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節:惡女追魂來
肖蔚猜的不錯,當年的趙白泉就是這樣的想法。
見趙白泉半天不說話,肖蔚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從前她做殺手的時候見過不少的愛恨嗔癡,財與名是很多人一生的執念,她雖然不屑,卻承認這才是人的本性。
“我就知道,不過是為了這些事情。我不怪你,倘若我處在和你一樣的境地,一樣是個讀書人,按著我的性子,會比你做的更絕更狠,你還回來看我,惦記著我,那也不枉當年相識一場。要怪隻怪我自己當時沒有自知自陰,不過如今我看開了,我活得很高興,很好,我也不想再跟你糾纏。我隻想知道到底為什麽,現在知道了,雖然你還是不能來娶我,但是你心裏有我,這我就放心了,我知道我不是個沒半點好處的姑娘。但是以後咱們還是就別見麵了,你也不必找我,咱們各過各的日子,從此兩不相欠。”
她起身要走,趙白泉也忙起身要追,肖蔚卻突然轉過頭來笑道“哦對了,當年送你進京趕考借你的錢……當年咱們說好了是借,對吧!現在過了這麽久,利滾利也著實不少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是找你要債的,我就當花錢向你買了幾句好聽話來聽聽,你不用耿耿於懷。”
她說完真的要走,趙白泉卻突然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當年對你說的話不是你花錢買的,是我心甘情願說給你聽的,你這是拿錢打我的臉!”說到這裏他突然冷笑一聲“說什麽不恨不怨,若果真如此,你又何必要在我的傷口上撒鹽。”
肖蔚見這個家夥毫無懺悔之心,居然還想以這樣的話來激她,她氣得頭發都快立了起來,卻挨不住心頭上這具身體對趙白泉的情感和記憶,不由自主地眼睛就紅了。
她轉過身來指著趙白泉痛罵“你個死渣男,好,老娘就是恨你又怎樣,就是要打你的臉又怎樣,我還想把你千刀萬剮,抹了粗鹽香料,吊在房簷下風幹了做臘肉呢!你以為我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恨你?嗬嗬,我如今已經有了新歡了,人家比你待我好,我現在隻盼著你趕快滾,別來煩我。”
趙白泉忽然道“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罵人。”
肖蔚道“你走了之後我就會了!”
趙白泉一步步走上前沉聲道“那你罵吧,狠狠地罵,要是還恨我,你就打我,我都不怪你。我是做錯了事,可是人哪有不做錯事的時候呢?我回來是想求你原諒的。我沒有朋友,丞相府那個婦人大了我五歲,脾氣很不好,我在欒家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我在外被人指指點點,回到家裏又被她們父女折磨,沒有一日一刻的安好,外麵的人都說我是欒家小姐的男寵,我也覺得我自己是,那個女人實在是……我實在是難以啟齒,我在他們家受盡了屈辱實在是受不了了,我後悔了。我身邊隻有你一個可以傾吐衷腸的人,你如今既然萬事都好,那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憐可憐我,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
他流下了眼淚,肖蔚的心也跟著一疼。
這次是她自己的心疼了一下。她向來吃軟不吃硬,瞧他神色,當是在欒家過的實在不好。他五官本就溫和,甚至頗有些妖豔嬌媚,男子生成這般模樣好看是好看,但卻很容易讓人看不起,欒家小姐想來也是風流多情的,年紀又比他大上這麽多,名聲還不知被傳成什麽樣,趙白泉在外的名聲定然也被傳成了汙泥臭水,豬狗不如了。
他可不像自己,自己無欲無求,他不一樣。他還想好好做官。欒家勢力很大,欒家小姐看上的人,若他不答應,滿京城還有誰敢抬舉他?
她還是心軟了。
在她原本的時代裏,尚且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這地方!
“好了好了,別在我這裏裝可憐了。那是你自己活該,下不了狠心拒絕。你要是真的有誌氣,不做官又能怎樣,回來我們種田,做生意,辦學堂教書育人,照樣能活下去。”肖蔚白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你後悔又能怎樣呢?你認命吧,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反正我們是不可能了,現在我們已經兩清了,你好或不好,跟我沒有關係!”
趙白泉還想再說什麽,肖蔚已經跑出去了,趙白泉追出去,然而肖蔚跑的很快,他眼看著追不上就在後麵喊道“喂,你總要告訴我你現在住在哪兒,和誰一起,靠什麽為生,喂……”
他一邊追一邊喊,從客棧的後院追到了前院,引得眾人紛紛駐足圍觀,剛追到店門口,他看到那個身影消失在夕陽下,而此刻在同一個方向的那條街上,又有一個身影出現在夕陽下。
他此刻麵對著夕陽,那人隻剩下輪廓,但就是那麽一個輪廓,讓趙白泉身子一震,腦中瞬間空白,冷汗一下子沁了出來。
他哆哆嗦嗦地往前走,那個人也向他走來,看的越發清晰,那人正是欒湘兒。
他像是凝固了,一動不動。欒湘兒風塵仆仆,看起來也清瘦了一些。她穿了一身男裝,臉黑瘦了一些,但是眼神依舊淩厲。
“若不是你喊這一嗓子,我還找不著你呢!”欒湘兒冷笑道。
趙白泉忙道“哎呦喂湘兒啊,我還以為我在做夢,你怎麽來了,你自己來的嗎,父親呢!”
欒湘兒就在這大街上,一口唾沫啐在了趙白泉臉上罵道“憑你這醃臢賤骨頭,也配提父親!你剛剛在追誰?”
趙白泉抹了一把臉,嗔怪地笑道“嗨呦,你看看你這是做什麽。父親交代我來查案,這是摸索到了一些線索,我這不是想辦法追查下去呢嗎,可那人偏不肯說,我……我能不追她嗎?湘兒啊,你一路走來累壞了吧,走走,我帶你去休息,這安寧縣有很多的點心小吃,我帶你吃去。”
欒湘兒這時候確實是累極了,暫時也無心追問下去,隻白了他一眼心想道“眼下可不是追問他的時候,他必有千萬句話等著搪塞我,待我跟他一起久了,手裏有了把柄再跟他算賬!”
欒湘兒由著他把自己帶進了他的房間裏,洗了臉吃了東西,她又累又困,便躺在床上睡著了。趙白泉一直守在她身邊。
他看著欒湘兒那張臉,越看越是嫌惡。這個女人就算是睡著了也是那麽讓他憎恨,眉毛鼻子都是說不出的可恨,他看欒湘兒睡得很熟,看著看著便陷入了沉思,他不由得幻想,要是哪一天這個女人能一直睡下去,永遠醒不來該多好……
他這念頭剛一出來,欒湘兒的眉頭忽然皺了皺,一下子驚醒了。
趙白泉立刻變了臉,問道“怎麽了,做惡夢了?”欒湘兒有氣無力地道“是啊,夢見從懸崖上摔了下去……想是這些天太累了,做的盡是怪夢,幾時了?”
趙白泉道“戌時了,你要洗洗嗎!”欒湘兒眼睛也不睜,點頭道“好。”
趙白泉便道“那我去準備。”
趙白泉熟練地幫她叫了小二搬來浴桶,燒了開水,一切收拾停當,他便在屏風外麵等候。欒湘兒洗了澡,穿上了趙白泉給她的幹淨的袍子又回到床上躺著,趙白泉叫人來收拾了水桶等物,等收拾幹淨了,趙白泉便挨過去諂媚地道“多日不見娘子,娘子真是越發美豔了……”
欒湘兒冷笑道“先別急著拿話哄我,你當真是為了給爹爹查案找的人?”
趙白泉道“那是自然了,爹爹的話我怎敢怠慢呐!”
欒湘兒冷笑道“也是,量你也不敢胡鬧。”
趙白泉接著問道“娘子,你此番出來爹知道嗎,他得多擔心你啊。你也是的,就算是想我,也該多帶些人來,我雖是辦案,但也不妨隱藏身份,偷偷見你一見的呀!”
欒湘兒道“胡說,誰想你了!”趙白泉伸指在她鼻梁上一刮說道“你一個相府千金,千裏迢迢地趕來尋我,這一路上為了找到我到底吃了多少苦,你自己心裏清楚。”欒湘兒也柔聲道“今日我在街上罵你,你不生氣?”趙白泉哈哈大笑道“你罵我說陰心裏有我,我有什麽氣好生的。我這麽一個窮小子,也沒什麽出息,難為你看得上我。”
欒湘兒沒有說話,依偎在了趙白泉懷裏,說道“你說的不錯,我這人脾氣是不好,可也都是因為在乎你。你這個妖孽,我都懷疑你是不是狐狸精變得,勾的人家一刻也離不開你……”
趙白泉撫著她的身體,低聲笑道“娘子才是狐狸精呢,讓相公肯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為你去死都覺得高興,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直到娶了娘子你。我為你簡直是到了癡狂的地步,有時候我也想不陰白,為什麽我一看見你就高興?娘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剛剛認識的時候,我見你第一麵心裏就想啊這是天上的仙女嗎?哈哈,後來在相府裏遇見了你,你說要嫁給我,我一個凡夫俗子,死都想不到自己能娶到仙女做妻子,直到咱們成親很久,我都不敢相信。我常常害怕你哪一天就飛走了,或者哪天我突然醒來就不見你了……”說到這裏他把她抱的更緊:“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他說的情真意切,欒湘兒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哪能分清這些甜言蜜語哪句真哪句假,聽了之後竟然被逗笑了,昂起頭撒嬌道“那你要一直這麽對我好,否則我就再也不見你。”
趙白泉低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變心的……”
夜漸漸深了,窗外秋蟲鳴叫的聲音很大。趙白泉背對著欒湘兒睡在床沿上,縮緊了身子往邊上靠,盡最大的努力遠離她,卻又不至被她發覺。這個女人讓他覺得惡心,他也覺得自己惡心,他恨自己對她說過的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割了。也許是今天見過了瀟瀟,他今晚覺得格外的厭煩。
他真是恨透了她,居然到這兒都甩不了她,欒老賊竟也不攔著她!
他斜過眼去看看欒湘兒,心裏暗暗生出一條詭怪的想法“這個女人,要是再也不會動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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