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當歸當歸（一）
“不行，此行凶險之極，魔族的人現在瘋狂不已，恨不得與天宮拚個魚死網破，你無靈力傍身，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和兒已然.……我不能再把你置於危險之中。”娜婭一口回絕了蝶衣，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無論怎樣，她都不會狠下心將她送上那風口浪尖。
“姑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已經沒有考慮的時間了，若是二哥哥真的沒事，我們猶豫的時間就會再次將她推向死亡……”蝶衣淚凝於睫，隻要能夠幫到天和，就算讓她付出性命她也願意。
娜婭搖頭，陷入糾結之中，兩個孩子一個是她所生，現在生死未卜，一個是她盡心疼愛，故人之女，如今哭求著她，意欲以命相賭，結果不能預料，她到底應該怎麽辦？
“姑姑，就信蝶兒一次，煩請您教我可以暫時改變形貌的法術，所有皆因為我而起，我願意為二哥哥去賭上一賭！”
娜婭好一陣猶豫，如今形勢的確不容再等，再說作為一個母親，又怎麽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有生還的機會的，最後隻得咬咬了牙道：“好吧，你都需要什麽，我著人送來……”
“二哥哥平日裏常穿的衣服，再就是黑玉扇的使用心法，可不能剛一照麵就漏了餡。”蝶衣語氣輕鬆，好像在討論著出遊計劃一般。
娜婭望著她的耀眼金眸，心下越發五味雜陳，抓過她的手，將所有能用得到的心咒術法連帶著自身的部分靈力全部傳授給她。
蝶衣感受到力量源源不斷的進入自己的身體，心頭一陣溫暖，抬起頭柔聲叫道：“姑姑.……”
娜婭輕輕的點點頭，萬不得已的抉擇，沒有退路的賭注，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丫頭，萬事小心，勿要硬碰，盡力而為……”
女孩剛要點頭，門忽然被撞開，程天洲徑直衝了進來扯開她們的手，大吼道：“不可以……”
蝶衣搖搖頭，對娜婭微笑，示意她可以先行離開：“姑姑，煩請立刻散布和王子平安無事的消息，相信即刻魔族便會撤去斷天涯的巡守。”
雍容清雅的女子頷首，身形一閃，頃刻消失無蹤。程天洲一把抓住蝶衣的肩膀，狠狠地搖著頭：“蝶兒，不可以，不可以.……”
“你怎麽可以偷聽牆角啊？”女孩撫過他的額頭，上麵滿滿全是冷汗，心下戚戚，卻仍故作輕鬆語調。
程天洲有些惱，這樣攸關性命的事，她怎麽能一個人便做了決定，到底將他至於了何地？
“若是再不聽聽牆角，你死了我都會被蒙在鼓中，這樣不公平！”
“好了，好了，又不說不告訴你，不過是晚一點罷了。”這樣鬧著小脾氣的少年不是很容易見到，蝶衣鼓著嘴，登時笑出聲來。
程天洲依舊無法釋懷，畢竟是生死大事，不是開玩笑的，他怎麽放心讓她去涉險：“你可想好了？我對神魔之爭並不了解，但仍可以想象到那幫家夥必是凶狠之徒，你能不能……”
“石頭，你就信我一次，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蝶衣微踮起腳，微涼的指尖附上少年的唇，將他所有的擔憂堵回了腹中。
程天洲又何嚐不知道天和對她的意義為何，此番聽到他遇難的消息又是多麽焦灼難耐，如今可以機會、有可能將天和救回，又怎能輕易放棄？即使微茫渺小，過程又凶險無比，恐怕她也不會說一個‘不’字，自知多說無益，隻得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答應我不能有事，我已經無法再承受失去你……”
“我知道，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你，我才舍不得我的石頭呢。”蝶衣笑語天真，眼前又是一瞬的黑暗，不過隻是眨眼之間，便沒有在意的略了過去。
次日清早，蝶衣剛一睜眼，便發現原本躺在身邊程天洲不知去向，隻留下帶著褶皺的被褥靠枕，唇角揚起，心中明了那少年是去做了什麽，也不著急去尋。
簡單的梳洗過後，穿上不知何時送來的白衣長袍，便斂目定神，開始默念娜婭昨夜教授過得靈決，光華流轉間，她的形貌慢慢發生了改變，到底是天資聰穎不凡，靈術心咒她操縱起來可謂得心應手，當年若不是因事耽擱，無心修煉，恐怕今日也不至這樣柔弱無力。
最後帶上紫金冠，拿過黑玉扇，鏡子中呈現出的儼然是如假包換的天和王子，就連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抬手去摸鏡子中的人影，眼角再次濕潤了開來，
“二哥哥，蝶兒知道你一定沒有死，你一定放心不下莽撞無知的我獨自留在人間，我會為你爭取最多的時間，你要加油.……”
廚房中，程天洲帶著圍裙，在顧嫂的幫襯下忙忙碌碌，今日他早早起身，親自為蝶衣做了一桌豐盛的早餐，今時不同往日，每一分可以相守的時光都是來之不易，要倍加珍惜。
美食佳肴擺上飯桌，程天洲剛要上樓，卻見天和模樣的蝶衣步伐穩健的走下來，得意地站在他麵前，一瞬間便愣了神。
蝶衣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驚異，於是更加誌高意滿，知道自己偽裝很是成功，伸出手在少年眼前晃了幾圈，聲音依舊並無改變：“石頭，看傻了？是不是我太過俊美，讓你著了迷？”
程天洲一把抓住她的手，唇角抽動，卻沒有平日裏的甜蜜：“的確很像，可是這樣是不是也代表著會增加很多危險？我要跟你一起去……”
“要裝就要裝得徹底，這樣才會持久，你還是好好呆在家裏，要不到時候還要顧著你，我更沒辦法脫身了。”蝶衣對於他的隨行要求自是感動不已，可是此番行動甚是冒險，她並無十足的把握，又怎能輕易將他帶入危險之中。
“可是.……”
然而少年話未說完，蝶衣便接著道：“你就放心吧，我不會隨便的便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姑姑想必已經散布了消息出去，我現在要做的隻是在魔族的麵前露個麵，證實天和未死的事實，吸引他們的兵力和注意，不會正麵交手的，再說，我打不過還不會跑嗎？”
好說歹說，程天洲總算是鬆了口，攬過女孩的肩膀：“我就在家裏等你，你要早些回來，知道嗎？”
“是是是，我的石頭大人，我保證我會好端端回來，定不負我們的千年之約……”
告別了程天洲，離開了程家大宅，為了避免連累這裏，蝶衣故意繞了幾個圈子，然後才一步步走向斷天涯，她站在崖邊，風聲獵獵拂過耳畔，仿若厲鬼的嗚咽一般，四周荒草淒淒，淒涼無比，她探過頭望向那看不見底的深淵，漆黑一片，可怖之處不亞於誅仙台，而天和就是為了來尋不告而別的她，而從這裏墜落了下去。
二哥哥，不要怕，有蝶兒陪著你，你為我做了那麽多，今天該輪到我了.……
魔窟中，冥伽坐在石椅上，嘴角浮現的是大仇得報的欣慰，千年的時光，整個魔族在這苦寒之地經曆種種，死傷大半，而他每日看著不斷增添的冰冷屍體，聽著家破人亡的哭號，卻無能為力，心中對蝶衣和神族的恨意日漸增長。
終於，他精心設計的連環計逐個順利地實現，親眼看著那翩翩少年發冠掉落，武器脫手，最後體力不支墜落崖底，心底的暢快無以言表，總算是為了那些無辜枉死的族人出了一口氣。
他甚至能夠聯想到英明果決的天後娜婭聽到自己兒子噩耗後的神情表現，整座天宮亦會因為繼承人的失蹤而混亂，現在隻需再等待幾日，神族的守衛便能出現空缺不足，到那時便可趁虛而入，取而代之！
想到這裏，驀時又是一陣暢快，拿起麵前石桌上酒壺，將冰涼辛辣的液體撒在地上，高聲道，
“各位，我冥伽沒有辜負你們，為你們報了仇了，隻要再等幾日，我便可以攻上天宮，讓我族不必再生活困苦，不再有不必要的傷亡……”
“大人，魔君大人……”一個魔兵突然闖了進來，打斷還在意氣風發中的冥伽。
正在興頭上的冥伽突然被打斷，自是不悅至極，冷哼一聲：“怎麽了？何事如此慌張？毛毛躁躁的，莫不是神族大亂，我們的機會來了？”
“大……大人，不是的，是……是.……”小嘍囉上氣不接下氣，不敢說出口。
冥伽豈能忍耐，狠聲道：“有話快說，吞吞吐吐的像個什麽樣子？還沒正式開戰，就嚇成這樣成何體統？”
“大人，小的無能，是……是和王子並沒有死，天宮現在也恢複了正常秩序，我們.……”
冥伽一聽，驀時便再也按耐不住，袖子一揮，將杯盞盡數翻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似乎連整個魔窟都有所震動：“什麽？當真嗎？”
“開始隻是神族中打探來的消息，小的們不敢相信，便未回稟，可是守在斷天涯的弟兄卻親眼看到了和王子安然無恙，於是不敢再耽擱，立刻就來稟告了。”魔兵亦是慌亂，生怕會罪責加身。
籌謀多年的計劃眼看就要大成，怎能容忍頃刻間便化為烏有，冥伽狠狠地一握拳，眼睛亦眯成了一條縫，隱隱可見陰毒之光：“既然沒死成，那我們就去補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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