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寒冷天氣中,錦夜卻疼的滿頭大汗。她將那些肉用采來的草藥小心的包好了,才撕下了一段衣服,咬牙忍著為自己包紮。
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麽被她殺掉的人,在死前會那麽恐懼和害怕,畢竟,血肉從自己的身上被硬生生的分離時,是那麽的疼。
錦夜勉強的站起身,腿上的疼痛像是她被硬生生撕開一般劇烈。
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整理了一下自己,咬著牙,一瘸一拐的向那個山洞走去。
洞中,陳遠已經有了些精神,躺著的他也能勉強的坐起來了。
錦夜將手中的肉放在了篝火旁邊,嘴角泛了一絲蒼白的笑,她說:“碰到隻野狼,可凶了,它都被我傷成那個樣子了,可最後居然還是給它逃了。”
陳遠並沒有在意錦夜帶回來的吃的,隻是皺眉問道:“你的腿怎麽了?”
錦夜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一邊燃起篝火,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沒事,就是被那隻狼給咬了一下,我都自己處理好了,你餓了吧?”
說完,錦夜便自顧自的將地上放的那些肉放到火上去烤,她一邊烤,一邊想,她怕是全天下第一個自己烤自己肉的人了吧.……
陳遠定定的看著錦夜烤肉,眼睛深的像是深不見底的寒潭,他沒有說話,隻是眼神裏多了那麽多的心疼。
錦夜將烤好的肉吹涼了遞到陳遠嘴邊,像哄小孩那樣笨拙:“來,張嘴。”
陳遠搖了搖頭,他說:“你吃吧,我們被困在這個山洞,也不知道白燁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我們,如今,我這幅樣子,怕是撐不到他們來了,你要活下去,知道嗎?”
聽了陳遠的話,錦夜不禁愣了愣,他不是比昨夜好了嗎?為什麽他會這麽說?
一怔,手中的肉落地,錦夜定定的看著他,問:“你知道我想殺了你,為什麽你不怪我?”
陳遠輕笑一聲,聲音裏含了慶幸:“最後,你不還是救了我麽?”
也是,最後,他還是沒有死在她的劍下,像這種情況,他最多死在病痛裏,或者更慘一點,餓死在這裏……
錦夜坐的離他近了些,接著問:“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目的,對不對?”
陳遠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麽不幹脆殺了我?現在想想,其實,你一直在給我讓我殺了你的機會,對不對?”
陳遠再接著點頭。
錦夜:“為什麽?”
陳遠慢慢的躺下,才慢悠悠的說:“我隻是想知道,要感化一個殺手的心,需要多久,畢竟,你是我的妻子.……”
陳遠說的並不明確,錦夜也並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話,隻是心中苦澀的想到,自己真的不配做一個殺手,她以為,自己會是父親最好的一把劍,結果,還是毫無例外的敗在了感情裏.……
他們在洞中三天,錦夜也不再希冀陳遠的軍隊來救他們。
錦夜臉色蒼白的看著臉色同樣蒼白的陳遠,苦笑著說:“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但我要你知道,我不後悔。”
陳遠抱緊了她,那麽近的距離,他們都能聽到彼此清晰的呼吸聲。
陳遠的聲音沙啞,錦夜卻覺得他的聲音是她死前最好的禮物。
他說:“娘子,娶了你,我也不曾後悔。”
錦夜安心的閉上眼睛,嘴角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更依賴的往陳遠的懷中靠去。
當陳遠的部下找到他們的時候,陳遠與錦夜都已經失去了意識,他們在洞中緊緊相擁,臉色蒼白的像是兩具屍體。
軍中的兵將急忙將他們抬回了西涼城中。
陳遠傷勢居然愈合的很好,他並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單純餓的沒了體力。錦夜便不同了,她腿上的傷口已經化膿,再不治療,那條腿怕是就要廢了。
軍中的大夫都是男子,錦夜又是將軍夫人,是以,他們並不敢輕薄了她,隻是簡單的吩咐丫頭們為錦夜包紮了一下,等陳遠醒來再做定奪。
陳遠醒來後,大夫們幾乎是立刻就像陳遠報告了錦夜的情況。
陳遠皺了眉頭,他說:“你們在外麵候著,你們說,我親自來為她醫治。”
大夫們一臉擔心:“將軍,可是您的身體……”
陳遠勉強站起身,他說:“不礙事,來吧。”
他分明站著都打晃,胸口處的傷不知道為什麽再一次滲血出來,大夫們拉著陳遠,他們自是不敢忤逆了他,隻是說:“將軍,讓我們先為您包紮一下胸口的傷吧。”
陳遠盡量走的穩了,他說:“不用,若是將軍夫人死了,我這胸口的傷,也不用再處理了。”
床帳慢慢的放下,躺在大紅錦緞上的錦夜,就像一朵盛開的花。
她是眉目清淡的女子,居然也能有如此妖魅盛放的時刻。陳遠有些心驚,不知道聽誰說過,將要死去的人,會變得與往常不同。
關心則亂的他想的都是些不好的結果,他不知道,其實愛情,才是改變一個人最強大的力量。
陳遠小心翼翼的剝開了錦夜的衣服,她的身上都是些細小的傷口,若不細看,疤痕並不明顯,陳遠心中一痛,穩了穩心神,接著將錦夜腿上的衣裙撕去。
平日裏那麽冷靜的陳遠,在看到錦夜的左腿時,瞬間就紅了眼眶。
他的妻子,他的姑娘,居然能帶著這麽重的傷在洞中陪著他挺過那麽久的時光,她甚至,到了最後還在雲淡風輕的跟他開著玩笑。
他多想抱抱她,可是,他不能,陳遠穩了穩聲音,理智的問外麵候著的大夫:“我該怎麽做?”
大夫並不知道具體的情況,隻能猜測著說,他們說:“將軍,夫人腿上的傷口已經化膿,需的將那些膿先清理幹淨。”
陳遠輕哼了一聲,在錦夜的額頭印下一個淺吻,他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娘子,你乖,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這話,與其說是說給錦夜聽,不如說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掏出了錦夜掛在腰間的飲血,將劍刃在火上烤了烤,雙手有些顫抖的朝錦夜的左腿割下去。
即使是這樣的疼,錦夜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她躺在那裏,已經近乎是一個死人。
陳遠忍著心疼將錦夜腿上化膿的地方全都處理幹淨之後,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
他有些眩暈的坐在床邊,看著錦夜的腿,突然明白過來,她腿上的傷口,分明是被利器所傷,根本就不是什麽野狼咬的。
嗬,傻姑娘,你怎麽可以如此?劍刃刺進自己身體的時候,你可疼?
從小到大都沒有哭過的陳遠,在那一刻,不禁紅了眼眶,眼淚滾燙的滴在了那把飲血的劍刃之上。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哭,至少不會為了一個女子而哭,而現在,他卻那麽輕易的掉了眼淚。
陳遠甚至後悔,如果不是自己答應了要娶錦公主,會不會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她還是她的殺手,在自己的世界裏風生水起,甚至,她會嫁給一個尋常人家的男子,會心疼她,會愛護她,給她安穩平靜的一生.……
此刻,陳遠的心中,滿滿的都是懊悔,因為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策劃好的一場陰謀罷了,他贏了自己的生命,卻輸了自己的心.……
他摸著錦夜的臉,聽著大夫的話,一步步的將那些藥放在了錦夜的傷口周圍,一點點仔細的將傷口包了,生怕有一點點弄疼了她。
他多麽希望,錦夜會醒來喊一聲疼,這樣,至少也說明,她還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