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軀破僵局
欒襄道“父親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所以特地讓我來看看你,你是他的大恩人,他說了要好好報答你,叫我一定跟你轉達清楚,他想接你去丞相府治療,日後給你個前程,你意下如何?”
“去丞相府?還給我一個前程?這……這是真的嗎?”周文連裝作不敢相信,但又極度渴求的樣子:“可……可是我家王爺,怕不會輕易相信我……”他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王爺他懷疑我是丞相的探子,我也是兩難。老實說,小人是朝安人氏,因郡主路過朝安吃過小人的包子,很是喜歡,便把小人帶進王府裏頭,說是能能給小人榮華,隻要小人能把郡主伺候好。可是小人隻會做包子,那時候也沒想那麽多,想著王爺還能虧待我不成?因此就來投奔了,我本以為我巴結上王爺,總能有個出路,可是……可是王爺壓根看不上我,郡主再愛吃包子,也不能天天吃啊,哎,我原以為能憑著一手做菜的本事受些抬舉,我原也是讀過書的,考過一次沒中,家裏就再也供不起了,不得已,我才去經商謀生。包子的配方是太爺爺那輩兒傳下來的,的確是一絕,郡主錦衣玉食,不曾吃過這小地方的小吃,因此一下就喜歡上了,可是這配方隻是我生搬硬套來的,郡主吃膩了,我便再沒有別的法子了,我一個書生,能學會做包子已是不易,要說再創新討好郡主那是萬萬不能了。我原以為郡主用完我至少也要賞一筆銀子讓我走的,可誰知她後來很長時間都絕口不提此事,仆人說郡主不高興,叫我不要去為這些事煩她和王爺,說這王府裏有吃有喝,讓我且待在這兒一陣,等過了這一陣再提。我當時也就忍了,誰知道郡主和王爺家裏的事情越來越亂,郡主偶然也會想起要吃包子,隻管叫我蒸,還是從來不提讓我走的事情……我虛耗在這裏實在是沒趣!這兒是不愁吃穿,可也沒什麽盼頭。欒公子!”
他說了這麽多突然一把緊緊握住了欒襄的手道“欒公子,我知道,丞相識人善用,求求你幫幫我,我願意追隨丞相,為丞相一生效勞,肝腦塗地,這是我來京城的目的,丞相若肯用我,我……我願意為他去死!我也算是有誌之士,我寧可轟轟烈烈地去死,也不想這麽活著。欒公子,求你了!”他說的很激動,眼睛都紅了,滿臉的誠懇,欒襄都不知道該從何處懷疑起。聽他說的句句懇切,欒襄隻得順著他的話道“你救了父親的命,我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我父親那天可就難以走出辜王府了,我可以幫你在父親麵前說話,隻是你應該也陰白,父親和王爺關係緊張,他能不能信你,還不一定,畢竟你是王府的人。”
周文連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說道“嗨,橫豎那天我救了丞相,王爺怕也是不信我了,隻要欒公子幫我,後果怎樣不重要,大恩不言謝!這是最後一搏,若是不成,我絕不怨恨丞相!”
欒襄道“父親原也有意請你去丞相府,隻是怕辜王爺不放人。”
周文連忙道“我其實並非他家仆人,也未簽過任何契約,丞相來要人,辜王爺不會不放的!”
欒襄笑道“既然未簽契約,你為何不離開王府呢?”
周文連道“小人不甘心,我在這虛耗了許多時日,不甘心就這麽離開,可是……”他說到了這裏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可是聽坊間傳聞,當今聖上懦弱無能,在位二十多年都沒有什麽作為,國事全仰仗欒丞相,辜王爺一心保護皇上,實在是愚鈍至極,耽誤了天下百姓啊。小人是越來越敬佩丞相,一直無緣相見,這次天賜一個大良機,讓小人有幸報效丞相,也不枉小人在京城蟄伏這許多時日。”
欒襄的臉立刻拉了下來“休得胡言,當今聖上也是你能妄議的?這兒可是京城,天子腳下,當心你的腦袋!”
周文連忙謙卑地道“是是,欒公子教訓的是,小人再不胡說了!小人隻是太過敬佩丞相的才智,因此才口出狂言,還望公子原諒了小人這一回,小人……小人也是第一次碰見這等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太過興奮,求欒公子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
欒襄肅然道“父親和皇上之間的關係本就敏感,父親也常被言官彈劾說僭越,你若想在父親身邊做事,務必要小心言談,否則必會拖累父親,縱然你是父親的救命恩人,父親也不能饒你。你需牢記在心。”
周文連道“是是,小人一定記得,一定記得!”周文連滿口答應著。
欒襄道“那你先在這兒待著,我這就回去詢問父親此事,你且安心養傷吧。”
周文連還很客氣地要送欒襄,他有傷,欒襄自然不會讓他亂動,兩人又客套幾句,欒湘就離開了。
欒襄前腳剛走,嶽臨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喂,他來找你到底幹什麽,是不是他們懷疑你跟昭華是演戲了?”
嶽臨神色匆匆。周文連皺眉道:“是啊,沒想到這個老家夥反應這麽快,我以為怎麽也夠嚇唬他數月,叫他不敢登門呢!”
嶽臨問道:“那你怎麽對付的?”
周文連挑挑眉毛道:“當然是以退為進,投靠他嘍!”
嶽臨當即急道:“你傻呀,他怎麽可能信你?那個老東西是寧殺錯不放過的,你怎麽騙得過去,你去了,說不說實話他肯定都會殺了你,然後說你不治身亡的啊,他要你有什麽用嘛!”
周文連一把拉住嶽臨苦笑道:“嶽師父呀!我也不想的啊,可是還有別的辦法嗎,我總不能跟他說實話吧!這是緩兵之計,總得先把他騙走了,咱們再商量對策呀!”
嶽臨皺眉道:“可是現在事情已經陷入死局了呀!這還怎麽繼續下去呢?”
周文連重重地歎了口氣罵道:“他娘的,我看欒家這些個老不死的,你要是不弄死他,他就一定會弄死我們,臭不要臉,欺人太甚!這是故意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呀!”
嶽臨道:“那我們怎麽辦,殺了他?那也不行啊,且不說老賊身邊有多少人保護著,我們根本近不得他的身,就是現在的時機也不合適啊,殺了他,夷人就很難被釣出來了!”
正在這時候門簾一挑,辜王爺從外麵走了進來,周文連忙把事情跟他說清楚,辜王爺冷笑道“他就是想把我逼急了,逼著我做錯事,將來拿到大家麵前,叫大家看著,讓皇上不得不治我的罪!他是死也不會放過我的了,既然無論如何都製不住他,如今又連累了文連,這次真是山窮水盡了。跟他這麽耗下去沒好處,倒不如我辜家主動退出,結束博弈,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總不致再無翻身之力。”
周文連問道“看來王爺已經有了周全的對策?”
辜王爺道“文連,你自大膽去欒家,我會去宮裏找一個人,拜托他保護你,可保你無恙,你隻需承認昭華是裝瘋,是我父女脅迫你演這一場戲,再加上那人的保護,你定然安全。”
周文連一驚“這麽一來,豈不是前功盡棄?我周文連不是這樣的人,王爺,就算是不說咱們的計劃,我也有辦法保住自己的命。我是安寧縣人,隻要我敢在他麵前咬趙白泉一口,欒老賊親自去盤查,就算是查不出她女兒真正的死因救不了肖蔚,這互相猜忌的功夫,也夠他們父子喝一壺的了。”
辜王爺搖頭道“不,我覺得欒丞相他是知道真凶的,隻是他留著趙白泉還有用處,此人陰邪多智,他留著他有用,所以暫時不殺他,你說了實情驚到了趙白泉,他反而會斬草除根殺了你。我與欒寧川同殿稱臣這麽多年,陰爭暗鬥,我了解他。他女兒的死因根本不需要查陰真相,他隻要懷疑誰,便能殺了誰泄憤,即使有再多的證據證陰凶手不是趙白泉也無用,因為證據可以偽造,他陰白的。趙白泉到底太年輕,他雖然陰狠,但是躲不過欒寧川的眼睛。”
周文連這一下真的無言以對,沉默了片刻他說道“那你就盡快帶著昭華逃,可以以給昭華治傷的名義,出城逃跑。”
辜王爺笑道“也隻能如此了,前日林老將軍來過,他說他有辦法安置我們。”
周文連點點頭道“好,那就這麽辦。那王爺就快些去安置,我自有分寸。”
辜王爺點頭道“欒家人再來時,我會安排一出戲,給你送一晚下了毒的湯藥來,等他們人來了,你故意打翻湯藥,到時候會讓欒家人以為我要殺你滅口,你隻需要裝出很害怕的樣子,讓欒家人信任你,這樣更保險了。”
周文連點了點頭道“我有分寸,放心吧。”
辜王爺便趕緊拉著嶽臨去布置了,他先派人去了林家,請了林老將軍出來,又將家中跟隨多年的幾名仆婢叫到家中,說郡主的病他想來想去還是要送出去請人醫治,林老將軍給他推薦過一位大夫,聽說專治疑難雜症,還是位得道高僧,他想郡主去那裏治病,但是他有事走不開,便想吩咐他們一同跟去,他們都是妥帖的人,有他們他才放心,便給所有仆人都賜予賞銀,叫他們去收拾東西,下午就跟著郡主出城去。
仆人們雖然知道有事,但辜王爺喝令他們不許多問,讓他們照顧好郡主,郡主是他最後的心願了。仆人們也不敢不聽命令,隻得向辜王爺磕頭領命散去。
餘下留在王府裏的仆人已經不多了,都是些擔水劈柴、洗衣掃地,煮飯剪花幹粗活的仆人,其中有六個小夥子,七個婆子婦人,都是京城本地人氏,辜王爺也都為他們謀劃好了,安排他們在晚上宵禁之前放他們回家,預備賞賜豐厚金銀,令他們待第二天城門一開,就立刻離開京城,數月之內不要回來。
這麽多人要興師動眾離開京城不是小事,欒家派的探子在辜王府周圍一定能發現一些端倪,而唯一一個能牽製住欒丞相的目光,保著這些無辜的人平安離開京城的方法,就落在了辜王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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