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絕望中發出的黯光（二）
這場人魔的驚天決戰正逐漸進入白熱化。
這一戰，人魔雙方都傾注了全部的精銳和力量。
而人類方麵，因為天時、人謀，再加上魔族內耗的時機——突襲七夜。
但就在這個節骨眼，哥舒老帥病了。沒人知道原因，也許病了，也許是水土不服，也許是因為上了年紀，也許是為了逃避
知道老帥昏倒消息的人不超過四個人——兵糧官譚叡，馴鷹人大統領慕容劭商，除魔衛申（猴）韓天佐，軍醫官李伯仁
目前，帥帳內，所有在場的將官們都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這個重要的時刻，老帥竟然倒下了。
目前，第二軍長孫龍晴部已經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人困馬乏。而此時此刻，鵺魔一族與救援而來的魔族主力部隊將其給圍困在七夜城西門外四十裏處。以數千之眾抵擋魔族三萬聯軍，第二軍又俱是強弩之末，這一戰，可謂是凶險至極。
而第一軍商明悟部，則情況更糟。這一場大戰已經持續了四個時辰。如今，第一軍被魔族三路大軍死死困在內城門處，前路被攔住，後路被截斷，
無法突出重圍。全員被殲滅隻是時間問題。
而闇夜魔君為了防止哥舒老帥的即將到來的增援，甚至提前派了血影元烈祖孫倆伏在七夜城外必經之路上，準備予以人類援軍重創。
慕容劭商嚴峻道：“譚帥，既然大帥身體抱怨。眼下軍營之中，您是副帥， 軍階最高，還請速速下令發兵援救商首領。”
韓天佐向慕容劭商抱了一拳，道：“慕容兄，我知你們第一軍也被圍困，情勢危急。說真的，我也希望能先救第一軍的弟兄們——但但我軍恐怕連半個時辰都撐不住了，念在這一點份上，還請先讓譚爺先發兵救第二軍吧。”
慕容劭商轉臉向韓天佐道：“韓兄啊，我等被魔界最精銳的三支部隊圍困在七夜城，連闇夜魔君都親赴戰場指揮戰鬥。若是那幾位大人在七夜城被殺，被消滅。你可知道下場後果？”
韓天佐轉頭向慕容劭商，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第一軍是我們除魔衛的最高戰力，沒有那麽容易被輕易被消滅。倒是你，知道我們茫關飛騎如若被消滅，被全殲了。那麽，我們的東征也就結束了。這口門牙拔了，以後千裏突襲、偵查、遠征魔族更是談也別談了。”
慕容劭商忿忿地道：“你也說了，第一軍是我軍最高戰力。假如那五位大人被殺了，被魔族吃了。我們的秘密有多少將要泄露給魔族？”
“行了，都給我閉嘴！”譚叡緩緩摘下老花眼鏡，現在的譚叡，完全不像剛才那個神采飛揚，智謀在握，成竹在胸，得哥舒老帥信重的軍糧官。
而是變回了那個——既敢與帝都的奸臣貪官周旋，又敢於打擊茫關的各種黑惡勢力，還是幕後策劃消滅魔族的頂尖智將。
他是聯軍的副帥。老帥不在，那他就是這支大軍的最高領袖。
他仍是他，但他也很累，很疲倦。
他坐在帥案上，一臉疲態。但，更多的是壓力。
他的眼也很紅，顯然是許久沒有得到充足的休息。
甚至，比起哥舒老帥，他已是更久地沒有好好休歇過了。
這個男人兩邊的發鬢早已蒼白。今年，男人剛剛過四十四歲生日，以他這個年紀，星霜未免來的太早。
也許，是因為大軍傷神，思慮傷身。也許，也是糧草的問題，讓他壓力太大。也許是因為，他，還沒做好接掌大軍的準備。
不管怎麽樣，此時的譚叡瞬間老了十歲，青絲成霜，霜發如雪。
——看來，前方的仗不好打。
——看來，這個爛攤子不好接。
不過，他的部下們，這些個驕兵悍將可不理解他，不會放過他。大家還在等他下達救援命令。
譚叡走過來，左手拍拍慕容劭商的肩膀說：“劭商，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右手拍拍韓天佐道：“天佐，你受累了。趕快下去飽餐一頓，換匹馬。我速派顏嗣仁將軍點三千鐵騎去救援長孫。”
聽到這個命令，韓天佐幾乎哭了出來：“多謝譚爺，末將沒事。末將即刻和顏將軍前去救長孫大人。”
似乎怕譚叡反悔，韓天佐揭開帥帳簾布就走。刹間，已經不見蹤影，那簾猶自落下。
慕容劭商一臉不服氣的盯著譚叡；末了，呼了一口氣，才低聲道：“譚帥，我不明白。”
譚叡歉然道：“抱歉，我沒法不這麽做。”他的態度很無奈，也蘊含深深地歉意。
慕容劭商肅容道：“譚帥，給個理由吧？這樣，我也好和商首領交代。”
譚叡沉思了許久，終於發話了：“劭商，你是幽城的羌人，應該明白。拉起一支騎兵部隊是很不容易的。”
慕容劭商一聽，忽然一口氣就萎了：“譚帥說的極是。”
這位世故的異族大漢，一聽就明白了這位新晉元帥的話裏意思。
為何？因為，戰馬是吃草的，並非和士兵一樣消耗糧食的。
而從茫關目前的畜牧技術的生產水平來看，供養一匹戰馬的花費，要遠遠大於數十名士兵。
譚叡主管後勤供需，茫關軍政的各種賬目都記在他的腦子裏。
如他所說，也並非是偏向長孫，而是有根據的。
首先，一匹良好的戰馬得經過精挑細選，並不是所有的馬都能成為戰馬。
其次，茫關飛騎的戰馬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優良品種——茫關颯馬，本身就價格不菲。
三者，戰馬雖然不吃人的糧食，但它們也不吃野草，因為怕吃了野草拉肚子，而是吃的上好的進口草料——夜北產區的幹草。
四者，戰馬不僅每天要吃東西，還得每天拉出去溜圈，這些都需要消耗不少精力和物力。
五者，騎兵稱雄戰場憑借的可不是近乎於匹夫之勇般的衝鋒，而是依靠其強大的機動性來影響一場戰爭的勝利，所以需要一位騎兵將領來領導，來指揮作戰。
在這個時代，是沒有空降部隊的。而騎兵在古代戰場上充當的，便是機動靈活的空降打擊部隊。
一場戰爭開始之前，快速的搶占有利位置，對敵方占領的要塞進行突襲與瞬間打擊，便是騎兵所需要做的事情。
曾經，在另一個時空中——西漢名將霍去病帶領一支騎兵部隊，深入匈奴腹地，猶如神兵天降一般，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殲敵七萬餘人。乘勝追殺至狼居胥山，兵鋒直逼北海。經此一戰，匈奴被漢軍在漠南蕩滌，匈奴單於逃到漠北。
從此：匈奴遠遁，而漠南再無王庭。
卻聽譚叡繼續長歎道：“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長孫家族世代是我們茫關的騎將世家，若失去了她，就算我們日後擁有再多的騎兵，恐怕也無法形成戰鬥力。兄弟，你——明白嗎？”
咳咳，一陣咳嗽聲打斷了譚叡。軍醫官李伯仁忽然大喜道：“老帥，您醒了？”
譚叡與慕容劭商聞聲轉頭一看：隻見哥舒老帥的臉色蒼白，麵無血色。
好似一個受到內心煎熬即將失去兩個孩子的老父親。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失去哪個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