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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盛世之下

  此時在金華江中行船的阮元,也正在經曆著一件痛苦之事。


  “快!再靠近些,用網撈過去,輕點,別傷了這孩子!”楊吉正在船頭高聲呼喊,讓船夫打撈著什麽,船夫緩緩把網抬了上來時,隻見裏麵乃是一個嬰兒,麵色蒼白,似是早已沒了呼吸。


  楊吉走上前看了半晌,探了談嬰兒呼吸,回頭對阮元和焦循道“伯元,焦相公,和先前那四個一樣,都是女嬰,早沒了呼吸了,看樣子,這個是被溺死的,一共三個餓死的,兩個是溺死的。伯元,這我看才五十裏水程,怎麽就遇見了這許多孩子了?”說著說著,自己也有些忍耐不住,聲音中略帶悲音。


  阮元看著麵前這個死嬰,一樣的麵色沉重,皺眉不語,這日早上,東陽江裏突然起了大霧,船夫不慎之間,行船偏離了原來水道,竟劃到了一片支流之中,這水道阮元之前督學,也曾行船路過,可東陽江幹道所至,俱是縣邑和人口繁多的村鎮,百姓生計還算不錯,卻不知偏遠水道之中,竟有如此多的死嬰。這一日船行了半日,走了約五十裏水程,便見到了五個死在水中的嬰兒。


  看到這裏,阮元心中也半是傷感,半是疑惑,問道“楊吉,這水道咱也走了好幾次了,先前都是幹道,我們從未見過這般多的死嬰啊?怎麽今日……今日不慎入了這岔道,便見了這般多的孩子呢?楊吉,你說,這一兩年來,金華這裏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之間,竟多了這許多溺死孩子的事來呢?”


  “伯元,不是這一兩年的事。”焦循在一邊道“我來浙江的時候,各府縣府誌縣誌,我都看過一遍,金華這裏,或者說金衢嚴這片山裏,很早以前就有溺死女嬰的記載了。我當時看了,還不信呢,我也問過金衢嚴這裏來杭州的生員,問他們家中有無此事,多數說沒有、沒見過,但也有兩個生員說見過……我當時想,這溺嬰之事,或隻是偶有呢,又或隻是那兩個生員記錯了呢……可不想今日,竟也見到真的了。”


  “伯元,焦相公,你們年輕時候的事,我也聽說過,你們當年說是家境都不太好,可家中總還有土地。更何況,這蘇杭淮揚,原本就是繁華之地,窮人是有,可窮到要溺死孩子這種,就少見了。但我不一樣,伯元,我初來揚州那一年,是從衡州搭的船,一路上見的地方多了,長沙、武昌、安慶,這都不錯。可更多的是,沿江一帶,那種沒有地種,甚至連房子都沒有的流民!他們平日生活全然無依,隻得幫人做最便宜的傭工,能做上長工了,反而安穩(一般而言,長工工錢不如短工,但有穩定的工作。)。或者每日在江裏尋些魚蝦吃了,這一日也就算過去了。若是這樣的人,哪裏還養得起孩子啊?焦相公說之前書上就有這般溺死孩子的事,我看不假。這所謂的太平盛世,也不過是城裏,還有那些大一點的鎮子,活得安穩些。尋常窮鄉僻壤的百姓,能活下來就不錯了。男孩子以後能種地,就先養著,這些女嬰……就……”說著說著,幾乎便要掉下淚來。阮元和焦循看著他這般模樣,也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正在這時,當年錢大昕對阮元說過的話,又一次漸漸回響在了他的耳邊

  “……你說下安黎庶,那我問你,你一生之中,見過多少貧苦百姓?……老夫不妨和你直言……河南湖廣,多得是既無田產,又非傭工的流民,他們平日衣衫襤褸,每日能得一餐,便已大為不易……這些真正的窮困之人,你見過幾個?你不知百姓困頓,卻說這上報皇恩,下安黎庶之語,你要如何去安黎庶,你有辦法嗎?”


  “我……楊吉,你說我還能做點什麽嗎?看著這些孩子,這才剛出生啊,還不知道這天下是什麽樣子,命就都沒了,這……這讓我怎麽過意得去啊……”阮元道。


  “伯元,楊吉,隻怕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就是把她們先安葬了罷。”焦循道。“你們看這幾個孩子,麵色都發青了,想來在水裏早已漂浮好幾日了,就算我們想找他們父母,又上哪裏去找啊?再說了,楊吉,這些事,原本應該是這裏知府、知縣、金衢嚴道管的,伯元一個學政,平日俸祿自己都不大夠用,公費一年下來,也餘不下許多。可這需要救濟的孩子,得有多少啊?你就算讓伯元把學署都賣了,又能救回幾個孩子呢?”


  “裏堂,且不要說了。若是咱們遇上需要養孩子的人家,我給他們支些銀子吧。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讓這幾個孩子入土為安。她們活著的時候,沒享受過一刻快樂,去了之後,總不能再去做魚鱉之食啊?”阮元說著說著,也漸漸把頭垂到了另一側,不願焦循和楊吉看他樣子。


  好容易各人尋到一片平坦之處,阮元便招呼船上船夫都下了船,在河邊尋了片還算開闊的荒地,將五個孩子安葬了。待得一切安置完畢,看天色時,已是午未之交,各人腹中,也漸漸饑餓起來。


  忽看得右手邊山上時,竟漸漸有青煙冒出。看著像是有人埋鍋造飯,焦循看著楊吉神色,知道他和眾船夫一道安置孩子,早已餓了,也對阮元和楊吉道“你們且看那邊,好像有人在做飯的樣子,我手裏還有些餘錢,若是你們饑餓,我們就上去買些回來,一同吃了,如何?”


  楊吉正是求之不得,忙答應了聲好,便向著山上有煙之處走了過去,阮元見他樣子,雖是有些倉促,卻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也不忍嘲笑他,遂與焦循一道走了過去,幾個船夫也跟在後麵。這裏山丘林立,卻都是小山,行路不難,各人轉過幾個彎後,隻見煙霧漸濃,果是有人在山上生火。


  走得近時,見是五六個鄉民聚在一起烤著什麽,幾個鄉民均是衣衫襤褸,身子瘦弱,好在每個人都有一頂簡樸的鬥笠,否則這時已至初夏,若是不戴鬥笠行於山中,隻恐數日便要被曬傷。幾人見了阮元一行,也倒是客氣,紛紛擺了些手勢,示意阮元等人過來。可細看之時,幾人隻是生了火,卻並無鍋碗瓢盆之屬,隻地上有幾個番薯,想來就是幾人午餐所用了。


  楊吉原還想著尋些米麵來吃,可看到眼下幾個鄉民自己僅能果腹,這一番話便也咽了回去。阮元看他神色,也知他心意,隻好自己上前道“各位,我等是去處州的客商,偶然路過此地,隻求歇息一陣,卻無他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幾個鄉民看阮元一行樣貌均係文雅,又無其它兵刃,也自放心了不少。當先一個鄉民走上前來,也對阮元拜道“這位先生,我等也是在這裏立棚種薯為生,這些番薯隻夠我們,還有那邊棚裏幾個後輩吃的,倒是沒有多餘的了,還請見諒。”


  他這番話說出來,焦循和楊吉卻也隻聽懂了一半,倒是阮元似乎全然理解,也對著鄉民拜道“既然如此,倒也無妨,我等飲食之事,倒也不缺,隻歇息一會兒就好,飲些水就夠了,打擾了各位,本是我等要道歉才是。”


  楊吉不禁暗暗好奇,悄聲問阮元道“伯元,你……你怎麽能聽懂他說的話,你……你以前也來過這邊山裏麽?”


  “他是福建人。”阮元道。“我娘祖上也是福建人,前明時遷到了揚州,原就留下了一些福建土語。後來我娘家入了江蘇籍,朝廷不知林家祖上之事,又讓外祖父做了福建的大田知縣,娘小的時候,就學了福建話,後來我也學了一些,不想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場。”


  楊吉聽著,也不禁感歎人事無常。隨即阮元一行也得知了這些鄉民的來由。領頭的鄉民名叫林四,這時已經年過六旬,滿頭銀絲,雙目卻還炯炯有神。這些鄉民原本是福建山民,五年前福建出了一場災荒,一行人貧苦無依,隻得北上做了流民,好容易才到了浙江山裏,浙江山區不少土地不宜種稻,也就無人開墾,林四等人遂搭棚為居,種些番薯度日,山區還有一些地方可以種點靛青、茶葉,種了出來,便可出外多賣些錢,總也把這幾年撐了過來。


  說到這裏,林四也不禁神色黯淡,似乎身邊還有什麽要事,自己放心不下。焦循也看得仔細,忙問身邊另一人道“這位大哥,林老伯他……是有什麽憂心之事嗎?怎麽我覺得,老伯他對以後,竟似沒了希望一般呢?”


  那人道“你有所不知,林大哥是個老實人,地耕得勤,也知道些賺錢的辦法,平日山腳那邊荒地裏,種的靛青、茶葉,隻要賣了出去,我們這些人還能活命。可……可林大哥終是年紀大了,這些年每逢陰雨,便要痛上數日,隻恐再過得兩三年,也就幹不動了。可林大哥的兩個兒子,生來身體便弱,一直……一直都長不高,隻怕林大哥老了以後,咱幾個就沒法養活這兩個兒子了。唉……到時候,到時候也隻得尋個附近的田主,把山上這塊地賣給他們,才能多賺些過日子的錢……”說著說著,話語裏已帶了悲音,想來他們也都知道,有了種植靛青、茶葉的山地,附近地主便可盈利不少,但山地本身卻根本賣不出好價錢。尤其是一旦遇上無良地主,更有可能直接把靛青、茶葉全部據為己有,同時番薯地還要收租,如果是那樣結局,林四一家即便賣了土地,隻怕過不得幾年,也要再次破產了。


  幾人正說話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阮元麵前,阮元抬頭看時,也不禁有些心驚,看這人麵貌時,已有二三十歲年紀,可身子卻隻有十歲孩童一般高低。再看他身形時,竟比林四還要瘦削不少,幾乎隻剩下皮包骨頭。他手裏拿著兩個竹筒,裏麵似乎裝了水,看著阮元,道“先生你好,這是我爹爹讓我拿來的水,先生若是走路乏了,就隻管飲下。”


  阮元見他樣子誠懇,心中也不禁又是一陣酸楚,問林四道“林老伯,這是你兒子嗎?”林四點了點頭,神色之中,似乎也有一種黯淡之情,想來自己年事已高,也不知兒子日後將要如何。


  阮元見了林家父子如此樣貌,又怎能安心飲下麵前之水?可想著自己已被各人看做貴客,又擔心一口不飲,林家人反要傷心,也隻好接過一個竹筒,飲了一小口水,便把水筒還給了林四之子,道“我等隻是今日多行了些路,不打緊的,這水還是你們留下最好。”


  “先生,這……”林四之子似乎也很為難,支支吾吾的說道“爹爹一直告訴我們,若是來了客人,定要誠心相待的,我們……我們不能……”


  “林老伯,要不這樣,您也聽我一句勸,今日我們雖是客人,可你看我們這樣子,日子總是過得去的,這水嘛,稍飲一些就好,本也不差這一日水糧。你們平日生活拮據,那瓶沒喝的水,還是你們留著,也不要如此客氣了。您兒子並沒做錯什麽,今日還請不要責罰於他。”阮元擔心林四過分熱情,反而自己吃苦受罪,也隻好安慰了他一番。


  “先生,咱這裏糧食是種不出好的了,可水還有的是,您不用這樣……”林四道。


  阮元看了看對麵的山丘,忽道“老伯,最近這些日子,這山上樹木,可是越來越少了?”


  林四不明白阮元意思,隻好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阮元道。“那座山無人生活,是以林木留存甚多,但你這山上,因開墾之故,早先便砍伐了不少樹木,這山裏水源,全靠樹木涵養,樹木少了,水便保持不住,都流失到別處了,是以山上的樹,也會越來越少。但這也怪不得你們,若是不在這裏種些番薯,你們又如何生活?但總而言之,水對於你們而言,可能會越來越珍貴,就不要那樣在意我們的需求了,多留下一些,自己用吧。”林四聽著阮元言語,覺得也有道理,便把那個未打開的竹筒收了起來。


  看著楊吉、焦循等人每人都飲了一口,阮元也對林四等人道“各位,實不相瞞,在下便是這浙江省的學政,今日督學到此,偶然入了這片山林,才得以見到諸位。在下等人,家中用度尚屬寬裕,原是不需要各位相助的。隻是各位好意,卻之不恭,是以這水也各飲了一口。各位生活在這山裏,也是殊為不易,既然在下見到了各位,那在下也定當盡心回報各位贈水之恩才是。我這裏還有些備用銀子,原也用不盡的,今日便還報各位,將來若是想吃些米,便隻管出去買來,這銀子雖不多,也夠各位支用一段日子了。”說著從身邊背囊之中,取了兩錠銀子出來,每錠約有十兩,送到林四麵前。


  林四等人得知眼前之人乃是朝廷貴人,也都吃了一驚,見阮元拿出銀子,連忙拜倒在地,紛紛道“大人,大人切莫這般為小人們破費,小人們受不起的……”


  “都起來吧。”阮元也安慰林四等人道。“這些銀子,你等隻管收著吧,若你等是尋常農家,願意自給自足也好。可你們眼下這樣子,比起那些傭耕之家,尚要困苦,就算為了你們活下去著想,也該收下這些銀子了啊?你們想靠自己耕種生活下去,我可以理解,可你們也看看,這裏水土質地,本就不宜耕作,你等勉力度日,方至於此,卻不是你們不夠辛勞之故。上天對你們有此變故,也理應對你們公平些,今日我分些銀子給你們,也正是合天意之舉,你們又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林四等人畢竟沒經過係統的文化教育,更不知“天意”究竟是什麽樣子。聽阮元說自己的行為是“天意”,也都漸漸信了,才收下銀子,又止不住的對阮元道謝。


  焦循見阮元捐了銀子,也尋了一錠十兩銀子出來,拿給林四等人,楊吉拿了幾錠碎銀子,徑自放在各人身邊,便回過頭去了。其餘上山的船夫,也每人拿了些銅錢出來,一行人終是連番薯都沒吃上一口,就下了山。直到這日傍晚,阮元的行船才找到一處臨水鎮子,尋了些飯食吃下。


  之後數日,焦循和楊吉也看得清楚,阮元麵色之上,盡是愁容,幾無半分喜色。


  不過,憂愁歸憂愁,阮元的公務也依然在繼續,很快阮元的行船過了永康,從縉雲轉溫處水道的船隻繼續南下,處州與溫州的督學,也一如既往,可惜的事,這最後一次遠行督學,阮元並未尋到才行卓異之人。


  這時的杭州學政署裏,也意外來了一位拜訪阮家的客人。


  這日阮氏家中,孔璐華也和劉文如、謝雪一道,相互教授繪畫技藝,孔璐華先備好了一幅之前畫的梅花,教了謝雪些線描的技巧,也讓謝雪一同嚐試,從梅花的枝條開始,練習線條的運筆。謝雪試了數番,總是覺得枝條柔弱,缺乏硬度,也不禁向孔璐華問道“姐姐,這枝條繪製,卻怎得這樣難啊?我……我是手上筆力不夠嗎?”


  “不是筆力不夠。”孔璐華看著謝雪誠心求教,心中自然開心,也耐心解釋道“雪妹妹,你運筆的線路,倒是漸漸成了,那應該就是使力方位,尚需要改進了。常人初學線描,多會有這種不適之處,手指上用力太多,最後線就畫粗了。要學會手腕用力,線條才能細而不弱,你看看我的筆法試試?”


  “姐姐,我……我或是生來手上力氣就小的,這用力之法,想來也很難呢。”謝雪試了數番,卻總是難以運用自如。


  “來,我幫幫你。”孔璐華也走了過來,輕輕握住謝雪手腕,道“你運筆的時候,也要提上氣,把力量一點點集中到手腕上,要是現在力氣不夠,我先幫你扶著,待你這線條畫成了,說不定就弄清楚了呢。”一邊說著,一邊輕輕用手扶著謝雪的手腕,讓畫筆輕輕向下劃去,兩隻白嫩的小手交疊在一起,竟比繪出的梅花還要好看。


  忽然之間,各人隻聽得腳步聲細碎,抬頭看時,原來是蓮兒到了,蓮兒見了孔璐華,忙行禮道“夫人,外麵來了位客人,拿了四個箱子過來,還帶了幾盒點心,看得我們都……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眼下太老爺一個人在外麵陪著那位客人,我……我看那人油嘴滑舌的,怕太老爺應付不過來,要不……夫人能不能過去一下?”自從孔璐華與阮元做了真的夫妻之後,孔璐華也再三告誡下人,以後對自己的稱呼,隻能是“夫人”或“阮夫人”,卻不能再叫“小姐”了。是以自蓮兒、蔣二等得力家仆起,所有家中仆從對孔璐華均重新定下了稱呼。


  孔璐華想著自己也已是家中主婦,既然阮元不在,自己與阮承信一同招待外來客人,倒也是分內之事,也便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過去,文如姐姐,雪妹妹,今日就練習到這裏吧。”說著讓蓮兒也一同幫忙收了畫具,便往前廳而來。劉文如和謝雪聽著好奇,也想看看外麵模樣,就相繼跟在孔璐華身後,在客廳之側尋了個偏僻位置,看著廳內來客。


  隻見孔璐華和阮承信對麵,這時正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滿臉媚笑,正對著阮孔二人道“在下是城外臨平鎮人,姓袁,太老爺、夫人,隻管叫我袁大郎就好,平時鄉邑之內,大家都是這般叫的。在下這家中原也有些產業,供了幾個孩子念了書,一心想著啊,這讀書還算易事,可精於經術的大儒,卻是難尋,是以在下對這海內名儒,自是加倍的敬重。阮學使在浙江三年,在下聽著啊,無論哪個讀書人,說起阮學使,那都是要叫一聲好的,隻要是有學問的讀書人,那都能被阮學使發掘出來,在下這心裏,自然是說不出的佩服阮學使了。這不,在下今日尋得些薄禮,還請太老爺和夫人代學使收下,在下此次前來,隻是心中敬重學使,想著交了阮學使這樣的朋友,那在下回到鄉裏,麵上也有光不是?是以這番薄禮,卻還請二位收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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