東西,沒人敢碰。
半晌,墨姒顏從樓下找到了她被劫匪拿走的包包,裏麵手機飯卡公交卡姨媽巾等等一個不少。
“四小姐,似乎囊中羞澀?”陸修沉稍稍看一眼她的包包,溫沉玉潤的聲線隱隱一冷。
“怎麽,陸先生打算慷慨解囊?”墨姒顏眉目灼灼,一臉探究。
“問問而已。”
墨姒顏:……
廢話!
“打給誰?”此情此景,墨姒顏實在不想找葉家的人。
陸修沉既然是陸家的一家之主,陸氏集團的掌權人,想必,關心他的生死的人一定不少。
“衛珝,我的助理。”
“確定?”墨姒顏一臉懷疑。
陸老先生尚在,沒了陸湛,陸家還有二爺陸陵,再者,陸明淮和陸明珠也在陸氏任職,不算外人。
陸修沉生死一念,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通知陸家的人?
略微一想,墨姒顏臉色一緊:“你在懷疑陸家的人?”
此前,墨姒顏幾次三番地試探,陸修沉皆是輕描淡寫地避而不談,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衛珝辦事,陸某一向放心。”
這是陸修沉的說辭,墨姒顏不好說什麽,解鎖以後,直接把手機給他。
是以,她沒注意,陸修沉看到屏幕上一掠而過的那個背影,氣息無聲一冷。
氣質如雪,涼薄近妖,煙火不侵,暗黑非人。
帝都金主界的扛把子,名不虛傳。
因為陸湛與司朝寧的關係,同是帝都名門,陸家和司家往來卻不多,陸修沉和司堇聿僅有的一次會麵,也是一次商界盛宴。
“四小姐,認識司先生?”
“不熟——”墨姒顏十分淡定。
這種時候,自然是不認識最好。
墨姒顏一瞬想了很多,陸修沉不是多話的人,此時問起,大概跟司堇聿有仇?
想想某人高冷腹黑蛇精病,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想必,陸某看錯了。”陸修沉不緊不慢地說。
墨姒顏:……
為什麽我會覺得陸先生的眼神十分危險?
“你好,我是衛珝。”衛珝的聲音,縱然掩飾得很好,依然可以聽出一分急切。
他的私人電話,知道的人不多。
陸修沉失蹤兩天,衛珝的心懸了兩天。
“定位一下手機位置,帶人來一下這裏。”陸修沉略一思索,淡淡說道:“順便,拿一套女裝過來。”
衛珝一瞬淩亂。
“女裝?”
“需要重複一遍?”
“不用!”衛珝心裏一緊。
“還有問題?”
“沒有!”作為一個合格的白骨精,絕對不可以質疑上司的私生活。
即使,衛珝確實不解,一場綁架,怎麽陸總突然這麽憐香惜玉。
掛掉電話,衛珝後知後覺。
陸總身邊,好像隻有葉家的那位四小姐。
據說,一枝紅杏壓海棠的帝都第一花瓶。
事情,並不簡單。
墨姒顏尚且不知,衛珝已經腦補了一場飛蛾撲火的奸情,此時,看著雲淡風輕的陸修沉,一本正經:“陸先生,你想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