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贖為庶人
聽到張然的話之後，劉徹神情一陣變幻，說實話劉徹對於主父偃所獻的幾條策略也是十分欣賞的，不然也不會那麽快就采納主父偃的策略，並命令朱買臣以及嚴助二人，數次就朔方築城以及立陵邑的事情與朝會上與百官公卿們展開辯論。
不過，一想到主父偃的驕橫跋扈的行徑，以及猖狂到公然對天下諸侯王及百官公卿索賄的事情，劉徹仍舊怒不可遏，他給主父偃權利，是讓他輔助自己處理國政的，並不是讓他以此來作威作福，並且胡作非為的，主父偃的行為已經嚴重超出一個臣子應該做的事情，以及能夠做的事情了。
這是一種明目張膽的逾越，這是一種非常嚴重的瀆職，並且是對於天子的信任的肆意揮霍，放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更何況，主父偃已經將滿朝公卿以及天子諸侯全都得罪了個遍，現在惹得群情激奮，人人得而誅之，就算是天子本人，也要考慮強行保下他，所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在沉吟了很久之後，劉徹還是搖搖頭，對張然道：“主父偃目無王法，公然向他人索賄，證據確鑿無疑，朕就算想饒恕的他罪過也很難做到。張卿，須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啊！”
張然聞言心中不免一陣歎息，但想了想，還是對天子說道：“陛下，臣也知主父偃其罪難恕，然古之君王用人，多重其才，輕其德。臣私以為，主父偃身懷經天緯地之才，安邦定國之策，於陛下而言，猶如伍子胥之於吳王闔閭，範雎之於秦昭王，陳平之高祖主父偃雖德行有虧，但其卻有大才。若是就此沉寂，於陛下，於我大漢而言，都是一件憾事啊！”
春秋時，伍子胥父兄被楚王所殺，伍子胥逃到吳國，輔佐吳王闔閭，將吳國治理的非常強大，最終使吳國崛起於諸侯，並率兵攻破楚國都城，然此時他的仇人楚王以死，於是伍子胥就挖出楚王的屍體，鞭屍一泄心頭之恨。而這種行為，無論古今都是非常殘暴的。
而範雎其經曆與主父偃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樣是個睚眥必報，有恩必償的人，其睚眥必報的程度，比主父偃有過之而無不及，然範雎有大才，在他的輔佐下，秦昭王弱六國，一舉奠定秦國霸主地位。
至於陳平，更是輔助劉邦定鼎天下的功臣之一，不過陳平有“盜嫂”的汙名，且一直都有貪財的名聲（有可能是自汙），但其才能卻是天子公認的。
張然說的這三人，大都是公認德行有虧，卻有大才的人，而且他們所輔佐的君主都是一時之雄主，很有代表性。
所以，天子劉徹在聽到張然的話之後，心中也不免為之動搖起來，仔細想想古代那些明君賢主們的事跡，劉徹也不得不承認，主父偃的事情，貌似還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見天子神色微微有些意動，張然心中一喜，連忙對天子道：“陛下，這宮刑之法，實在太過殘酷了，臣聞受此刑著，不但身體上要承受巨大的痛苦，連心神都會大大受其影響，就算僥幸活下來，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主父偃若是受了宮刑，以他偏激的性子，餘生怕是就隻剩下複仇這一件事了！這樣的人，要之還有何用？還不如一刀殺了痛快！”
聽了張然剛才的話，劉徹本來還在猶豫之中，但冷不丁的聽到張然忽然又喊打喊殺起來，劉徹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道：“張卿言之有理，那就依張卿的意思，直接殺了！”
說著，劉徹對張然冷冷一笑道：“既然這意見是張卿提出來的，朕就把監斬的任務交給張卿如何？”
“啊？”聽到天子的話，張然的一張臉頓時苦了下來，也不敢繼續在天子麵前賣乖弄巧了，隻得俯身拜道：“臣不敢！陛下，臣隻是憐主父偃之才，以為其才於陛下還有些許用處，殺之可惜，而並無為其脫罪的想法。”
頓了頓，張然忽然咬牙道：“臣聽聞，若臣子犯罪，可以罰銅以贖之臣蒙陛下多番賞賜，現家中有金百餘斤，然臣自幼貧苦，驟然得此巨百萬之財，心中惶恐難安今願拿出五十金，代主父偃繳銅，以贖其罪！”
在漢代若是官員被判了死刑，那麽是有兩種辦法，可以代死的，其一就是罰銅，隻要你能拿五十萬錢出來繳納給朝廷，那麽就可以贖為庶人，免除死罪。但同時，不管你以前的官位，爵位有多高，就算列侯之尊，那罰銅免死之後都將你無關了，從此你就隻是一個普通庶民了。
其二，就是宮刑了，若是犯了死罪，而偏偏你又拿不出贖死的錢，那麽就隻能挨上一刀，餘生去做個宦者了。
比如說，太史公司馬遷，以後的某個時間點，就是因為觸怒劉徹之後，被判了死刑，但因為家裏窮，拿不出五十萬錢贖罪，就隻能受宮刑
這個時代的閹割技術還不如後世明清時那麽成熟，所以受宮刑之人不但過程非常痛苦，致死率也非常高，就算活下來，受刑者精神也會受到很嚴重的創傷。
據說，太史公司馬遷遭受宮刑之後，曾在陰暗的蠶室裏哀嚎的幾十天，才勉強活下來
總之，在當世宮刑是非常殘酷的刑罰，不然也不可能以之代死，所以一般情況下，公卿士大夫是寧可死，也不願遭受宮刑的。
當然了，雖然有上述兩種辦法可以免死，但限製也是非常大的，一般情況下，這兩種免死辦法，隻適用於犯了罪的官員，普通人若是犯了死罪，那就真的是死罪，是沒有免死資格的。
而且，你到底能不能免死，最終決定權還是在皇帝手中，因為不管是罰銅還是受宮刑，都要天子下特詔允許才行。
並且，十惡不赦之罪，並不在免死範圍之內。
總之，你會不會死，最終還要看天子的心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