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剪夏羅睜開眼睛,就看到蘇慕痕放大的臉,他閉著眼睛,似乎正在養神。而自己,縮在了被子中,被他抱得緊緊的,有些不舒服。
剪夏羅想了想,才知道,原來昨天晚上,在自己房中的那個人,就是蘇慕痕。
對於蘇慕痕,剪夏羅其實是有好感的,這個人,似乎永遠都那麽溫文爾雅,而且,他可以聽懂自己的琴聲,說他是謙謙君子或許一點也不為過。
剪夏羅有些不舒服的在被子裏動了動,蘇慕痕感覺到剪夏羅在動,便睜開眼睛,見剪夏羅醒了,輕輕的放開了擁著她的手,溫潤著聲音:“剪姑娘昨天晚上似乎很怕我,見姑娘一直不安的在動,我才將姑娘這樣抱在了懷中,希望剪姑娘不要介意。”
剪夏羅擁著被子,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作為一個青樓女子,她還是這樣被一個公子這麽尊重,甚至,她長到這麽大,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被人捧在手心。
蘇慕痕已經起身下了床,伸了一下腰,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問她:“剪姑娘昨天晚上有遇到什麽事嗎?”
剪夏羅下意識的躲閃著蘇慕痕的眼神,回答:“沒,沒什麽。”
說完這個,她抬起頭,眼含感激的看著蘇慕痕:“昨晚,謝謝公子這麽抱著剪夏羅,剪夏羅會永遠記住公子對我的好。”
看著她眼中的真摯,蘇慕痕忽然有些可憐起剪夏羅來,她到底是成長在一個什麽樣的環境之中?這樣風華絕代的女子,長到這麽大,居然也會為了這個一點小事,感動至此。
蘇慕痕忽然對剪夏羅生出來一絲憐惜與惺惺相惜的感覺,從小,他也是不被自己父母寵愛的孩子,同樣得不到多少關愛。
想到這裏,蘇慕痕柔軟了聲音:“嗬,沒事。”
他站在她的房中,而剪夏羅就那麽擁著被子在床上坐著,氣氛有些尷尬。
蘇慕痕剛想轉身離開,忽而摸到了袖子裏的小玩意兒,他逃出來,遞到了剪夏羅麵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個步搖夜市裏的小販纏著我買下的,我留著也沒什麽用,就送給姑娘吧。”
剪夏羅看著那支步搖,碧綠色的翡翠鑲嵌,一些小珠子順著那碧綠的翡翠溫順的錘了下來,很是好看。
這麽淡雅的步搖,她很喜歡。
剪夏羅點點頭,從被子裏出來,下了床,走到了銅鏡前,有些羞澀的說:“公子,幫我帶上好嗎?”
蘇慕痕點頭:“好。”
剪夏羅坐在銅鏡前,將麵紗輕輕的摘下,放在了一旁,露出了那張驚世絕色的容顏,對著銅鏡仔仔細細的梳洗起自己的發髻。
她的頭發烏黑秀麗,隱隱帶著些發香。
蘇慕痕看著她,有些呆住,慵懶的早晨,剪夏羅美得就像是出水的芙蓉,纖塵不染,純白虛幻。
梳好了發髻,剪夏羅聲音輕柔:“公子,我梳好了。”
蘇慕痕回過神,看著銅鏡裏的剪夏羅,輕輕的將那支其實是自己精心挑選的步搖插在了她的鬢邊。
綠色的清新感,十分襯她白如凝脂的容顏,剪夏羅在銅鏡裏衝他微笑,忽然問他:“公子,你看,剪夏羅好看嗎?”
蘇慕痕誇讚的真心:“剪姑娘容顏傾城,堪是絕世之姿。”
剪夏羅又問:“那公子,你願意娶了我嗎?”
蘇慕痕心中一動,關於娶妻,他還未曾想過,但剪夏羅眼神中似乎含著某種殷切,略一思索,蘇慕痕點頭:“隻要剪姑娘願意,蘇某定當鋪十裏紅妝,風風光光的將姑娘迎娶過門。”
聽了這句話,剪夏羅怔鬆了一下,忽而笑了,笑的淒婉,笑的鮮豔:“嗬嗬,十裏紅妝麽.……公子,你不嫌棄剪夏羅是青樓出身麽?”
蘇慕痕的手情不自禁的搭在了她的肩上,有些心疼的開口:“我相信,委身青樓,並不是你自身的意願,不管你曾遭遇了什麽苦痛,我都願意將你從這灘泥沼裏解救出來,隻要你願意,我就能為你去做。”
剪夏羅在銅鏡裏看著蘇慕痕,眼睛裏盛滿了蘇慕痕看不懂的神色,她笑著在銅鏡裏與蘇慕痕對視,忽而笑笑:“我在想,日後,會是什麽樣幸運的女子嫁給公子呢?我好羨慕她,可以擁有這樣的你。”
蘇慕痕有些心疼的看著剪夏羅:“如果你願意,這樣的福分,我願意給你。”
剪夏羅眼睛裏的光暗淡了下去,她聲音很輕,輕的隻有自己可以聽見,她說:“這樣的福分,我這輩子,怕是再也盼不到了……”
步搖在剪夏羅的頭上搖晃,在又一次尷尬的沉默中,蘇慕痕摸著那隻步搖,輕輕的跟剪夏羅說:“這支步搖,名字叫綠痕,剪姑娘,我的名字,叫蘇慕痕。”
說完,蘇慕痕便在剪夏羅的臉頰上印下一個淺吻,慢慢的從她的房間裏走了出去。
綠痕,蘇慕痕……
剪夏羅怔怔的看著戴在自己頭上的那支十分漂亮的步搖,心想,他這麽說,意思是,他將自己送個她了嗎?
剪夏羅不敢想,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再奢望幸福了,她不能讓蘇慕痕卷進這一灘深不見底的泥沼,她要保護他,就算死去,她也要保護他,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在乎自己,她想要好好珍惜。
回到西北角,蘇慕痕剛剛在大廳裏坐定,就有下屬來報,說是六王子昨夜差點死於非命,若不是禦醫醫治的及時,六王子怕是就一命嗚呼了。
不過,雖然六王子的性命撿了回來,但是,他已經永遠也不能開口說話了,腦袋似乎也受到了一定的驚嚇,神智不清了。
蘇慕痕點了點頭,修書一封,給遠在江南的陌子傾送去了這個消息。
現在看來,當在江城所有的王子都死的死,殘的殘之後,就剩下了三王子齊王陌子軒,看來,這一切的事情,都是齊王做的,這個事實已經毋庸置疑。
寫好了信,蘇慕痕叫來一個下屬,令他快馬加鞭的將這份信送到陌子傾手中。
江城裏,隻剩下了陌子軒一個王子,如今,陌輕揚已經沒有多少日子,陌子軒定當會有各種借口招陌子傾與陌百裏回來,讓他們死於非命。
他寫這樣的一封信,不過是想要讓陌子傾回江城時一定要小心提防著陌子軒。
蘇慕痕站在水閣之上,眼睛裏像是蒙了一層誰也看不懂的輕紗,他在想,醉仙閣的人口中的那個三公子,會不會,就是齊王陌子軒?
那麽,他們說,剪夏羅跟齊王陌子軒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難道,她也卷進了這次的案子當中嗎?
蘇慕痕下意識的不想相信,剪夏羅是跟這件事有關的,他甚至不希望,她是跟齊王陌子軒有關的,憑他那個三公子是誰,隻要不是齊王陌子軒,就好。
因為,他並不想與剪夏羅為敵,將來,也不想他們是以敵對的態度見麵的。
可是,世事往往並不能盡如人意,有些事,似乎早就是注定好的,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從那個已經既定的框架當中掏出出來。
人們總是自以為自己可以操控命運,卻總在不知不覺間被命運操控。
其實,命運的手有多厲害,似乎早就將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不管你再怎麽努力,依舊得按照既定的命運走下去,沒有選擇,也別無選擇。
就如陌子傾,他無意江山之爭,卻還是在命運的逼迫下,走上了這條路。
再如剪夏羅,如果生命重來,或許,她寧願自己永遠沒有擁有過這樣一幅皮囊,她寧願自己是天下最普通的女子,擁有最平凡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