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決定嫁給他
四王府,處處充斥著低沉壓抑的氣氛。
距離慕容塵的腿上的傷三日過去,宮裏的禦醫來了一個又一個,最後得出的結論皆是,四王爺的腿這輩子是廢了,再沒有複原的可能。
而他因為救一個女人將自己的後半生毀了,引來不少人的唏噓感歎,都不禁懷疑,那女子究竟是何方人物,將他們昭國最優秀的男人給毀了。
坊間的流言蜚語,愈發的厲害,有關楚姒清禍水的傳言,從未斷過,有關這段愛情佳話,也經久不息。
隻是,無人知曉,這其中參合了陰謀的味道。
這幾天,楚姒清的臉色愈顯操勞,白日裏她忙著照顧男人的起居,晚上又因為負疚感輾轉難眠,一整宿一整宿地無法入睡。
她惶恐不安,雙眼下陷,麵上再無輕鬆的神色,幾乎被壓地踹不過氣。
清早,天還未亮,她就很早地起床,顧不得填飽肚子,就守在男人的床前。
慕容塵睡得沉靜,俊美的容顏異常的平和,仿佛昨夜禦醫的最後診斷,並沒給他留下多少影響。
楚姒清站在門口看了又看,等待今日最後一個禦醫的到來。
此時,慕容塵已經醒了,麵若春風,沒有半點焦慮,“清兒,怎麽這麽早起來了?”
見到她不安的身影,他不由得微微皺眉。
楚姒清的臉容滿是倦怠之色,衣袖中的手不安地握緊,“聽說今天的老禦醫,是太後從她江淮的老家特意請過來的,醫術高明,你的腿應該有救。”
慕容塵毫不在意,他溫潤的目光看著她,朝她招招手。
楚姒清連忙走過去,坐到他的身邊,一時間,竟無言以對,三日過去,她仍舊沒有做好如何麵對他的思想準備。
慕容塵抬手,將她耳邊散落的碎發整理好,“今日,不論是什麽結果,本王都會坦然地麵對,你也是,知道嗎?”
坦然,如何坦然,當做不在意,當做從未發生過嗎?她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的腿是因為她而廢掉的。
他何其驕傲自負,何其風華卓越的男人,而今卻落得殘廢的下場。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任性妄為導致的後果。
如果,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讓慘劇發生。
楚姒清一顆心揪的緊緊的,赤紅了眼眸,定定地看著他。
他仍舊對她,不打不罵,甚至連最基本的責備也沒有表露出一絲。
他過分的平靜,過分的不在乎,讓她永遠都會寢食難安。
所以她寧願他狠狠地責罰她,或者打斷她的一條腿以作補償,她都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清兒,不用感到自責,這件事錯不在你。”慕容塵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地充滿了寵溺。
楚姒清再一次紅了眼眶,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想要哭,卻如何也哭不出來。
慕容塵的大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化作無聲的安撫。
此刻,他忍地有多難受,唯有自己清楚,很想親口告訴她自己的真實情況,但為了確保她今後的安全,為了避人耳目,更為了那點私心,他決定將這件事一直隱瞞下去,隻有自己一個人知道,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丫鬟們將早膳送進了後,兩人用過了餐,禦醫也及時到來。
張太醫自小學醫,在宮裏當差五十餘年,曾經醫治過不少的疑難雜症,而今他七十多的高齡,早已退居山野,因為太後的口諭,才從老家千裏迢迢地趕過來。
楚姒清見到張太醫,麵上終於露出一絲的喜色,連忙恭恭敬敬地給老人問好,然後準備看診的事宜。
張太醫摸著花白的胡子,跟隨女子進了房間。
軟榻上,當今四王爺慕容塵正一臉平靜地躺在床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書卷,容顏清雅,俊朗非凡,讓人一眼,便挪不開目光。
張太醫眼中不禁露出一絲的震然,那神態,那輪廓,當真是像極了一個人!不,不可能的,那人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死於一場慘烈的殺戮。
張太醫很快地否決了自己的想法,輕聲道,“草民參加辰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太醫免禮。”慕容塵眸光微動,放下手裏的書卷道。
楚姒清緊隨張太醫其後,似是不願過早地得知結果,她低聲說,“我先出去候著,就勞煩張太醫了。”
慕容塵答允,“別走太遠了,丫頭。”
“恩。”楚姒清不放心,又回頭看了他一眼。
張太醫點點頭,然後走過去開始看診,他坐到床邊的紅木凳子上,細微地檢查男人的腿骨。
摸索了半晌後,張太醫露出一絲的疑惑,“這.……這經絡似乎.……”
慕容塵似是料到他會如此,沉眉道,“張太醫在宮裏行醫五十多年,一直相安無事,風平浪靜的,想必早就知道了,明哲保身這個道理。”
“四爺此話怎講?”張太醫臉色微微一沉。
慕容塵薄唇輕啟,繼續道,“在宮裏,不論發現是非曲直,黑與白,都要為自己留一分的退路,本王曾查出,那場大火後,明妃的貼身侍女蘭兒,雖然屍體已經焦爛,但氣息尚存,你便武斷地告訴世人,蘭兒已死,將其活生生地埋在了後山之中,黃土之下。”
“王爺.……”張太醫一個哆嗦,嚇得跌坐在地。
他無法置信,這個深藏多年的秘密,在某天會被人親口說出來,這簡直太可怕了。當時他負責查驗屍體,因為礙於太多的勢力,他不得不平息明妃侍女的死亡真相。
原以為,20年的秘密這將會永遠地埋藏在地底下,卻被眼前這個年僅25歲的四王爺說了出來。
慕容塵冷冽而幽深的眸子盯著張太醫,“本王想,你應該會選擇安度晚年,而不是再攪起風波。”
“草民,草民……”張太醫愕然,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你有你所隱藏的秘密,而本王也需要埋藏這個秘密,張太醫活了大半輩子,相信應該知道怎麽做了。”慕容塵緩緩說道,平和的語氣,卻充滿了殺機。
張太醫的臉色陣陣發白,“草民知道怎麽做了。”
楚姒清在門外等了許久,比之前的看診時間都要久,那一分一秒的時間,宛如煉獄裏的煎熬。
終於,房門緩緩地打開。
她看到張太醫一臉的凝重,頹然搖頭的樣子,一顆心頓時墜入了湖底。
她無法開口去詢問,呆呆地看著房間裏靜坐的男人。
楚姒清的心不知處在何處,久久找不回思緒,直到張太醫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我已經盡力了,但.……即便華佗在世,也無能為力了.……”
楚姒清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她努力地鎮定,深吸一口氣。
“清兒,你過來。”慕容塵朝她喊道。
楚姒清一愣,旋即回過神,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腳下仿佛綁了千斤重的石頭。
她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來,終於,一滴眼淚滑落素麗的臉龐。
眼淚的味道,原來是這樣的?她竟然從不知曉,為一個人哭泣的滋味。
慕容塵見她落淚,不由得心如刀割。
他眼中閃過一絲的痛色,將她狠狠地抱入懷裏,“清兒,如果覺得愧疚,覺得難過,就嫁給本王好嗎?”
“嫁給我,我將世間最好的都給你。”
“我會讓你成為全天下都羨慕的女人。”
“我會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地照顧你。”
他如此坦誠,如此迫切地告訴她,要她做他的女人!即便此刻是為了一時的安慰,但也是發自肺腑之言。
楚姒清拚命地點頭,她不善於言表,“我答應你。”
“我都答應你。”
“我答應你就是。”
“嫁給你。”
嫁給他,這句話說出口,才發現如此的輕鬆,承壓在心中許久的鬱結也隨之散去。
她愕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即便他變成任何樣子,她都是她這輩子要找的男人,僅此一人。
兩人正第一次交付內心的想法,忽然門外的不速之客打斷了這份寧靜祥和。
娉婷公主雲雪衣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她正在質問張太醫,“你說什麽?皇上將你請過來,你就是這樣讓人失望的?”
“本宮不管,你若是治不好他的腿傷,本宮要你抵命。”
張太醫滿臉的為難之色,“公主殿下,草民已經盡力了,是草民對不起皇上的期望。”
“草包!混賬東西。”趙元香也氣的直咬牙,一腳將老太醫踢倒。
張太醫有苦不能言,隻能硬生生地忍受對方的欺辱。
楚姒清聽聞外麵的動靜,眉頭不悅地皺起,這群霍亂之人,就不能給個清淨嗎?
楚姒清正要出房間,雲雪衣已經迫不及待地闖了進來。
兩人麵對著麵,撞了個正著。
雲雪衣憎恨的眸子充斥著火焰,“是你,你竟然還敢出現?你這個該死的女人!”
她伸手,就要狠狠地教訓楚姒清。
楚姒清眸色一邊,輕易地躲開,“我該不該死,還輪不到你來廢話。”說罷,一把將她撂倒在地。
說到底,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的出現,自己也不會出事,而慕容塵也不會去找她,就不會釀成今日的後果了。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你這個瘋女人!本宮絕饒不了你。”雲雪衣歇斯底裏地吼道,美麗的臉孔萬分猙獰。
慕容塵皺眉低嗬,“雲雪衣,你給本王閉嘴!還嫌鬧得不夠嗎?”
雲雪衣滿是悲憤,“慕容塵,我究竟哪裏比不上她?你為了要為了這個女人而葬送了自己?為什麽,為什麽?”
楚姒清望了眼兩人,默默地退了出去。
房間裏,質問的聲音還未停歇。
慕容塵始終麵若湖水,沒有半點波瀾。
就是這幅神態,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眼中的冷漠,高傲,疏離,徹底讓雲雪衣愛上。
她原以為,世上根本沒有配得上她的男人,但自從五年前第一次見到慕容塵的時候,一顆芳心無可救藥地萌動了。
那年,慶國昭國還在交戰。
慕容塵被父皇擒住,她夜裏偷偷地去看,打算羞辱一番敵國的戰神之王。
她對他用盡了各種嚴厲的酷刑,哪怕是美人計,他自始至終都是嚴防死守,不肯屈服一個字。
後來,他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在十萬重兵把守的監牢裏逃了出去,還闖入了她的寢宮。
臨走的那個一晚,他將她脫了個精光,丟在軍營裏示眾。
她本以為,這輩子就此毀了,當時恨透了這個男人,要將他千刀萬剮。
然而,她錯了。
男人不過是嚇唬她,為了擾亂軍心,好借此逃走。
於是將她脫得剩下中衣,丟在了一個營帳裏麵。
沒有人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被封了穴道,一個人待了一個晚上,險些凍死,還是活了下來。
後來,聽說他逃出了慶國,又帶領殘餘的兵力,將慶國的幾個城池攻占下來。
自此,忌憚昭國的慕容塵,慶國不在南征北戰,與風雲大陸的諸國和平共處,更與昭國簽下一百年不戰爭的合約。
從十三歲到十八歲,她惦記了他整整五年,五年,多少個日日夜夜,她在夢裏與他相聚,成為了他的妻子。
她雲雪衣,本不是凡夫俗子,要嫁,就要嫁給天下最優秀,最完美的男人。
這個願望,是從小就萌生了的。
不惜忍受流言蜚語,不惜推掉所有的婚事,不惜以女使者的身份前來昭國,為的就是成為他的妻子。
然而,等來的卻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冷漠相待。
他看上的,是另外一個,平庸到塵埃裏的女人,她怎麽可以容忍?
論美貌,論才華,論身份,楚姒清都不如她的一根毫毛。
要認輸,她怎麽甘心?
而今,他殘廢了一條腿,她依舊不肯死心,因為五年的執拗,五年的等待,還因為,她愛上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名揚天下的身份。
“雲雪衣,你是你父皇最寵愛的女兒,將來,必定嫁給天下最好的男人,為何一定要這般執拗?”慕容塵冷漠的眼神望著她,質問道。
雲雪衣癡癡一笑,“那麽你呢?你怎麽就看上一個庶出的,家道中落的女人?”
“隻因.……你終究不是我昭國人,本王還沒有那個野心,要侵吞你慶國的江山。”慕容塵望著她,似笑非笑地說。
“什麽?你.……”雲雪衣無法置信。
“不妨實話告訴你,楚姒清雖然身份低微,但她是國師預言的天女,將來必定母儀天下,本王娶了他,自會登上九五。”
“怎麽可能?你會為了無稽之談,而娶一個不愛的女人?”雲雪衣瞪大眼眸。
“誰說本王不愛了?娶一個愛的女子,還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兩全其美的辦法。”慕容塵幽深的眸子,讓人無法看透。
“況且,天女一說,並不是無稽之談。”他補充道,語氣篤定。
“你,我果然看輕了你……”雲雪衣既高興,又隱約地擔憂。
高興自己還有機會,擔憂自己今後能否把握這個深沉的男人?
房間外。
趙元香亦是心情不大好,但忌憚楚姒清,不敢發作,躲在角落裏哭泣。
她嗚咽著,“四哥太可憐了,老天怎麽這麽不公平呢?”
“四哥,四哥的腿一定會沒事的,老天不會那麽殘忍。”
“嗚嗚嗚,四哥,以後元香就做你的腿,帶你去任何地方。”
楚姒清靜靜地看著眼前年輕的女子,陡然發覺,她縱然囂張跋扈,但對慕容塵,是發自真心的相待。
走過去,無聲地遞給她一個絲絹。
趙元香一愣,旋即抬起頭,淚眼朦朧道,“四哥廢了腿,全都是因為你,今後他也無法再建功立業,無法娶漂亮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