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叫阿七
牢房裏陰冷潮濕,充滿了腐臭氣息,楚姒清蜷縮在角落裏,心中竟劃過一絲無助。
過了一天一夜了,吳景芝還沒有出現,沒來探監,亦沒來解釋半句,嗬,是她癡心妄想了吧,一個出賣自己的人,怎地還去抱有幻想呢?可是,這些日子,吳景芝眼裏的慈愛和關懷,也都是假的嗎?那女人就忍心,自己的親生女兒被虐待致死?
楚姒清頓感孤獨、彷徨,腦袋昏昏沉沉地陷入睡夢,不妨,遠處,有一抹神秘的黑影,蒙著女子的黑紗布,正認真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因為心事過重,加上這副身體本就差,楚姒清渾然不知,自己陷入了高燒。
頭,愈發的沉重,仿佛根本抬不起來,她夢魘纏身,無法擺脫,額頭上滲滿了細密的薄汗,身子亦是微不可聞地顫抖著。
火光漫天,高樓林立,她再無依靠,眼睜睜看著陸喧的身體飛出半空,溫柔善良的男子,臨死前不忘對她叮囑,“好好活下去,連帶著我的那一份,拜托了,十五。”
十五,她的乳名,因為身為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又甚是喜歡月圓團圓之夜,所以,陸喧便給她取名十五。
陸喧!陸喧!楚姒清喃喃囈語著,陷入萬分痛苦的泥潭,而這時,一雙溫暖地大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臉頰,令她冰冷的心,瞬時匯入了一泓暖流。
“陸喧.……”她輕盈出聲,平日裏高冷傲然,此刻盡數蹦躂,無助的如同小女子一般,需要依靠。
“別怕,我在這裏。”那人嗓音低沉,如同醇厚的佳良,令人忍不住為之沉淪。
楚姒清試圖努力睜開雙眸,奈何根本沒有一絲的氣力,隻得任憑男人將她攬入懷裏。
溫暖的懷抱,如沐浴了春風,淡雅的青檀香氣、木蘭香仿佛能撫平一切的浮躁。是陸喧嗎?令人安心的味道!楚姒清也不再掙紮了,任由自己陷入美好的夢境之中。
男子眉頭深鎖,用手絹將她額頭上的汗水拭去,又急急忙忙地從衣袖裏掏出藥瓶,“來,乖,將藥吃了。”
奈何女子一動不動,緊緊咬著雙唇。
男子無奈地搖搖頭,思忖了片刻,而後自顧吞下藥丸,用嘴渡給女子。
女子似是抵觸藥丸,下意識地反咬了男子一口。
男子吃痛地皺眉,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邊殘留的血漬,“你是個磨人的妖精!”此刻,她明明是病中,膚色格外地慘白,雙眸緊閉,無助柔弱的樣子,竟觸動了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有一個奇怪的想法縈繞心頭,想要一直這般,將她守護下去。
足足折騰了近半個時辰,他適才將幾乎融化的藥丸給她服下。
而等一切完畢,他方才頓悟,自己平日裏最嫌惡沾染藥物,而因為緊急,竟全然給忘記了。
一股惡心的藥味衝上來,他忍不住幹嘔起來,嘔的肝腸寸斷,身體薄顫,俊美的容顏也頹喪了幾分,不過,見她的麵色逐漸正常,他緊繃的心,也為之鬆緩了。
“主人,您還好吧?”侍衛上前,有些擔憂地問。
“不礙事。”男子支撐起極盡破碎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主人,要將她帶走嗎?”侍衛見他心存顧念,又問。
“她若是想走,自然會走!這丫頭的倔脾氣,是時候吃點苦頭了。”男子充滿無奈的神色看了女子一眼。
“屬下懂了。”侍衛似懂非懂地點頭。
“派人送一床被褥來!盡快。”似是不太放心,男子臨走前吩咐道。
翌日,一如既往,風平浪靜。
無人知曉夜裏發生了什麽,熊坤害怕被人知道命根子沒了,於是一早上不敢吱聲,被下屬抬著,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大理寺回家休養。
瘦子和胖子對昨晚的記憶,隻停留在捆綁楚姒清那一刻。不過後來,那女子怎地一點傷都沒有受傷?
更奇怪的是,明明關押在張大人手下的楚家公子,莫名地被熊大人打斷了腿,而楚天翼聽聞噩耗後,直接趕去了熊坤家裏質問。
這一切的一切,唯有楚姒清一個人心知肚明,夜晚高燒褪去,想通了事情後,她心情也明朗了許多,吳景芝,就當是她生命裏的一個過客罷了。
隻是,她身上何時多了一床被褥?昨夜前來的男人,莫非不是夢?如果不是夢的話,那人究竟是誰?
陽光透過狹小的窗戶傾瀉下來,灑落一地的金子,楚姒清腦袋還是昏沉沉的,並未痊愈,目光略顯呆滯地看著跟前的早膳,冷饅頭和一碗鹹菜。
“吧唧吧唧。”隔壁牢房裏,傳來小女孩吃飯的香甜聲音。
小女孩衣裳上的血漬已經幹涸,麵色依舊慘白,卻是認真啃著手裏的冷饅頭,生怕被人給搶了去。
楚姒清並無胃口,心生惻隱之心,於是撿起饅頭,從縫隙裏遞過去,“給。”她冷漠慣了,從不喜與陌生人搭訕。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充滿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而後冷漠地搖搖頭,拒絕。
嗬!生平倒是第一次被人拒絕,楚姒清不禁來了興致,彎起唇角,“真不吃嗎?看你很餓的樣子。”
“雖然很想吃,可我怎麽知道,裏麵有沒有毒?”小女孩說話的語氣,好似曆盡了滄桑一般,聽得楚姒清心中甚不是滋味。
“我確信,沒有毒。”楚姒清和善地看著她,認真說道。
“那我就信姐姐一回。”女孩總算露出一抹天真的笑容,伸出幹瘦的小手接過,而後不顧形象地啃起來。
她吃的很急,好似生怕下一刻就要被搶了食物,狼吞虎咽,小嘴巴裏塞得鼓鼓的,看起來既滑稽,又心疼。
“別噎著了。”楚姒清趕忙將碗裏的水地給她。
“姐姐,你是個好人。”小女孩認真道,一雙澄澈的眼眸眨巴著。
“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我。”楚姒清忍不住自嘲,她的雙手沾滿了血腥,沒有下地獄,而是來到了昭國,許是上天對她的眷顧。
“反正,能分給人家東西吃的人,壞不到哪裏去。”小女孩一本正經道。
“你叫什麽名字?”楚姒清忍不住好奇心問她。
“阿七,爹給我取名阿七,爹說我是撿的,在初七的夜裏,所以沒有姓氏。”阿七平靜道,眼中並無多少情緒,對於自己的身世。
“你爹呢?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楚姒清微怔,阿七,阿七,她叫十五,莫非也是緣分。
阿七沉默了片刻,陳述道,”爹被狗熊活活折磨死了,就在前天。”她並未表現出一絲的難過,看起來詭異之極。
“你爹他犯了什麽事?而你才十歲,根本不該關在這裏。”
阿七眨了眨眼,“我殺了隔壁村的一個流氓,流氓是狗熊的親戚,爹必須替我頂罪,就被活活打死了。”
“你……”楚姒清心中咯噔一下,無法相信,跟前柔弱的女孩,能殺死一個成人,事後還說的雲淡風輕,這跟當年的自己,簡直如出一轍。
“我一點都不難過,爹覬覦我的美色,想把我給買到窯子去,我現在在牢裏,好過呆在那種地方。”阿七吃完後,拍拍手躺下檢查手臂上的傷口。
“你打死流氓是為了?”楚姒清心驚這個女孩的成熟心智。
“為了擺脫那個禽獸爹,沒有他,我會過的更好。”阿七平靜道,對於過往慘痛的經曆,似是根本不願意提及。
“阿七.……你沒有遇見過好人嗎?”楚姒清心情沉重地看著女孩,女孩眼裏流露的冷漠,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而她,好在還有陸喧陪伴。
“姐姐應該是第一個。”阿七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又回到小女孩的天真爛漫。
楚姒清正欲再詢問一下話,這時候,牢門外傳來獄卒的聲音,“楚姒清,你家裏人來探監了,準備一下。”
家裏來人了?楚姒清心中一怔,一抹淡淡的喜悅縈繞心頭,然而,片刻的功夫,她沉入穀底。
來人一共四五個,穿的花枝招展,明媚動人,不正是楚家的兩姐妹,楚襄芸和楚若琳,身後跟著一幹丫鬟,還未走近,楚若琳就冷嘲熱諷,“哎喲,臭死了,這是人待的地方嗎?我怕是,連畜生都呆不下去吧。”
楚襄芸繼續扮演好好小姐的模樣,“二妹,別說了,三妹怪可憐的。”
“大姐,你可憐她什麽啊?那可是江洋大盜,我們楚家的敗類,呸,不對,她根本不是楚家人,她娘不過是個下賤的胚子。”楚若琳尖酸刻薄地辱罵道,大搖大擺地走上前。
她看見,楚姒清一副灰頭土臉的德行,身邊還擺放著發臭的鹹菜。
“嘖嘖,終於看見某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楚若琳得意洋洋地道,一身豔麗的裝扮,看起來庸俗至極。
楚襄芸眼中帶憐惜,“三妹.……你怎麽落得如此地步?他們有沒有欺負你?你總歸是我們楚家人,想必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楚姒清簡直受夠了這對姐妹的虛偽做作,眉頭一皺,冷冷道,“乘我心情還沒變壞之前,你們兩個有多遠,滾多遠!不然,別怪我不念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