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陳政的眼淚
陳首輔已是氣得怒目圓瞪，好半會兒說不出話。
蕭關音因陳政這番話，她當即問自己是該這般利用陳政對嗎？她的心情變得好奇怪，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在滋生，然後迅速蔓延開。這種情緒太過於陌生，她從未有過。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看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的陳政，她居然……眼睛也濕潤了。
如果擱現代，導演看到估計要先哭成淚人，無論導演如何給她導戲，她對感情這塊眼睛濕都會不會濕。但凡是有哭戲，她全用眼藥水代替。
她有些退縮了，陳政好像挺慘的。躊躇片刻，她又不斷說服自己，她是來搞事業的，不是來拯救困在原生家庭的孩子。成大事者不惜小節！他需要溫暖，她這不是給他送了溫暖。人類世界中，禮尚往來，他回饋他的心和臣服。
屋內陳政毫不畏懼地與陳首輔對視，他說出來了，這些早該說出來的話，他今日沒有一點顧忌地說出來了。
他從小躲在娘親懷裏，看著父親每每帶著兄長去玩，他多希望哪怕是一會兒，他和父親也能那般相處。
陳首輔冷哼一聲：“果然越長大越像你那死去的娘，一樣的不可理喻！怎麽？倘若我再讓你不順心，你也要走上跟她一樣的路？”
陳政雙拳握緊，指關節泛白。他咬了咬牙忍著窒息的難受感，說道“她是父親的妻子，天下人可以說她的不是，父親不應當！即便……即便父親不愛她，甚至是恨她，也不應該說她不是，這不是男子應有所為！”
“你！”陳首輔氣得拿著燭台站起身，“你現在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嗎？”
“不敢。”陳政微微低頭。
“我看你沒甚麽不敢的！作為金陵陳氏的身份就這般讓你不堪，讓你痛苦是嗎？”陳首輔握緊了燭台，“那你脫下這身泮宮學子服！離開泮宮。”
陳政心底最後一絲希望的火苗被徹底掐滅，他以為他說出來，至少父親會反省一番，他究竟是在渴望甚麽不可能的奇跡！從前就沒有的父子情分，怎會突然就有了。
他顫抖地抬起手，去解衣袍。
陳首輔見了，將手中燭台朝著陳政扔出去。
陳政更是麻木了，突然，倩影闖入，說時遲那時快，在燭台要砸中陳政那一刻，被抓住了。
陳政手上動作停頓看向來人，隻見蕭關音站在他麵前，手拿燭台，回頭看著他。
那一瞬間，暖光從天而降，將他籠罩，愜意而溫暖。猶如徐徐春風，輕拂著臉頰，溫柔而美好。他眼底的哀傷被驅散，滿眼皆是她。
蕭關音早在陳首輔拿燭台那一刻，她忍不下去了。所以她衝了進來，阻止了即將落在陳政臉上的燭台。
陳首輔正欲對這位不速之客發作，看到是蕭關音，他愣了愣，稍稍恢複了儀態後，說道：“怎是昭陽公主？”
蕭關音微微一笑：“不巧路過此處，聽到裏邊爭吵，所以過來看看是誰在雅室喧嘩。本來陳首輔教自家孩子，我不該插手，可泮宮明文規定，無論是誰都不能入泮宮打學生。陳政是泮宮學子，我隻是不想陳首輔一時衝動，犯下錯誤，讓父皇指責。”
蕭關音說得有理有據，陳首輔不由打量起蕭關音。聽她這番言語，洛陽王氏私底下果然沒少教導她。不知她聽了多少去，可那也無礙她是最合適陳濂的妻子。他語氣客氣了幾分：“ 多謝公主為老臣擔心，老臣在教育這不孝子。”
“不知陳政犯了何錯，讓你如此生氣？”蕭關音故意問。她不想讓陳首輔知道她蹲牆角許久了，傳了出去豈不是成笑話。
“沒事了，怪老臣太衝動。”陳首輔衝蕭關音笑笑，然後狠狠剜了陳政一眼。
蕭關音轉身，與陳政說道：“政哥，你這就不懂事了，陳首輔一把年紀，你還惹他生氣。萬一一不小心人給氣沒了，你沒了爹爹不說，我父皇還沒了忠心耿耿的大臣。”
陳政聞言，她是在給他出頭。
陳首輔聽這這話，好似沒毛病，可又好像不太對味。
蕭關音又與陳首輔說道：“陳首輔，我這人說話直，沒有太多彎彎道道，若是不小心說錯話，莫要與我計較。我與政哥同學一場，所以才沒忍住說了他一句。怎能讓年邁的老父親為自己操心，又不是小孩了，明年就及冠了。在禁止打架的泮宮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陳首輔微眯著眼兒，他怎覺得後邊這句話是在針對他。可看蕭關音笑得無辜樣子，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他還不至於跟蕭關音計較這個。他笑道：“公主說對，今兒個老臣失態了。”
“學官讓我來找政哥有事，陳首輔若是沒事了，我可以帶政哥走了？”蕭關音客氣地問。
陳首輔答：“已沒事了，正好老臣也要回去。”
“陳首輔慢走。”蕭關音仍是笑笑。
陳首輔走到陳政身邊時，甩了甩袖：“我會讓管家將你的東西送去城郊別院。”
陳政抿抿唇，沒說甚麽。
蕭關音看著陳首輔離開後，她轉身看著陳政：“我說你……”
話未說完，她被陳政緊緊抱住。
用盡了全力的擁抱，好似要將她牢牢鎖在他身邊一生一世般。
“你……”蕭關音手中燭台落下。
“阿嫵，別動，就一會，就一會便好。”
他語氣顫著，他的聲音沙啞，他的身子在發抖，像是用盡了全力去應對一切後，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剩下害怕和恐懼。
蕭關音抬起手，摟住他，柔聲道：“陳幼安，我蕭關音在呢。”
聞言，陳政手又微微收緊，依靠，此刻她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唯一的擁有，是他在這世上僅剩的擁有。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滑過臉頰，落在她的頸窩。
感到微涼的濕意在頸窩蔓延，蕭關音任由他抱著，任由他落淚。這個時候，不需要任何的語言去安慰，先等他發泄出來。
話說陳首輔離開雅室，走至拐角處，一名泮宮的書童走出來，跟上陳首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