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無功而返
坐在前往少府的馬車上,張然激動的情緒漸漸消退了一下,也不禁回想起剛才趙廣以及李充說的話。
其實說起來,趙廣所言不虛,若是按照現有的律法來說,少府是根本不需要給那些隸臣以及贅婿,賈人們發放禦寒衣物的。不但如此,而且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還必須自帶幹糧,無償給官府服勞役。
是以,這個時代的律法以及規章製度如此,就算張然在怎麽憤怒,也無濟於事,畢竟他才不過是區區一個秩三百石的禁圃左丞,是沒資格改變規則的。
這種情況下,正如李充所說的那樣,就算他孤身去了尚衣署,對方九成也不會理會他的給奴隸以及勞役發放衣物的“無力”要求的!
想到這裏,張然不由暗歎一聲道:“看來,也隻能去找少府卿趙禹求求情了!不然僅憑我自己,還真搞不定這件事啊!”
心中有了決定之後,張然便提起否了前往尚衣署的打算。是以,他在從未央宮的北闕入宮之後,便直奔趙禹所在的少府官署而去。
(PS:未央宮的宮門眾多,其中東闕為文武百官以及諸侯王朝見天子時所入的宮門,從這裏進入未央宮,可以直接抵達未央宮的前殿。
而北闕則為普通士人以及百姓們入宮時所入的宮門。同時,這也是少府諸多官吏們經常出入的宮門。而董仲舒以及張然所在的府第,也是因為靠近北闕,才因而被稱為北闕甲第。
並且,少府雖然處在未央宮之中,轄下的部門眾多,所占麵積也不小。但少府的官員們,卻被限製在靠近北闕的這片區域內活動,是不能隨便前往未央宮內的其他區域的!
而且,通往各處宮殿的路口,都有宮廷侍衛專門把守,若是想從此地過,必須有天子賜予的竹符才能通行!)
……
在奉上自己的官印,讓少府的佐吏代為通稟之後,張然很快便得到了少府卿趙禹的傳喚。
隨著佐吏一起來到少府官署的正堂,張然看了看前方伏案奮筆疾書,埋頭處理公務的趙禹,深吸一口氣,上前拜道:“禁圃左丞張然,見過趙公!”
聽到聲音後,趙禹身子一頓,緩緩抬起頭,輕輕瞥了張然一眼,然後伸手示意道:“汝且起身,坐!”
“喏!”張然迅速站直了身子,然後走到一旁,自己尋了一個空位,緩緩坐了下來!
此時,趙禹轉過頭,語氣平和的對張然道:“小郎去而複返,可是遇到什麽難題了?若是有何難處,隻管道來便是!”
張然拱了拱手,回答道:“回趙公,此番餘前來,確有一事,想請趙公相助一二!”
“哦?”趙禹聞言手中的毛筆頓時停在了半空中,隨後他順手將毛筆放回筆架上,翹起眉毛,對張然詢問道:“小郎且說說看!”
“唯!”張然躬身拜了拜,這才開口,盡量以簡明扼要的方式,向趙禹敘說道:“回稟趙公,適才吾去了一趟建章宮苑,發現將作署派來的工匠,大都身著單衣,更有甚者衣不蔽體…巴拉巴拉…”
說完工地的情況,以及自己的想法後,張然俯身對趙禹拜道:“趙公明鑒,此時已是數九寒天,凜冬將至,雖不說滴水成冰,但也相差不遠。若是工匠們隻能身著單衣勞作於野外,那麽不出三日,必有死傷。餘見之,心有不忍,是以想請趙公下令,從少府內調撥一些禦寒的衣物,發放給工匠們抵禦寒冬!”
“唔…”趙禹聞言,不禁皺了皺眉頭,又低頭沉思了片刻,然後這才微微歎息一聲,對張然道:“小郎有憐憫之心,吾甚以為喜。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朝廷自有法度在上,就算吾乃少府卿,也不可任意妄為!”
頓了頓,趙禹又道:“將作署之囚徒,贅婿,甲人之屬,雖其情可憫,但卻決不可因此私情而亂了法度,壞了規章…”
說著,趙禹目光非常平靜的看著張然,一字一句的說道:“法不容私情!吾是決計不會同意小郎私人之請的!小郎,請回吧!”
“呼…”張然猛吸一口氣,深深的看了趙禹頭上那頂代表公正不阿,明辨是非的獬豸冠,心中知道,他這次算是白來一趟了!
“好一個法不容私情啊!”此時此刻,張然不禁想起,董仲舒曾經對自己說起過的那句話:“為人廉傲,不受私人之請,家無食客,治獄嚴峻…”
果然,名不虛傳啊!
想到這裏,張然不禁在心底苦笑道:“嗬嗬…趙禹連王侯公卿的麵子都不給,又豈會給我麵子?看來我還真是想多了!”
既然已經知道事不可為,張然徑直起身,對趙禹拱了拱手道:“趙公,即是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嗯!”趙禹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拿起案幾上的竹簡,低頭觀看起來。
張然見狀,一甩衣袖,直接轉身,邁步向大堂外走去…
“小郎若是真的體恤那些工匠,勞役們,想要給他們弄些禦寒的衣物,不妨去天子那裏試試……”
剛剛走到少府官署門口的張然聞聲後,身子不由一頓,連忙側身轉頭向堂中的趙禹望去。隻見趙禹依舊神情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竹簡,連頭也沒抬.……似乎剛剛的話,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是張然剛剛明明聽的很清楚,剛才的話明明就是趙禹說的,絕對不會有假!
想到這裏,張然對於趙禹的印象也不由微微有了一些改觀,同時也連忙轉過身來,端端正正的對趙禹行了一禮,拜道:“多謝趙公提醒!”
趙禹依舊形容木塑,不聞不問,好似全然沒有聽到一般.……
張然見狀不由暗自撇了撇嘴,然後這才施施然的直起身來,轉身出了少府官署!
以趙禹的為人做派來說,能夠提點張然一句,大概已經是極限了,張然就算繼續待下去也對方也明顯不會再多說一句了,所以,張然根本就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