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連日的大雨稍歇,西涼是少見的豔陽天氣。
陳遠破天荒的走進了他們的婚房,笑嗬嗬的看著坐在琴後的錦夜,他說:“錦兒,近日天氣大好,你想出去玩幾天嗎?”
錦夜看著陳遠,眼神中含了笑意,他能這麽說,是代表心裏還是想著她的麽?
錦夜含笑點頭,她忘記了那天在雨中自己是如何哭泣的,隻是笑嗬嗬的說:“好啊,近日我正想出去走走,整日呆在府中,都要悶壞了。”
陳遠摸了摸她的頭,笑著問:“你想去哪裏玩?”
錦夜沉思了一會,忽然說:“記得我剛嫁過來時,你曾經帶我去過一個綠洲,那裏很漂亮,我們再去一次,好不好?”
說完,錦夜眼神近乎討好的看著陳遠。
陳遠寵溺的看著她:“去哪都行,隻要你喜歡就好。”
錦夜笑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縫。
她不知道,這次出去玩,陳遠並不會陪著她。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裝之後,錦夜興致勃勃的看著陳遠,她問:“我們什麽時候出去?”
陳遠看著錦夜興奮的眼神,有些躲閃,他說:“近日,西夏國那邊蠢蠢欲動,我作為守城的將軍,實在不能離開這裏,錦兒,你先去那裏玩幾天,我都吩咐人過去安排好了,等我有時間就過去找你,好嗎?”
錦夜聽到陳遠說不能去的瞬間,眼眸裏的光暈便沉了下去,若是他不去,那麽,她這次出去還有什麽意義?
不過,錦夜很快就朝陳遠笑笑,她說:“我在那裏等你。”
陳遠掩去了眼底的心疼,笑嗬嗬的摸著錦夜的頭:“嗯,在那裏等我。”
錦夜沒有再看陳遠,便隨著侍女們出去了。她心裏知道,陳遠是不會去找她的,那麽說,不過也是為了讓她不在丫頭們麵前丟了麵子罷了。
錦夜苦澀的一笑,她似乎總是被推出去的那個人,在江城時,被父親推來了西涼,在西涼,陳遠又將她送到了綠洲.……
錦夜嫁來西涼許久,還並沒有在西涼的集市上轉過。
她出來後,揮退了左右跟著出行的侍女,漫無目的的在集市上閑逛了起來。
從陳遠府出去向東大概十裏,是一條十分繁華的街,擺滿了各種小玩意的攤子琳琅滿目。
常年的戰亂似乎並沒有影響了這條街的繁華,小販們一如既往的吆喝著。
錦夜左看看右瞧瞧,隻覺得這些東西很是新奇,以前,她都隻顧著勤練武功了,女孩子該有的飾物,她幾乎一件都沒有,連頭發都是隨意綰在頭上,用一根已經舊的發白的簪子隨意綰著。
後來當了錦公主倒是有了幾件像樣的飾物,可是,那時候,她已經再沒有了欣賞這些的心情了,在她眼中,腰間的飲血都比透明的發亮的珍珠來的可愛。
現在,錦夜忽然有一種突然回到小時候的感覺,許久不曾在她心中蘇醒的少女情懷仿佛突然從心中醒來了一般,迅捷的占據了她的內心。
她拿起一枝步搖,問擺攤的老板:“這個,多少錢?”
她像一個笨拙的小孩,連問別人價錢,聲音裏都含了一絲緊張。
以前,她喜歡的東西,隻要她想,便會毫無意外的落在她的手中,而想要護住那些東西的人,全都死在了她的手中。
小販見錦夜是個穿著不俗的,十分客氣小心,他說:“這位夫人好眼光,這是西夏國傳過來的白玉步搖,隻要五十錢,像夫人這般漂亮,戴著會很好看的。”
錦夜衝那小販友好的笑笑,這樣的被一個陌生人誇讚,她有些不習慣。
隻是,她隻愛不釋手的把玩了一會,就放下了,眼神在沒有落在那個步搖上。
小販見錦夜並不打算買了,不禁又說:“夫人,怎麽不要了呢?要不,我算您便宜點,隻給三十錢吧。”
錦夜搖了搖頭,她說:“再好的東西,戴著沒有人欣賞,那我戴它又有何用?不過徒增笑料罷了。”
小販並不懂錦夜在說什麽,隻是見她眼神冷冽,便識趣的住了嘴。
錦夜在長街上走走停停,並不買什麽,看到喜歡的,就在那個攤子前駐足,隨後,再不帶任何留戀的離開。
那天,所有的小販心裏都覺得,錦夜精神不正常.……
因為錦夜長得漂亮,小販們還將她念叨了很長一段時間。
到了中午,錦夜走的有些累,剛想找一個客棧,突然有個人走到她身後,聲音輕輕的說:“錦公主,江城的朋友希望能與您在城外敘舊,今日午時,在城外的東錦別院,不見不散。”
聽到江城兩個字,錦夜心中陡然一驚,她直覺是父親來找她了。
想到這裏,錦夜再無了什麽心情,腳步匆匆的往城外趕去,遇到無人的時,她便施展了輕功。在什麽時候,她也懂得顧忌老百姓的感受了.……
她宛然已經變成了一位真正的公主。
城外比西涼城要荒涼一些,放眼看過去,並沒有什麽建築。
錦夜找了許久,才勉強看到一處隱在樹林中的院子。
樹林掩映中,若是不仔細看,當真不會注意,這裏還藏了一棟屋子。
她四處看看,見沒人跟過來,便快步向別院裏走去。
院門並沒有關,錦夜便徑直推門而入。
院子裏,正有琴聲嫋嫋,那人手法尚還生疏,彈出來的曲子也很生硬,並不像她彈出來的曲子一般,光滑圓潤。
錦夜循著琴聲而去,從院子左邊向裏的小門穿過,徑直來到了一處古樸的門前。
琴聲嫋嫋,就是從這裏傳出的。
她謹慎的推開了房門,房門裏,正有一個年輕的公子坐在琴後,神情悠閑,手指在琴弦上隨意撥弄。
見錦夜進來,他稍稍抬了抬眼皮,看了錦夜幾眼,聲音淡淡的說:“錦公主,在下在此恭候多時了。”
錦夜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發現,自己並不認識這個男子。
她問:“你是誰?”
男子嘴角輕勾,他停下了撥琴的手,從腰間拿出了一塊帶著殷紅色澤的玉放在琴身旁邊,他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錦公主,主上叫我帶來這個給你。”
錦夜在男子拿出那塊玉之後,臉色便變了。
那塊玉,是他們東方家族的象征,若不是極其信任的人,父親是不會將它交給別人的。
男子的來意,錦夜尚不能明白,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男子,是父親派來的。
“父親他有什麽吩咐?”
男子站起身,一身黑色,讓人看了說不出的壓抑與不舒服。雖然,他長相十分俊美,甚至多了一絲女子的妖魅,但錦夜卻絲毫也不覺得此人漂亮,相反,她覺得,這人身上有著深深的詭異氣息.……
男子慢慢的走到錦夜身邊,指節分明的手拍在了錦夜的肩頭,他的聲音在錦夜耳邊輕輕的響起:“主上讓我告訴你,莫讓他失望,若是半年後,西涼這邊再無半點動靜,別怪他絕情狠心。”
頓了頓,他又說:“聽聞錦公主彈得一手好琴,不知道我剛才彈得如何?或許彈得沒有錦公主那樣好,但假以時日,說不定我的琴技便能淩駕於錦公主之上呢?隻要下到了功夫,就沒有做不成的事,錦公主,你說呢?”
錦夜沒有說話,她明白,男子說這話的意思,他是想告訴她,父親並不缺像她一樣的高手,若是她不能完成任務,父親大可將她毫不留情的殺掉。
跟在父親這麽多年,錦夜毫不懷疑男子說的話,此生,父親最恨的,便是別人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