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瞎眼
瑾十三並沒有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堅持著每日放血，堅持到七七四十九天，可是四十九天真的到來的時候，瑾十三心中並沒有鬆了一口氣，隻是感覺內心深深的悲傷。
如今的百裏止已經痊愈，瑾十三知道。甚至每日百裏止都會和雪前輩切磋武藝，可以說武功一日千裏。但就是這樣優秀的百裏止，瑾十三越來越覺的離自己非常遙遠。
獨自一人靜靜的走在小路上，瑾十三在思考著自己將何去何從。突然見到前方的樹枝上斜倚著身穿暗紅色衣服的人，瑾十三心中一慌，轉身便要離開。
“十三！”百裏止突然出聲，他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瑾十三總是躲著自己，但他今天一定要把話說清楚。
瑾十三愣在原地，良久，才慢慢的轉過身子。
“百裏。”強拉起一陣苦笑。
百裏止自樹枝上飛下，犀利的眼眸掃視了一眼瑾十三的麵容，瑾十三隻是低低的垂著腦袋，她怕，怕百裏止看見自己早已暗淡無光的右眼。
“我還沒有謝過十三，帶我來昆侖，幫我找到母蠱。”百裏止邊說著，邊注意著瑾十三的神情。
“沒事，這些事，本就是我自願的。”瑾十三小聲說道。
“我不知道十三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近日對我異常冷淡，十三不願說，我不問便是，但是如今，有一個問題，我必須當麵問清楚。”百裏止的話說到後來竟是一臉的嚴肅。
瑾十三心中隱隱猜到瑾十三要問自己的事情是什麽，心中突然一慌。
“十三，我如今身體已痊愈，我隻問你一遍，你要不要跟我走？”瑾十三看著百裏止嚴肅起來的眼神，隻覺得心中一陣歡喜一陣憂。
百裏止，我願意和你走，隻是如今的我，已經失去了和你站在一起的資格，隻是你曾想過要帶著我一起走，十三心中，便已經知足了。
“百裏先走吧，十三想在這昆侖山上多呆一段日子。”終究是說出來了，第一次，第一次拒絕了百裏止。
百裏止深深的看了一眼瑾十三：“如此，明日我便離開，十三便不必來相送了。”說罷便轉身離開，竟是一個回眸都沒有。
瑾十三隻覺得心中一陣悲切，漸漸的伸手撫上自己的右眼，猛然摸到一片濕意，不禁一陣苦笑，如今自己右眼已瞎，淚水確是不斷了。
百裏止，我不是不想同你走，隻是你的身邊不可以有我這樣的人存在你知道嗎？即使你為了責任照顧我一生，可是那樣的你，便不再是瑾十三想要的百裏止的。你合該是雄鷹，那朝堂之上才應該是你馳騁的戰場。
百裏止果然說到做到，第二日清晨，竟是誰都沒有打擾便走了，他走的無聲無息，確是將瑾十三的笑容也帶走了。瑾十三心中不禁懷念起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自己。
即使是愛著百裏止的瑾十三，曾經也沒有這樣的愛哭，隻是最近，瑾十三不知為何，總是不自覺的流淚，她想自己終究是脆弱了。每日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瑾十三便慶幸著自己與百裏止早已血水相溶。
突然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瑾十三慌忙放下手臂上的衣袖，擦幹眼淚，啞著聲音說了一聲：“請進。”
推門進來的竟然是青言。看著雙眼紅腫的瑾十三，青言細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坐到了瑾十三的身邊：“十三可願意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瑾十三看著青言眼中的疼愛，腦袋不覺一沉，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在叔父家長大，隻是別人家長大的孩子，難免受人欺負，因此，一長大到我能夠的獨立的年紀，我便出來了。”說完頓了頓，似乎是在整理思路。
“十二年前，我方才十八，那時我第一次看見雪，那時的雪和現在的樣子差不多，性格可是差遠了。我一見到他，登時驚為天人。”瑾十三聽到這裏，也想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見雪的情景，是了，雪確是有這樣的魅力。
“那時我心中對他愛慕難舍，可是雪周圍已經有了一位叫如歌的女子，你想不到吧，雪最初對我並沒有印象，我隻知道，他那時對那如歌卻也是真心的，一心隻想著和她一同隱居，不再管這江湖之事，可是這江湖又豈是說退便能退的，更何況，雪當時，手中還握有武林令牌。
我當時憐他們二人有情人難能成眷屬，便一心在暗處助他們二人。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雪一身是血的躺在雪上，鮮血和雪相映，格外觸目驚心，我以為是仇家找上了門，可雪的武功如臻仙境，江湖中怎麽會有人能夠傷到他，後來我才知到，他那一劍，竟是如歌所為，原來如歌，不過是為著雪手中的令牌。
那時我把雪扶到我居住的地方，他就是一直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後來，你猜他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瑾十三心中疑惑：“說的什麽？”
青言微微一笑：“他竟然對我說：‘你是誰’，我當時隻感覺可笑，我其實在雪麵前早已出現兩年。那時我才知道，對於不關心的事情，他是一絲一毫不會放在心上的。所以你應該知道，如歌的那一劍對他而言，是多麽殘酷，甚至他想著自此了結此生，那般消沉的雪我是第一次見到。
那一段時間，我陪著他，他也總算是記住了我，可就在這個時候，如歌竟然回來了，她說自己忘不了雪，其實我是相信的，因為很少有人在接受了雪全心全意的付出之後全身而退。讓我想不到的是雪，他沒有接受如歌，隻是把武林令牌拿回，交給了天群之後，便離開了。
我找了他很久，都沒有找到，我知道，若是雪想要躲起來，沒有人可以找到。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我獨自一人流浪至蓬萊山，竟然在蓬萊山底遇見了昏迷不醒的雪。那時他五髒俱損，命在旦夕。若非他自願，是沒有人可以傷到他的。那是我便知道，一定和如歌有關。後來真相果然是這樣，如歌接受不了雪的拒絕，竟要輕生，雪是以命抵命，救了如歌。
我那時並沒有想多少，隻想著救活他。想到蓬萊山上有一道人，便想著帶著雪上山，可是那青袍道人竟說雪天人之姿，年輕時作孽太多，我心中急迫，硬是在他蓬萊門口跪了一天一夜。那青袍道人終是答應了我。
雪醒過來之後，終於是記住了我。隻是我心中知他的心已死，便隻想著陪在他身邊就好。後來，我同他便四處流浪，他仇家雖多，朋友卻也不少，對我也算保護，周周轉轉，來到了這昆侖山定居下來，我才知他心中定是需要寧靜。
再後來啊，他竟覺得對不起我，要我自己去尋找幸福。我心中氣憤，卻也賭氣下山。那年我已經二十有二了，合著民間的規矩，我已經是老姑娘了。回到山下，我便想著雪既然已經安定下來，我心中放心便是。
在山下呆久了，也有人來說親了。我是真的打算好好的過日子，可是我聽說昆侖山上有一個仙人日日在林中買醉，當下心中想著定然是他，也顧不了許多，便直接上山了。自那之後，雪也沒再說離開之話。便一直到如今，雖然我們二人之間沒有常人的情愛，但彼此的血濃於水，也早已難以割舍。
十三，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說讓你對百裏死纏爛打，我隻是想讓十三知道，這世上，真正能做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人能有多少呢？你隻要在你還能陪著他的年紀，好好的守護他，還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的呢？”
青言走了瑾十三心中確是難以平靜，她沒有想到，青言心中，竟背負著這麽巨大的悲傷。隻是自己真的還有勇氣出現在百裏止麵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