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巴佬

  雷子並沒有原諒楊鵬,至少在言語上沒有。因為在他看來,這家夥除了有一身本領之外,長相甚至比自己更加醜陋,五十步和一百步之間,找到些許心理平衡也還是不錯的。


  “死了算了你,一走就是四天,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學業的!反正我是一天也不能耽擱,以後我還想著那個高級教師的職稱呢!”


  聽著雷子的話,楊鵬感到有些心塞。教書育人是個不錯的夢想,能為祖國的未來多培養人才,是每一個園丁的終極目標。可要是以此來作為養家糊口的手段,其意義就徹底改變了。像雷子這樣的家庭,窮是最簡單而又粗/暴的理由,沒有退路,就兩個字“努力”!從另外一個層麵上來說,這又不是唯一的理由,一個人一旦隻為了活著而失去了生活的意義,跟行屍走肉又有什麽區別?

  翌日,星期二,國語課上。


  得知楊鵬回來,肖癆虎整節課都沒有心思,也正因為如此,他吃了孫二娘的很多粉筆頭。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整個慘劇總算是宣告結束。


  “嗨哥們兒,放學一起吃個飯唄!”


  “好呀!”


  本來就想著好好和肖癆虎接觸,是以楊鵬沒有拒絕的理由。


  兩人趴在桌上商量了半天,終於議定到麗都酒店大造特造。這自然是肖癆虎的主意,像他這樣的公子哥,要是消費低了的話反而顯得掉了身份。


  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得到如芒在背一般的痛苦。這是兩個蒙在鼓裏的小姑娘所投遞過來的目光,楊鵬隻能強忍著。饒是如此,心裏還是覺得非常冤屈,心想著要不是因為張筱雨,也不會打扮成這個鬼樣子來受這等等罪。


  肖癆虎的聲音很大,尤其是說到去“麗都酒店”的時候,還故意將嗓門提到最高點,與此同時,唾沫橫飛地描述麗都酒店新來樓鳳的風采:“嘖嘖嘖,你是不知道什麽叫做爽歪歪,那家夥,小鳳腰如拂柳、眉如彎月、說話的聲音那叫一個嗲,聽著骨頭都酥了。”


  欲擒故縱之計用到這個份上,也算是肖癆虎的能力,楊鵬不得不服氣。可這小子也真是嚴辭上用力過猛,表現得太刻意,就越發讓張筱雨憎惡。愛情這東西,或許在肖癆虎看來,就是得不到之前的各種不忿。可要是真得到了,這滿身花斑的貨還不拍拍屁股走人才怪!

  王若楠拳頭捏到最緊,嘴唇也咬得快要出血,依著昔日的性格,真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殺了這個不要臉的混蛋!今時非同往日,肖癆虎可不是一般的人,就連校長也要給他三分顏麵,眼看馬上就要拿到畢業證了,要是在這節骨眼上開罪了這尊瘟神,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看到王若楠那血紅的眼睛,張筱雨伸手拽了她一下,兩人對視中互換眼神,默契地走出了教室。


  ……


  麗都酒店,308貴賓廳。


  “來來來,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肖癆虎的聲音很大,也很有氣魄,就仿佛這麗都酒店是他家的,往大了說,甚至這德明市都是他家的。


  包房裏除了肖癆虎和胡帥之外,其他的都是些打了耳釘的亦或是奇裝異服的失足小青年,男的打扮堪稱吊炸天、女的更是金毛獅王謝遜之流,唇紅齒白、眼藍眉濃。他們盡情地喝著,劃拳行令、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作為一個從農村出來的窮小子,從小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深知錢的來之不易,是以楊鵬最看不得的就是這種奢靡場景。和這些年齡不算小心智卻不成熟的小紮啤們在一起,且不說是否有失/身份,最重要的不是一路人,說不到一塊兒去。


  “木朋,這都是自家兄弟,別弄得太見外!我來介紹一下,他是九天攬月、他是飛天狐狸、這是草原雄鷹……”


  楊鵬暗自笑笑,恨不得連嘴裏正咀嚼著的一大塊白/嫩的澳洲龍蝦肉都給嗆出來。眼前這些小混混,一個個長得和歪瓜裂棗都成了親戚,居然起的都是驚天動地的江湖名字,也不知道憑著他們二十來歲的年紀,到底認不認識江湖是個什麽樣的範疇。


  肖癆虎先介紹他的小混混兄弟而不介紹自己,楊鵬並沒有因此而又半點介懷。眼睛盯著一大桌子山珍海味,除了吃之外,今晚的宴會實在是提不起一絲興趣來。


  “攬月哥、狐狸哥、雄鷹哥……,大家好,我叫木朋,初來乍到,還請大家多多關照!”


  之所以沒有第一個介紹楊鵬,肖癆虎其實早有主意。在德明市,就算是南來的雁,北歸的鷹,也得在這塊地盤上低下高昂的頭。楊鵬是有一些本領不假,可要因此而目中無人,那是絕對不允許的!是以今晚這頓飯,也是為了殺殺他的威風,將這幫子兄弟請過來,就是想讓他看看什麽叫做“實力”!

  楊鵬的謙虛反倒讓肖癆虎失去了興趣,識時務者成了俊傑,不過真正需要的是不識時務的那種二/逼,這樣才能在適當的時候收拾他!


  “聽虎哥說,你好像是個很拉風的人物嘛?今天我們兄弟幾個過來,就是想一睹你的風采。”


  “好像”這兩個字聽在楊鵬的耳朵裏,不但搞笑,而且還另有深意。吃飯吃到現在,楊鵬並沒有喝酒,因為酒這東西大多時候人類都是被它控製,牛喝了都會上崖的東西,最好還是別動不動就去碰。


  “雄鷹哥太抬舉了,哪有你說的那麽邪乎,其實我就是個來自農村沒有見過世麵的窮小子,不但沒有本領,兜裏更是空空如也。能和大家在一起吃頓飯,那可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說話的同時,楊鵬眼睛滴溜溜地看著盤子裏還沒動過的紅燒豬肘子,頭往前傾、筷子伸到盤子邊緣,似乎此時說話遠沒有那豬肘子有意思。


  如此饞樣著實大跌眼鏡,幾個黛眼如絲妖裏妖氣的女孩早就忍不住,此時終於肆意綻放了笑容,鄙夷之情寫在臉上,花枝亂顫細汗如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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