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4章 忘了，全都忘了！
此刻，唐三藏麵對如來，他的氣勢衝天，仿若一條盤踞在大雷音寺之中的巨龍。
此情此景，讓西天諸佛在恍惚之間，感覺自己麵對的仿佛不是唐三藏，而是那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男人。
在萬眾矚目之下，唐三藏氣沉丹田，朗聲喝道：“如來，你說我東土南贍部洲，因天高地厚，物廣人稠，多貪多殺，多淫多誑，多欺多詐；不遵佛教，不向善緣，不敬三光，不重五穀；不忠不孝，不義不仁，瞞心昧己，大鬥小秤，害命殺牲。造下無邊之孽，罪盈惡滿，致有地獄之災，所以永墮幽冥，受那許多碓搗磨舂之苦，變化畜類。”
“貧僧承認，南瞻部洲的確有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之人，但作為三界公認的王道樂土，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才是主流。而你身為萬佛之祖，卻以偏概全，因東土有些許小惡，便一葉障目，誇大其詞。卻不見你這西牛賀洲，妖魔遍地，凶惡橫行。”
“獅駝嶺上，妖孽吃人無數，動輒吞噬一國之眾。比丘城中，國君為治頑疾，聽信妖孽之言，要吃小兒心肝。通天河裏，妖魔妄稱神靈，年年要百姓以童男童女祭祀。鳳仙郡內，常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
“就連你靈山腳下，玉華州金平府中的高僧，雖在潛心吃齋念佛，卻在企圖此生行善事，來世托生至大唐天朝上國。”
“這西牛賀洲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爾等佛陀卻高居靈山，用佛光和道理粉飾太平。得眾生信仰，卻不為蒼生造福，一眾比丘尼下山為信徒傳經頌文，卻還要收取高額不菲的黃金。嘴上說著化緣，幹的卻是強盜勾當，拿了人家三鬥三升米粒黃金，卻還嫌賣的賤了。”
“可憐那趙長者家裏，如此忠誠的信仰，非但不曾得到爾等的庇佑，反而被暗中陷害，家道中落，後世兒孫無錢使用。”
“而那些罪大惡極之人，一句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這西行路上，多少妖孽害人無數，卻隻因是菩薩，佛陀，神仙的坐騎，在惡事做盡之後，依舊高枕無憂，被安然接回，生活依舊。”
“這種令惡人出頭，善人淚流的做法，難道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大乘佛教的教義？”
唐三藏聲聲怒斥，如同黃鍾大呂，發人深省。
那一刻，麵對這般質問，西天諸佛口幹舌燥，麵色漲紅。如來佛祖目光深沉，思索著大乘佛教中的道理，準備反駁唐三藏。
他沉思片刻，仍有些心虛的開口道：“阿彌陀佛，唐三藏，本座這大乘佛教……”
話剛說到一半，卻被唐三藏的聲音打斷。
“你的大乘佛教？嗬嗬，可笑！”
“如來佛祖，你可還記得，當初離開函穀關化胡為佛時的信仰，可還記得，當初在菩提樹下悟道成佛，帶領我們這幾個弟子，創立小乘佛教時的意氣風發？”
“忘了，你全都忘了！”
“因為在我剛才進入大雷音寺的時候，你洋洋得意的說，你今有經三藏，可以超脫苦惱，解釋災愆。三藏：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一藏，度鬼。共計三十五部，該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凡天下四大部洲之天文、地理、人物、鳥獸、花木、器用、人事，無般不載。”
“而你當初立下的小乘佛教，絲毫不比這所謂的大乘佛教差，甚至猶有過之！”
“大乘佛教，雖也不差，但晦澀難懂，高高在上。休說凡人，你問問這諸天佛陀，他們有哪一個真正掌握了這所謂的大乘佛教？”
“每每廣開門路，開壇講經，皆彰顯出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大形象，口中說著連自己都不懂的佛經道理。門徒詢問，便用一句‘佛法無邊’糊弄過去。這種誰都不懂的經典，即便作用再廣，能力再強，又有何用！”
“反觀小乘佛法，雖無大乘佛法那般巨細，卻也可談天說地，也可渡化亡魂。君不見，貧僧在出兩界山前，就曾幫鎮山太保劉伯欽，渡化其亡父脫離苦海，輪回轉世。”
“而貧僧今年不過四十歲，就可將小乘佛法掌握，其簡單明了，通俗易懂，絕非大乘佛法能與之比擬。”
“這也是你曾經說過的話，你說，大乘佛法雖已成定型，但曲高和寡，入門者便十不存一，能掌握的，更是如鳳毛麟角。所以，你要創立一種，所有人都懂，所有佛子都可以修行的佛法教義。”
“當初自命為小乘佛教，並非自知不如大乘佛教，而是你說自己出身道門，如今雖創下佛門，卻是迫不得已。道門講求順應天地，道法自然，更有‘中庸’之說，君子固謙。西方二釋自明為‘大’，我們則不可在名諱上與之相爭，便為小乘佛教。而是大是小，是高是低，今後信徒自有定論。”
“可如今，貧僧依舊在堅持你創立的小乘佛法，而你，卻背信棄義，口口聲聲稱讚大乘佛法高深奧妙，小乘佛法一文不值。”
“如來，我變了，你也變了。但我變的是表，而你……變得是心！”
唐三藏已然覺醒了當初金蟬子的記憶，說到最後，雙拳緊握，神情激動。
但又在下一刻，輕歎了一口氣，臉上一切複雜的神情，盡皆煙消雲散。
這一刻，唐三藏神情平淡自然，仿佛剛才與如來激烈辯論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人一般。
反觀如來，雖神情平淡，但唐三藏的這一番話語，卻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發愣，沉默，一幅幅早已忘卻的畫麵，伴隨著唐三藏的話語，重新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就在這時，唐三藏卻忽然咧嘴一笑，
“佛祖莫怪，弟子方才失言，衝撞了佛祖。還望佛祖大人有大量，不與弟子計較，讓迦葉尊者給弟子傳經，弟子已準備好了人事，立刻奉上！”
唐三藏笑道。
聽聞此話，在場的佛陀都驚呆了。
好家夥，我們直接一個好家夥！
唐三藏這頓操作，簡直神了！
這就好比一場遊戲，如來佛祖意氣風發的去跟唐三藏對線，卻被唐三藏摁在地上一頓摩擦。
唐三藏上了高地，浪了一圈之後，眼看就要推水晶了，反手一個投降，堪稱究極嘲諷。
反觀如來，依舊神情平淡，朝著迦葉尊者擺了擺手，
“迦葉，你去吧……”
“多謝佛祖！”
唐三藏雙手皈依，拜謝離去。
望著唐三藏師徒離開的背影，如來陷入了沉思，
“本座最初的想法，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