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沒那麽好,也沒那麽壞
李長安背著李香蘭,從極北走到了蘇城,李香蘭懂事的忍著哭聲,直到被李長安交到了李燕的手上,拜托李燕幫忙照顧。
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告訴李燕這是他的孩子。
看出哥哥的心情不是很好,李燕沒有多問,擔憂的目送哥哥離開,接著為李香蘭收拾房間鋪上嶄新的被子。
等到李燕跟她說完晚安,關上燈帶上門,李香蘭才將自己蒙在被子裏痛哭,她懂事的早,知道不能在大人的麵前哭泣。
李長安知道這有些殘忍,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向李香蘭解釋,難過的不止李香蘭一個。
“這不能怪你,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原初站在李長安的身邊,與他一同仰望著星辰。
“我知道,可知道並沒有用。”李長安麵無表情,但眼中萬物寂滅,他明明活著,卻好像沒了生機。
初始之作吞噬了所有的生命,唯獨不滅留下了一絲意誌,因此初始之作本身是不完整的,祂的力量分成了兩份。
叛神者與原初,而不滅就像是黏合劑,將兩者變為一體,失去任何一個部分,初始之作都不會完整。
所謂一個世界的力量,缺任何一點都不行。
但這一次李長安選擇了放棄,不去成為什麽完整的初始之作,哪怕隻有一次,他想拋棄一切的去展現自己的愛。
人生太漫長了,漫長到讓人找不到幾個值得銘記的瞬間,但如果人生即將結束,也許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為什麽美好的未來需要犧牲一個人呢?李長安站在了需要麵對選擇的岔路口,一如當年萬太平問過他的問題。
犧牲一人拯救這個世界,你救還是不救?是百分百能夠拯救這個世界嗎?當然不是。
李長安沒有笑容,隻是很平靜的說著:“他們沒有決定我的未來,給我的囑咐其實都是‘活下去’。
活下去太難了,自己活著難,帶著別人活下去更難,我本來已經累了,想著就那麽庸碌的過一生也好。
畢竟我本來也不是什麽厲害的人,庸碌才是我人生的常態,但他們一點點的教我道理,教我也有人願意為我而活。
總有人告訴我,未來是有希望的,不屈的叛神者就能帶來改變未來的力量,我是燈火,是光明,是該大步前進的開拓者。”
他輕輕摸了摸原初的頭頂,繼續說道:“我真的信了,以為我真的可以做到,帶著人們的希望,去創造一個更好的未來。
實際上我真的能做到嗎?有的人生來就決定做一個大英雄,但有的人生下來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我錯了,他們也錯了,我不是那個帶來黎明的人,我能做的隻有燃燒自己,照亮黎明到來前的夜空。”
原初靠近了李長安,拉著李長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祂笑道:“上一次你說你會一直陪著我的。
現在輪到我來說這句話,你的未來不會孤單,不管你去到哪裏,我都在陪著你。”
祂的身軀與連香一樣,化作漫天的星火,湧入李長安的身軀裏。
“你叫李長安,我叫原初,你說巧不巧?”
李長安坐在星空下,覺得這個世界還是需要一個月亮,在漫漫長夜裏讓人們能有點期盼。
阻攔神靈,為所有的生命爭取時間,他已經決定好了自己未來的路,這條路千難萬險。
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他一個人來扛,根本沒有勝率可言。
李長安起身,往前一步便來到羅城,臨時建立的指揮部裏人滿為患,傳令兵跑個不停,命令以各種方式往下傳達。
當他走進指揮部裏,人們皆放下了手頭的工作看著他。
帝級的強者們能聽到這世上任何一個角落的聲音,包括極北的哭嚎,可他們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任何安慰對李長安來說都是無用,他比誰都清楚該怎麽麵對絕望。
“可以讓大家先別忙了,明天的戰鬥由我一個人來解決。”李長安在座位上坐下,他想露出個笑容,可幾次嚐試都是失敗,最後也幹脆放棄。
人們對視了一眼,江水步皺眉道:“我們.……幫不上忙嗎?”
李長安搖搖頭:“與其在犧牲裏緩一口氣,不如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他輕輕動了動食指,一副清晰的畫麵在指揮部裏展開。
畫麵裏是世界的盡頭,包裹了整個世界的天幕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另一頭透著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他們要來了。”
兩次失利的神靈終於坐不住,既然得不到的,他們寧願毀掉,也好過出現個不可掌控的威脅。
眾人沉默,這或許是最絕望的消息。
聖堂還在可抵擋的範圍之內,可成千上萬的神靈絕不是眾人可以抵擋。
哪怕是初始之作也是一樣,在這個世界裏,初始之作能發揮出的力量遠超一般的神靈,可當眾多的神靈湧入,初始之作也隻能避讓。
祂可以保全自己,保護不了這個世界,而一旦離開這個世界,祂能發揮出的實力隻能說是一般。
畢竟先天誕生的生命與世界息息相關,所有的力量都來自於本世界的規則,包括神性在內。
就像是聖堂,如果在一個沒有逆轉的世界裏,她絕不可能是李長安的對手。
最好的選擇是加入,成為神靈的一員,將自己誕生的世界帶在身邊,世界毀滅則祂死,祂死則世界毀滅。
又或者獻出世界,保全自己的生命,將來再從別的地方獲得牧場。
這兩個選擇李長安都不喜歡,所以他不會是初始之作,他隻是李長安。
在李長安三言兩語之下,眾人也大概猜到了李長安的打算。
“沒有什麽我們能做的了嗎?”江水步咬著牙,她恨自己不夠強,然而又是那麽無力。
在滾滾潮水下,所有的努力好像都是徒勞,人力終有盡時。
猶豫片刻,李長安點點頭道:“有,我需要將規則從身體裏摘出來,最好能有個人來做規則的載體。
一方麵這是我個人的願望,製定完善的因果報應,另一方麵完善的規則可以讓世界穩定,從而有意識的躲避神靈的追捕。
也許隻有四五年,也可能我能多爭取到一點時間,這一點我不敢保證。”
他們對視了一眼,查理斯問道:“承載規則的人會怎麽樣?”
“.……算是死了吧,失去所有的情感,成為規則的無形化身。”李長安看著查理斯,查理斯也看著他。
“你的眼睛叫我裝作不懂。”查理斯笑道:“但是不行啊,雖然有點可惜.……我還有多少時間?”
李長安歎了口氣:“三十分鍾,我在裂縫處等你。”
“夠了,我去去就來。”查理斯笑了笑,轉身便化作一道雷霆往牙城去,科恩斯隨他一同離開。
看著查理斯離開的背影,李長安搖搖頭道:“等我走了以後,你們替我告訴他,情感大概會在三十年內喪失。
如果……如果我還活著,我會不計一切代價找到能替代的東西,然後趕回來救他。”
“你為什麽不自己告訴他?”
“我不敢。”
他的道路太孤單,不知道哪一天會死在哪個方向,再也不想給任何人承諾。
裂縫的邊上,聖堂等人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