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夢魘

  月光皎潔，灑在慕凝芙身上猶如一層薄紗。隻是此刻的墨錦寒沒有那個心思去欣賞，他的心思全在慕凝芙片刻前睡夢中的囈語。


  慕凝芙的夢囈一字一句如杜鵑啼血，字字悲愴，整個人籠罩進巨大的悲痛中無法自拔。若是沒有深仇大恨，又怎會說出這番話來？


  更何況處於睡夢中的人不設防，慕凝芙的這番話是壓在心底最深層的秘密，若是今天墨錦寒沒有前來探望，隻怕他也不會知道。


  墨錦寒整個人隱藏在陰影中沉思著。他尤記得葉妙璃也有一個哥哥，是威武的大將軍，為國鞠躬盡瘁，隻是後來被墨啟修以通敵賣國的緣由賜死。


  還有……葉妙璃的孩子。想到孩子，墨錦寒的眸色就更加深沉。那是她與墨啟修的孩子，墨錦寒記得她曾滿心期盼孩子的出生，墨啟修與柳如眉夜夜纏綿，孩子是葉妙璃唯一的寄望。


  有了孩子，墨啟修再怎樣嫌棄她也會顧及孩子多施舍給她一些目光。有了孩子，她便不再是孤身一人，在太子府中也有了依托。


  隻是她千辛萬苦甚至犧牲哥哥生下來的孩子卻是個死胎。沒了孩子，沒了哥哥，沒了墨啟修，葉妙璃什麽也不剩下，每天就生活在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之中，日日掙紮不得。這樣倒不如死了好了。


  她倒是幹脆利落的死了，卻讓墨錦寒如墜冰窖，心上仿佛結了霜，任最熾熱的陽光也無法將它融化。


  葉妙璃啊葉妙璃，你死得倒是幹脆，所有的痛苦皆由我一人承受。若是當初預見了有這樣的結局，你還會與墨啟修在一起嗎？


  嗬，他真傻，妙璃已經死了不是嗎？她又怎能回答他呢？


  墨錦寒暗暗自嘲，失神的眼睛漸漸有了聚焦，隻見眼前慕凝芙似是做了夢魘，細長的柳眉彎起，貝齒輕咬下唇，額上有汗珠滴落，手也攥緊了被單，整個人似乎正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你是想起了死去的哥哥和孩子了麽？

  妙璃，你是不是妙璃……墨錦寒眼神迷離，抬手將慕凝芙蹙起的柳眉舒展開。


  夢裏慕凝芙漫無目的的走，她走在三途河一側，低頭看著地麵盛開的石蒜紅花，看著那鮮豔似血的紅色。


  河對岸有人喚她，“妙璃，妙璃……”這聲音聽起來熟悉，慕凝芙卻是一時間無法分辨是何人在叫她。


  她抬起頭來，朝三途河對岸看去，隻見那裏站著她的哥哥葉城，葉城懷裏抱著一個繈褓，繈褓中是一個吮著手指睡得香甜的嬰孩。


  慕凝芙看清了，那是她的孩子，“孩子，孩子……”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孩子，然而卻是徒勞，抓到的不過是一團空氣罷了。


  葉城的神情很是悲哀，“妙璃，我自問不愧對你什麽，然而你卻坐定了我通敵賣國的罪名。既然如此，這孩子我也就帶走了。”


  說完葉城轉身便走，留給慕凝芙一個決絕的背影。孩子的啼哭聲突然響起，幾乎要撕裂天際，將慕凝芙的心揪得生疼。


  “孩子，孩子……不要，不要……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麵前三途河都變成了岩漿，隻要她一有踏足就會有性命之憂。然而慕凝芙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她急得不知所措，生怕葉城真的將她的孩子帶走。


  就在她邁出一隻腳，即將下到岩漿時，身後傳來了一道富有磁性的男聲，“妙璃。”


  慕凝芙下意識的回過頭，就看見一個被濃霧籠罩的人。他喚她的名字，朝她招手，即使看不清他的麵容，慕凝芙也仿佛能看到他上揚的唇角。


  “你是誰？”慕凝芙茫然的問。


  “到我身邊來。”無論慕凝芙問什麽，男子都隻重複這麽一句。


  慕凝芙回過頭，三途河對岸此刻早就已經沒有人影了，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幻覺，目的隻是引誘她下到岩漿喪失性命。是眼前這男子救了她，抱著感激之情，慕凝芙朝男子走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被拉近，就在慕凝芙即將觸到男子時，一隻無形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將其飛速的往後拖。事情來得突然，慕凝芙一下驚嚇出聲。


  “啊！”


  慕凝芙眨了眨眼睛，眼神還有些茫然。原來方才她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此刻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慕凝芙拭去額上的汗珠，正對上一雙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


  她下意識的用被單擋在身前，驚慌的問道，“你是誰！？”


  她記得自己是在柴房前昏過去的，那麽慕青呢？


  墨錦寒從陰影裏出來，又換上了孩子般天真無邪的模樣，“你醒了？”


  原來是墨錦寒……慕凝芙提著的心稍稍落下，又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裏可是她的閨房！難道沒有人告訴墨錦寒不能進這種地方嗎？也許說過吧，不過傻子總是不記得這種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