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似是故人來
洛川景再次見到柳如眉的時候,她比起上次相見時已經要有精神的多了。那時候還在冷宮的她,雖是一身的素色衣裳,卻還是要蒼白了些。
“皇後娘娘安好。”洛川景按照該有的禮數,對著柳如眉行禮。雖然知道她如今的地位已經是大不如前了,但是既然自己過來找她了,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看著洛川景對自己這般恭敬的樣子,柳如眉支開了倚梅之後,就看著他說著:“楚國的大皇子不是已經回到楚國了嗎?又何必還來到這蜀國來趟著這趟渾水?難道大皇子真的就絲毫不介懷當初的事情?”
柳如眉所說的正是那日在冷宮中,自己的笑意相迎。本想著是可以得到他的歡心,然後順理成章的就帶著她出去,離開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的。誰想這洛川景還真的是不領情,更加的不解風情。
“曾經的事情也都是曾經了,皇後娘娘是深明大義的人,若是還計較著那些,洛川景今日也就不會到這兒來見娘娘了。”洛川景嘴角輕揚著,說道。
柳如眉心下立即就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楚國皇子和越國公主慕凝芙的舊事,是怎麽的驚心動魄蕩氣回腸。隻是那些情愛也都成了過眼雲煙,遙不可及。慕凝芙如今已經是安然的當著寒王妃,並且針對著柳如眉做著一些事。
剛從冷宮裏出來的她,不想要馬上就行動起來去報複。但是想著慕凝芙之前的假惺惺,就叫柳如眉怨恨。父親的事情,若不是她慕凝芙從中作梗,又怎麽會被墨啟修知道了?禦史大人與秋落之間的感情糾葛,早已經是陳穀子的事情了。
除了她慕凝芙,還有誰會為了已經死去的葉妙璃來伸冤呢?哼,柳如眉不願意想下去了,慕凝芙究竟還不是葉妙璃,她不得而知。隻是為了慕凝芙那張臉,她和墨啟修一樣的輾轉反側了數日。
隻是她究竟是誰又有那麽重要嗎?
轉眼看著洛川景,她與他之間應該也算是舊相識了吧。洛川景此次來找她,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不會沒有一點所求的。隻是她如今已經隻是一個棄妃了,掛著名的皇後還有什麽作為呢?
倚梅端上來的茶已經快涼了,柳如眉端坐著,舉起了茶杯看著說:“大皇子有意和在下品茶麽?沒有毒,盡管試試就行了。”說完,冷笑著就自己先抿了一口。
洛川景被柳如眉的話語,逗著發笑了。
“皇後娘娘如此大氣,那麽洛川景也就無需再隱瞞了。此次來到蜀國,其實是因為與父王起了爭執,因而就不想再涉足楚國境內了。皇後可能不相信,但是說起來我和王後之間早有嫌隙。”
柳如眉看著眼前的洛川景,在那個想要依靠著他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楚國的皇子。如今時光流逝於指縫之間,外邊的事情都在風雲變幻著。他有勇氣出走,已經是叫柳如眉羨慕的了。
“既然那個地方已經容不下你,離開也不失為一個正確的抉擇。如今你作何打算?”
柳如眉沒有想到因為那日洛川景的拒絕,竟然叫她對他心生敬畏。至少洛川景不像別的男人那般,隻是看著女色去行事。墨啟修就是那般的無情,見著一個愛一個。倒是折磨了柳如眉大半輩子,隻是她沒有想到,努力了大半生,仍是比不上當初費盡心思要害死的葉妙璃。
收起了手中把弄著的木製器皿,洛川景看著熱水冒出來的霧氣,回答著柳如眉說:“沒有打算。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總比屈居於仇恨中要好的多。皇後如今是怎麽想的?還要和自己過意不去麽?”
柳如眉起身,走到了窗戶邊上,看著妝台裏的那些東西。那些都是曾經墨啟修賞賜給她的,隻是現在她已經無心去穿戴了。或許就連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思都已經沒有了吧,整個房間就這樣陷入了沉默當中。
過了好一會兒,柳如眉才說:“其實我已經無路可退了。不能像皇子那樣瀟灑的就離開了整個地方,畢竟這兒是生養著我的地方,曾經說到底我還是擁有過一些美好日子的。隻是沒有長久罷了。大皇子若真的要走,可是真的舍得這兒值得叫你留戀的人麽?”
洛川景滿以為他已經可以輕鬆自如的應對的人,和事情,就在柳如眉提起的時候隱隱作痛。他何嚐舍得呢?慕凝芙在那日去山崖的時候,就已經要和他訣別了。伺候再無關係,是她說的。若是他為難著越國,她慕凝芙今生就不會再原諒他,也是她說的。
越國和墨錦寒在慕凝芙的心中,都已經比他要重要的多了。無牽無掛,說著簡單,真的要做起來卻是那麽的艱難。仿佛就是心中剜下那一塊肉一般的難受,但是什麽都會好的。就好像是慕凝芙把他忘記了之後,一切就是都沒有發生過了。
“其實舍得不舍得也不重要了,隻要她能夠讓自己過得好。”
“這世道其實是不公平的,你看看慕凝芙擁有的東西,美貌才智以及你們幾個人義無反顧的為了他牽腸掛肚的,得此真情相待,已經是世上的萬幸了。隻是她未必就會因此而知足,依你看,她會好嗎?”柳如眉說著,心底卻一陣陣的發涼。
說起慕凝芙的好,隻能叫她徒添悲傷罷了。但是有些傷痛若是不提醒著自己它還存在,就會容易被它傷的措手不及。
洛川景在來的時候已經聽說了墨啟修抱病,幾日沒有上朝了。聽說都是在那個朱雀的宮中,這些對柳如眉而言,是不是有點諷刺了?
“皇後,世道的公平之處你總有一天會看見的。問心無愧的活著,才是真實的。聽聞蜀王最近身體多有不適,朝臣有些非議了。是真的嗎?”
柳如眉對洛川景的問題並沒有太意外,也沒有太在意。反而是不關自己事一般的回答著說:“我也隻是聽說蜀王最近頭疼頻繁的發作,今日朱雀到這邊來的時候,跟我說了關於她和蜀王要去越國的事情。”
“越國。”洛川景沉吟片刻之後,才抬頭看著柳如眉。在燭光下,她的臉更顯得有點蒼白了。為情所傷的人,難道就是這個樣子了嗎?不知為何,就在那一瞬間,洛川景竟突然的就想起了那天,慕凝芙當著他的麵掉下的淚。
著實是傷了他的心,叫心愛的女人哭泣,是多麽恥辱的事情。即便是凝芙原諒了自己,洛川景這輩子怕也是無法原諒自己了。
倚梅在外邊慌張的說著:“不好了,娘娘,從皇上那邊來的人說皇上已經昏倒了。正派人過來叫娘娘過去呢。”
“我這就來。”柳如眉朝著門口應著說,一邊看向了洛川景說:“大皇子要是還想留步的話,大可以讓倚梅下去安排一個幹淨的房間,如眉要去看看蜀王。大皇子在我這邊久留了,隻怕是外邊的捕風捉影又不安分了。”
洛川景知道柳如眉要表達的意思,他雖然還不知道下一個安身之處在哪兒,但是還是對柳如眉說著:“娘娘且去吧,這兒洛川景是不會久留的。稍後就離開了,還請娘娘珍重自己。”
之所以會來找她,洛川景也說不清是什麽緣故,或許是因為惺惺相惜吧。隻記得那日在冷宮蕭瑟的杏樹下麵,看見她的時候,滿眼的憂愁。像極了傷春悲秋的慕凝芙,那個時候在越國的大漠中,每次見麵之後要分離的時候,慕凝芙眼中充斥著的就是那種感覺。
洛川景為了叫柳如眉放心的走,還對著她露出了自己最歡心的笑。心裏的孤寂又有誰能看懂?越國,慕凝芙還在越國吧。過不久墨啟修和朱雀也會過去,那麽他是否還應該去和她再見上最後一麵再走?
想著的時候,其實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了。洛川景對著自己笑著,他笑的就是自己的那般口是心非,明明就是放不下的,又何苦自找罪受呢?
有多久沒有來到墨啟修的宮中了,柳如眉隻是覺著恍若隔世。房間裏當初她為著他擺設的物件,還是如同昨日那樣的,原封不動。看著這些不會動的東西,柳如眉覺著心裏有了些慰藉。
“皇上。”見床榻上的他沒有回應,柳如眉讓倚梅帶著下人離開了之後,輕輕的喚著他的小字。
“啟修,啟修。你醒醒啊,我來看你了。”
恍惚中聽見了柳如眉喚著自己的聲音,墨啟修從混沌中睜開眼睛。看著柳如眉,頭暈乎的厲害。隻是想著要沉沉的睡一覺才好,許久沒有聽著她的聲音了,倒覺得分外的悅耳。
“是你啊。你心中是不是還在怨恨著我?”墨啟修問著柳如眉的時候,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似乎是不允許她說出一個字的謊話。
柳如眉避開了墨啟修的目光,不去看他。在她點頭的時候,墨啟修的眼中閃過的盡是悔恨,還有失落。他們之間的恩怨,說起來又何止這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