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自由的代價
此時此刻，大雪山外數十裏處的一片銀灰色針葉林中，一隻半人高的獨臂螳螂妖正以極度專注的態勢匍匐在地表，死死地盯著前方空地中的某個目標。
那是一具骷髏。
——直立在原地的、手持木質長槍及輕圓盾的、頭部眼眶處散發著鬼火般幽藍寒芒的，白色骷髏。
它還有個名字，叫做“白骨”。
零星遊蕩在外的“白骨”並不多見。它們往往成群結隊，出沒在北極以北的荒原上。
眼前這隻，明顯是由於某種原因掉了隊的，亦或是，於“進階”之前產生了絲許靈智而“故意”選擇掉隊的存在。
螳螂妖目不轉睛地暗中觀察著它，並悄然抬起唯一的右臂，將大量金靈力往臂刀之中匯聚。
可以感受到，那“白骨”散放在外的“鬼力”並不濃厚，大約相當於人類修士中築基中期的水準。手上的武器，也隻是凡人所用的槍和盾。
槍盾沒有附上任何屬性的靈力，看上去並不棘手。
但問題根本不在於此。
問題在於，它腳下不遠處那平躺著的三具，早已被掏空內髒、凍僵了手腳的人類修士殘骸。
根據地上的幾件被撕扯開來的裘衣服飾可以判斷出，這些人類曾是附近大雪山宗的巡邏弟子。
而在這種地方巡邏的弟子，修為往往不會低於築基末期，甚至，會有元嬰期長老帶隊出行。
“真是奇了。”
螳螂妖心中費解，卻完全想不通其中緣由。隻能在腦中推測，此處應該是發生過規模不小的戰鬥，否則僅憑眼前那一具“白骨”，是絕對不至於此的。
想到這裏，他更為謹慎了。金靈力已經凝聚到極致，空氣中隱隱摩擦出輕微的金鐵碰撞之聲——
就在此刻，遲鈍的“白骨”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毫無征兆地轉過身來，鬼火般的目光精準地射向草叢內的螳螂妖！
“喀喀喀喀！！！”
下一息，隻聽它忽然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聲線怪叫一聲！隨後，它單手舉起長槍、另一隻手抬起盾牌，邁開大步，以極為迅捷的腳步對著螳螂妖衝刺而來！！
見自己被發現了，螳螂妖並不驚慌，而是冷哼一聲，厲喝道：
“勾炎金翼斬！！！”
嗡——！！！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拔地而起！
他拍打著蟬翼般的翅膀，在半空中高舉金光耀目的臂刀，化為一道流光猛地斬向那白骨！！！
錚——！！！
刺耳的、剁骨頭的聲響回蕩林間！僅是一眨眼的功夫，白骨便在螳螂妖的絕殺之下被一擊穿腹，“哢啦卡啦”地就此散架了。
就見螳螂妖的背後，碎裂的骨頭茬子淩亂地堆成了一撮兒，木盾被劈成了兩半，長槍也斷為兩截。
很明顯，在這次肉搏與靈技的對撞當中，是靈技更勝了一籌。
“嗬。區區魔物不過如此。難不成，這就是妖神口中的‘厲鬼’嗎？”
螳螂妖有些半信半疑地站在原地，並幻為了人形。
他的形象是一名獨臂中年男子，骨瘦如柴、頭角崢嶸，神色陰翳、目光銳利，從麵相就能看出是個行事極為謹慎之人。
他名為唐刀。
正是幾個月前，陸靈秋曾在銀暉林的藍霧妖洞穴裏遇到的那隻六級妖獸——“金幻螳螂”。
現在，他已修至成丹期妖王，晉升為七級妖獸。
自打那日體內的契約被陸靈秋抹除之後，唐刀的整個“妖生軌跡”就徹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他心裏，陸靈秋是他的貴人，也是恩人。能以斷去一臂為代價，換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對他來說，無異於天降鴻福。
雖然還不知恩人的名字，但那名人類教會了他，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認真對待對手。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道理是亙古不變的。
他回過頭，望著地上那堆骨架殘骸，陷入到回憶當中。
原本，從內陸逃到極北，就是為了求生。想不到現在，在北極以北，又遇到了這種詭異的魔物，這讓他頓覺世界之大，卻難尋一處棲居之地。
當初他修成妖王以後，本想繼續在那山洞當中逗留幾日，鞏固下自身修為，然而沒過多久，便在外出覓食之時撞到了一小隊人類修士。
說來運氣也實在是忒差，當他看清那些人的服飾，才意識到他們竟是惡名昭著的“戮妖盟”之人！
唐刀拚命逃出重圍，回到洞穴，心想著再龜縮一段時日。不成想，那些戮妖盟眾竟似有獨特的追蹤之法，很快就派更多的修士來圍堵自己了。
危急時刻，他靈光一閃，以金靈法開鑿了一條密道，從地底逃出了銀暉林。
心知自己無論在哪裏都會被他們再次找到，在深思熟慮過後，他選擇離開內陸，前往人跡罕至的“北極以北”。
北極以北，是無家可歸的妖獸們的最後選擇。
整個途中凶險萬分。
他幻形成人，收斂著妖氣，躲避著人類，繞著小道拚了命地趕路。雖然在半路上又遭遇了數次截殺，不過都在他悍不畏死的搏命狀態下熬過去了。
帶著身上的無數傷口，他曾幾次想要放棄生的機會。然而就在最為絕望之時，他莫名其妙地於秦國的邊境線附近收到了一封信。
那是一封由明黃色的靈鳥所叼著的、能夠自動搜尋、並寄送到所有妖獸手裏的“召集令”。
信上內容明確——
某位自稱“妖神”的存在，邀請所有妖族“家人”們共同前往極北大雪山宗，稱那裏已經變成了“聖城”，並在信中提到，她會保護大家，不讓大家繼續擔驚受怕地活著，而且，還提到了“厲鬼”。
唐刀當時雖然將信將疑，不過生性謹慎的他還是選擇來碰碰運氣。畢竟，就算是陷阱，也不會比接二連三地被人追殺更糟糕了。
他收起信件，重新振作起來，來到了極北。
然而初次來到這裏的他在某個分岔路口處走錯了路線，不但繞了個大彎子，還碰到了眼下這種魔物。
不管怎麽說，現在，他終於相信了，確實有所謂的“厲鬼”存在。隻不過，自己遇到的這隻，沒那麽邪乎罷了。
唐刀搖了搖頭，轉身望向正確的方向，不再停留，邁步往前走去。
——
……
就在他剛把後背對向那堆散了架的白骨之時、就在他精神最為鬆懈的那一秒——
地上的白骨竟驀然漂浮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重新聚集、黏合在了一起，變回了最初那骷髏的模樣！！
它無聲抓起地上那半截帶著尖鋒的木槍，咧開一嘴骨牙的大嘴邪惡一笑，隨後猛然將武器刺向了唐刀的背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