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山中怪醫（二）
“情殤？自然是聽說過，不過好像已經失傳了好久了。”於羽落仔細想了一番，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許印象。
“沒錯，世間傳言確實已經失傳了許久，不過舍妹被魔族尋仇喂了此毒，我多方打聽，可始終苦無解法，已然抱了放棄的心思，後來聽若寒小叔說起，於是便來碰碰運氣，不知你……”天和眉宇間升起愁苦之色，希望此行不會徒勞而歸。
於羽落輕歎，拿過一旁的衣物遞給穿得單薄的少年：“曾經幾度我豔羨那藥對容貌的改變，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然而後來知道那藥的毒性，便不敢再碰，盡管我憑著自己的天賦找到解毒之法……”
天和一聽，便知此行不虛，暗暗慶幸著蝶衣終於有救，可在女子言語中似有難言之隱：“難道是解毒的方法有何不妥嗎？”
“不是不妥，而是極為困難。”於羽落轉身走到身後木架上端來一盆東西放在少年麵前，天和低頭看去，隻見漆黑的泥土上空無一物，於是越發不解：“這是什麽？”
“血參就是解藥，這盆中其實不過是普通的千年老參，隻不過不過要加上你的血來喂養九九八十一天方成血參。”
“我的血？”天和看著盆中黑黝黝的土壤，暗道此法也不是很難辦到，早知道這樣，便命人找來一棵千年老參，哺以自己的血，何須費上這麽大的功夫？
於羽落瞥見他的神色，知道他定是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遂搖了搖頭笑了：“沒有你想的那麽容易的，我之所以不敢以身試藥，是因為澆灌血參的血液必須是靈力修為高強的人來提供，而且要連續不斷九九八十一天來灌溉，期間所需要大量的血根本是一般人無法承受的，很有可能血參長成的那一日，供血者也會衰竭至死.……”
天和心頭一沉，原來如此，竟是要一命換一命的解法，此毒真的不容小覷，煉製這毒藥的又是一個怎樣的家夥：“我願意一試，不管結果如何，若是我真的……煩勞你將解藥送到蝶兒手中便好。”
於羽落沒想到聽完製藥的危險後，這少年為了妹妹還能如此堅持，不由得一陣敬佩，然而更加殘忍的事實還是要說出口：“情殤此藥改變人的容貌開始到至人於死地之時共有一百日的時限，在此期間中毒者會受的折磨想必你已經知道，我便不再重複。
剛才聽你說曾多方打聽尋求解藥，想是已經度過不少時日，而要提升解藥長成速度就必須加大你的供血量，如此更加為危險，很有可能藥沒有製成，而你先撐不住了，這樣也要堅持嗎？”
天和微笑，右手五指化作利刃，猛地便向左臂割下，頃刻血流如注滴落到花盆中，眨眼間被土壤吸收幹淨，他看著傷口依舊麵不改色：“既然時間緊迫，那我便沒有理由再去浪費。”
於羽落眼見著少年的血不斷被盆中的千年老參吸收，最後連土壤都泛起了有些刺眼的紫紅色，而他不斷切割著傷口阻止血液的自然凝固，漸漸地喘息越加粗重，最後連勉力支撐著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女子眉頭一緊，拿過絹帕將翻到床板上的天和的傷口包紮好，有些擔憂的嗔怪道：“你這是幹什麽？不要命了嗎？”
“既然隻有我有這個能力來製藥，而且蝶兒已經時日無多，所以我唯有如此……”天和的臉色蒼白幾近透明，再無力放出更多的血液，可他眯著眼，伸過完好無損的右臂：“再來，你幫我吧……”
於羽落撇過臉，將喝飽了鮮血已經露出了頭的血參端到一旁，拉過棉被沒好氣的將少年包裹了個嚴實：“今天已經夠了，還有八十天，就算你想要縮短日程，也不能這般拚命，難道你想在頭幾日就變成幹屍嗎？”
天和虛弱的微笑，暗怪自己竟急得糊塗起來，若是現在就將血放光，不僅解藥製不成，自己怕是也沒有命再回去，豈不冤枉，遂乖乖的收起胳膊，閉上眼為明日的還要繼續的喂血養精蓄銳。
於羽落看著他，淺淺的歎息了一聲，望向緊閉雙眼，體力消耗殆盡的天和，以及手旁那盆喝飽了精血，正在蓬勃生長蛻變的千年老參，低聲道：“相比你說的蝶兒是對你極其重要的人吧，放心，我一定會盡我最大努力來幫你。”
少年無力答話，隻得點點頭以示感謝，盡管因為大量失血，腦中一片混沌，可他依舊可以感到淡淡的喜悅，
蝶兒，二哥哥找到方法救你了，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
程家大宅中，蝶衣目送著程天洲的車子飛馳而去，神經驀地便放鬆下來，這幾日眼睛的刺痛越加劇烈，看不見的時候也多了起來，隻是她一直在拚命掩飾，不想那少年擔心，但如此下去，毒發之日想是不遠了。
囑咐了顧嫂不必跟著，隻身一人走到後院的梅林中，望著那些在秋風中瑟瑟抖動的已有泛黃的樹葉，裹緊了身上披著的外衣，心下一陣戚戚，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那梅花盛放的壯觀。
“最近還好嗎？”凜然如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蝶衣已然猜到來者是何人，能這樣不聲不響的進來找她怕也隻有蓮雪了。
“蝶兒見過大姐.……”那女孩轉過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自從知道自己身中奇毒，時日無多後性子好像斂靜了不少。
蓮雪擺擺手，望著她越發單薄的身子骨，心頭一陣難過，身為長公主，空有一身無人能敵的修為，卻連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真是無能至極，然而麵上神色未變，依舊冷豔：“現在感覺如何？”
“還好.……過得很開心。”蝶衣語笑嫣然，眼前突然又是一片黑暗，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
蓮雪慌忙扶住了她，皺著眉道：“怎的已經這麽嚴重？那個小子呢？為何沒有陪著你？”
蝶衣等了片刻，眼前再次恢複了光明，方才淺淺笑道：“不怪他的，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我不想毒發前最後日子我們都要活在恐懼中。”
“總有一天都要麵對的，再說二弟不是去找解藥了嗎？”蓮雪第一次用上了溫柔的語氣，然而明顯生硬不已。
“二哥哥的事情還未有定數，我不想到最後空歡喜一場，現如今我隻能去記住我想要記住的一切，大姐，讓我好好看看你吧，看我如今的狀況可能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蝶衣扶著蓮雪的手臂，慢慢抬起頭，仔細的打量著長姐的麵容，眉眼，然後將一切都牢記心底。
蓮雪保持著姿勢盯著不動，為著她能好好的看看清楚，可最後還是鼻頭一陣酸，十分不忍的撇過臉去。
這是蝶衣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寒冰一般的姐姐路出這樣的表情，不禁有些啞然失笑，好不容易可以看到的情景竟是在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好了，不說這個，我給你帶來了禮物，看看喜不喜歡。”蓮雪好不容易才穩定了自己的心緒，五指張合，一套鳳冠霞帔出現在了蝶衣眼前。
女孩雙手接過，蹲坐在地上，細細端詳，指尖撫過大紅衣袍上以金線紋繡的鳳凰神鳥，還有風冠上的明黃流蘇，以及蝶狀的步搖，慢慢的眼淚便大滴大滴的落下來：“真好看，是大姐做給蝶兒的嗎？”
“從你第一次離開天宮時便開始準備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他，所以你們一定會在一起，隻是沒想到.……”蓮雪扶起小妹，強忍著淚意，不忍再說下去。
蝶衣淚痕猶在的唇角再次笑靨如花，看似冷豔高貴、不好親近的姐姐其實想的比任何人都要周全，早在她下界意欲找回遺失的真愛時便暗自準備著，希望在他們能夠終成眷屬時來一個錦上添花，沒成想之後居然會發生這麽多的事，到最後甚至她的性命都可能難以保全。
所以這才提前拿了出來，想是怕日後蝶衣會來不及穿上，徒留遺憾……
“謝謝大姐，蝶兒很喜歡，我想我一定會穿上它的，因為這是大姐給蝶兒一番心意，我相信二哥哥一定能夠趕得回來！”蝶衣點著頭，與其說是用肯定的語氣安慰著身旁的女子，還不如說是在堅定地告訴自己一定會有一個好的結局。
蓮雪點頭，輕輕的擁抱了涕泗橫流、緊緊抱著嫁衣的女孩：“我也相信二弟，以後我會經常來看你，想吃什麽玩什麽都跟我說，別苛著自己，若是最後真的.……要記住，神族女兒就算……也要有尊嚴！”
不過一會功夫，蓮雪經曆了生命中很多的第一次，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會有這樣囉嗦，溫柔的一麵，話到最後，她亦是難以控製哀傷的情緒，隻得水袖一揮，消失在空中.……
獨留蝶衣一人站在梅樹下，望著被風卷起的落葉片片，默默乞求著地老天荒.……
PS：大虐即將來臨，親們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