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夜的故事到這裏便說完了,故事的最後,錦夜與陳遠停駐在了幸福之中。但那終究隻是生命中極短極短的一瞬,不是全部。因為薛沐葉還在房中坐著呢。
這麽長的一個故事,從錦夜的口中說出來,不過也就是短短的一下午的時間。
錦夜看著薛沐葉,聲音依舊是波瀾不驚:“血影,我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便是想與你交換的,我的故事,你一定要記得,她是我生命中最珍惜的一段時光,實在不想帶著它一起走進了墳墓。”
薛沐葉點了點頭,其實,錦夜的故事她並沒有聽多少,她這麽多天沒有休息,實在很困,剛才她已經在錦夜陶醉在自己的故事中的時候,趁機睡了一覺。
不過看著錦夜期待的眼神,薛沐葉覺得,若是她說她沒聽,錦夜估計又要給她重說一遍.……
想到這裏,薛沐葉真誠的點了點頭,聲音異常誠懇:“錦夜,你說的,我都記著了。”
錦夜感激的看著她,笑嗬嗬的說:“血影,謝謝你,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知道,陳遠他就算讓桐兒替我去死,父親也還是會知道死的人並不是我,我們東方家的人死後,骨頭是帶著淡淡的香氣的,除非是我死了,否則,又怎麽能騙過了父親?嗬嗬,此生,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給陳遠生個孩子.……”
薛沐葉看著這樣溫婉悲傷的錦夜,忽然覺得,她這麽柔弱,是怎麽將傾子陌給傷了的?
薛沐葉歎了口氣,她想,傾子陌果真是一點武功都沒有的廢物,方才她將他扔進了大水池子中,也不曉得淹死了沒有.……
錦夜聽薛沐葉歎氣,還以為她是可憐自己,不禁說:“不必可憐我,雖然我知道,今日,我終究難逃一死,但我覺得,此生,我很知足。”
薛沐葉嘴上附和著,心中卻奇怪,誰可憐你了?有人嗎?
錦夜身上的紫花蠱其實並不是無人可解,隻是,那個能解此蠱毒的人,此刻正在陳遠府中的一個大水池子裏撲騰著,他一邊撲騰,一邊想,該怎麽出去呢?
因為天色將黑,傾子陌爬上了岸,身邊的孤魂神出鬼沒的,他說:“公子,你能不能老幹這種丟人的事啊?”
傾子陌一邊將濕噠噠的衣服換下來丟給孤魂,一邊從他手上拿過幹淨的衣服換上,笑嗬嗬的看著孤魂,問道:“西夏那邊,有動靜了嗎?”
孤魂:“有了,公子,您不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該怎麽出去麽?”
將軍府的侍衛們也不是吃幹飯的,傾子陌在人家的院子裏,人家的池子裏撲騰了那麽久,再遲鈍的侍衛都要驚動了。
他笑嗬嗬的看著已經將他們圍成了一個圈的侍衛:“你們是專門過來看我換衣服的呀?”
孤魂:“.……”
眾位侍衛:“.……”
將軍府的侍衛們並不是善類,他們見傾子陌胡說八道就是不說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索性也不問了,直接便開始動手。
傾子陌雖說平日裏大大咧咧的,現在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在一群侍衛中間,他還是能應付的遊刃有餘。
孤魂一邊應付著侍衛,一邊無言的喊:“公子,您能不能不玩了?”
陌子傾本來還想跟侍衛們多打一會,見薛沐葉偷偷摸摸的背著個什麽正在試圖翻牆出去,他便住了手,故意引著侍衛往別處去。
被錦夜支出去,去了軍營的陳遠,此刻並不知道,他的家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娘子,已經逝去,正被一個女子扛了從他家的牆上翻了出去。
那座小院子裏,隻剩下了錦夜孤孤單單的筆跡,上麵著墨不多,隻有寥寥幾筆,我很好,勿念,勿找。落款是:錦兒。
薛沐葉呼哧呼哧的扛著錦夜的屍體回了客棧,問了店小二,傾子陌居然還沒回來。
薛沐葉不禁想,那家夥不會真的給淹死了吧?
這可不妙,她還想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自己的手心是一朵彼岸呢。
薛沐葉本想著,再去陳遠府邸去找找傾子陌,但轉念一想,聽錦夜的那段故事,陳遠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不僅武功好,而且頭腦聰明,雖說她去的時候,隻匆匆的在錦夜房中偷偷的見過他一眼,但那一眼,她就已經知道,錦夜說的毫不誇張,陳遠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
若不是錦夜將他支出去,她還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順利的將錦夜的屍體給從陳遠府中給搬出來。
這麽想著,薛沐葉便覺得,還是讓傾子陌聽天由命吧。
累了這麽幾天,她還是睡一覺比較好。
想到這裏,薛沐葉將錦夜的屍體從袋子裏搬了出來,放到了客棧的桌子上。錦夜並不是她殺的,是自己死的。
薛沐葉還沒來得及動手,錦夜忽然就自己吞了早已準備好的藥,在說完那些話,又留好了話給陳遠後,迅捷的就將那藥吞了下去,快的薛沐葉都來不及阻止,她本來還想跟她商量商量,讓她怎麽死會舒服一點來著,結果,錦夜倒是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痛快.……
錦夜的屍體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她吞下去的藥是一種劇毒的東西,它除了能頃刻便要了人的性命,便是可使死去的人永遠保持活著時的麵容。
薛沐葉本來想著,將錦夜的頭割下來,帶回去複命的,但一想,錦夜不想她殺了她,應該是不想在自己的身體上留下什麽疤痕,對於這件艱難的任務,錦夜也算是沒有太為難她,甚至是很配合的便自己死了,薛沐葉覺得,她多多少少也得看在她們曾經受教於同一個師父的份上,也該將她的屍體,完完整整的帶回去。
為錦夜的屍體蓋了件衣服,薛沐葉便伸了個腰,直接躺床上睡了。
今晚,西涼的夜色是少見的美好。
人們都已經沉入了夢鄉,隻有很少的人還是醒著的。
比如說,陳遠府邸就燈火通明。
越想越不對勁的陳遠,在夕陽將下的時候,忽然從軍帳中騰的站起來,大步的向外走去,他真是笨!怎麽會聽了錦兒的話,就這麽在軍中忙了一個下午。
錦夜是個殺手,她怎麽會有老朋友,就算是有老朋友,也應該是個殺手。江城來了殺手,隻可能是一種情況,那就是,錦兒口中的老朋友,她,是來殺掉錦兒的!
這個可怕的念頭跳入腦海時,陳遠差點摔了一跤。
他急匆匆的向自己的府邸飛奔回去。他的心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隻是,他還想著,錦夜能在那個小院子笑容滿麵的看著他,聲音清脆的說一聲:“夫君,你回來了啊?”
府中,是一如往常的安靜,並沒有什麽異常。
手下的侍衛在他進府之後,便告訴他,府中進來了兩個刺客,他們沒用,沒能將他們抓住,讓他們跑了。
聽著手下人的話,陳遠心中不禁一驚,說話都有些緊張,他聲音不穩的問:“他們是去了錦兒的院子麽?”
侍衛們搖了搖頭,他們看著陳遠緊張的神色,不禁也緊張起來,生怕自己是犯了什麽大錯,他們說:“沒有,他們隻是在院子中的水塘裏撲騰了一會。”
陳遠稍稍放了心。
侍衛還要將那兩個刺客詳細的為他稟告,他卻沒有心思聽,步履匆匆的就朝小院子奔去。
往常,院子裏已經亮起了燈,如今,院子中卻漆黑成一片,陳遠的心不禁沉了一沉,心中不好的感覺更甚。
他推開了那扇門,聲音帶了無盡的希冀,他喊了一聲:“錦兒.……”
沒有人回應。
陳遠有些顫抖的掌起了燈,他多麽希望,這隻是錦夜跟他開的小玩笑,他的錦兒,還是安安穩穩的坐在了這件屋子中的。
一室冷清,室內的擺設一如往常,什麽都未變。
隻是,他最愛的錦兒不見了.……
陳遠怔怔的坐在了桌子旁邊,心想,他那麽用心而小心翼翼的保護著錦夜,到最後,還是抵不過東方紅葉麽?
他不惜背上了花心的罪名,不惜讓別人家的女兒去死,也還是不能挽留住他的錦兒嗎?
一陣風從窗戶吹過,將桌子上放著的那張素箴吹落。
陳燕將它撿起了,錦夜娟秀的筆跡躍然紙上,不過寥寥幾筆。
陳遠知道,他的錦兒,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有多麽了解錦夜,甚至比她自己都了解。
錦夜是個善於接受事實的人,對於既定的事實,她往往在震驚之後,淡然接受,這次,她隻為他留下了這幾句隻言片語,便是無聲的告訴他,她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錦兒!
陳遠眼中含了無盡的恨意,那個名字從牙縫中擠出:“東-方-紅-葉!”
這世間,有多少無奈的事,錦夜是東方紅葉的女兒,卻也是他手下的殺手,自傲的東方紅葉,不能允許任何的背叛,便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行。
他親自將自己的女兒推上了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長不過六個月的愛情,錦夜終究是為了這份情,斷送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