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請君入甕
身著黑衣的男人,輕手輕腳地扒開窗戶,見屋中女子陷入熟睡,心中不由得冷哼了聲,斂了斂神,他輕輕一躍,便任意地進入房內。
借著淡淡的月光,他徑直走向椅子上仰躺著的楚姒清,微一抬手,正欲襲向她的脖頸,然,下一瞬,女子倏然睜開一雙烏黑賊亮的眼睛,他驚嚇中,不由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楚姒清好整以暇,目光慵懶地看著他,“唷,哥哥真來了?”
“誰是你哥哥?胡亂喊什麽?”楚子玉大駭,黑布下的麵容極其難堪。該死的,他著了她的道!根本沒有落下證據。
可此刻已經追悔莫及了,思忖片刻,他轉身就逃。
然,這裏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楚子玉還未走兩步,便被一張堅實的大網給罩住了,他頓時手足無措,瘋狂地吼道,“放開我,快放開我!楚姒清,你沒有資格動我!我可是你的親哥哥。”
”嘖嘖?我何時有一個竊賊哥哥了?你可真會往臉上貼金。”楚姒清莞爾一笑,居高臨下地看著跟前痛苦掙紮的男人。
十三歲的時候,她因為多看了一樣楚子玉手中的一樣工藝獨特的雕刻品,晚上便被誣陷偷了雕刻品,惹來一陣慘絕人寰的毒打,還被關入了大牢。她右手肘的地方,至今都無法同正常人一樣舉起,每到氣候惡劣的時節,便會痛上一整天,而今,他故伎重演,偷了貢品不說,還將髒水潑到母親身上,接下來,新仇舊恨,是時候好好回報了這個所謂的哥哥,毫無人性,毫無親情可言的哥哥。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群人頃刻間衝了進來,為首的當然是大當家楚天翼,他身後跟隨著二夫人周映雪,楚若琳等,聽聞那熟悉的聲音,眾人皆是滿目錯愕。睡到一半的時候,他們忽然聽聞院子裏有人呼喊,有賊!於是,一個個顧不得穿上外衣,匆匆忙忙地提了劍往榮華院趕來,推門卻撞見躺在網子中掙紮不休的楚子玉,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楚姒清率先向眾人解釋,“諾,這就是偷貢品的賊,證據確鑿。”
楚天翼一臉怒容,走過去便狠狠踢向網中的人,“畜生,瞧瞧你都做了什麽好事?”
楚姒清讓出一條大道,好心讓周氏母女前去觀望,“原來是家賊,防不勝防啊,大娘。”
周映雪的臉色比豬肝還要難看,輕哼了聲,扭過頭,愁眉不展。楚若琳亦是沉默不語,不知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麵。
楚子玉當然不願承認,他抵死說道,“爹,爹,你別聽三妹胡說,我今晚隻是路過,路過榮華院,便進來瞧瞧防護措施,哪知道三妹無緣無故說我是竊賊。”
楚天翼見他敢做不敢當,又惱怒地狠狠踢了他一腳,“既是巡夜,何必穿著黑衣?鬼鬼祟祟的?”
“爹,這衣服.……”楚子玉天生莽撞,腦袋也不靈光,一時間堵得啞口無言。
周映雪連忙上前幫襯說話,含笑道,“老爺,你知道的,子玉自小喜歡稀奇古怪的東西,穿著夜行衣,也是情理之中,子玉天性善良,怎麽可能做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閉嘴,楚姒清,你來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楚天翼嗬斥夫人,把目光轉向一臉平靜肆意的楚姒清。
楚姒清清了清嗓子,而後從衣袖裏掏出一枚玉佩,”諾,這就是證據,今日早晨,我在庫房內撿到的,想必是昨夜竊賊因為慌張而留下的。”
楚子玉的臉色刷的白了一分,怎麽可能,不可能的,他那麽小心謹慎,不會將玉佩落下,還渾然不覺!而且……
他拚命地搖頭,“爹,不是的,不是這樣,這玉佩根本不是我的。”
楚姒清任由他抵賴,不疾不徐地將玉佩高高揚起,“這裏可是刻著你的荀字,錯不了。”荀,是楚子玉的字,貴族之中,能擁有這種玉的人本來就少,而刻著荀的,更是僅此一人。
楚天翼沉默不語,周氏母女亦是手足無措。
見情況緊急,楚子玉頓時急不可耐地喊道,“她說謊,她在說謊,那根本不是我的玉佩。再說,我身為楚家的嫡長子,什麽東西沒有?偷那些貢品做什麽、不是自尋死路嗎?”
楚姒清挑眉看他,薄唇微啟,“如果我沒說錯,哥哥前幾日剛剛在賭坊輸了兩萬兩白銀,被債主追打,又害怕被父親發現,這個理由足夠你去做賊了,對嗎?”
“楚姒清,你竟敢查我?”楚子玉愕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跟前目光淩厲的女子,這究竟還是當初那個蠢笨、懦弱的妹妹嗎?怎地一夕之間,變得如此狠戾?
周映雪急的焦頭爛額,跑過去道,“老爺,你不能就憑著一塊玉佩,誣陷子玉,而毀了他的前程。”她一字一句,無不是在告訴楚天翼,這是他唯一的兒子,楚家的香火,縱使真的犯了天大的錯,也要護著。
楚天翼亦是陷入兩難,隻得沉眉對著楚子玉道,“既然你覺得是冤枉的,就拿出洗脫嫌疑的證據來。”
楚子玉亦是知道自己不會出大事,於是靜下心,邁著關子說道,“爹,若最後證明三妹是誣陷了我,她該如何處置?”
楚姒清眸色平靜,冷漠地看著這個所謂的哥哥,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周映雪眼眸一轉,立馬附和道,“按照家規,若是發現誣告,誣陷,應該杖責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楚姒清微微冷笑,一抹恨意劃過眼梢。當年,她亦是被查出是清白的,可最後落得什麽結果?被扔回了院子裏,連著傷藥都不舍得給一副,就由著她自身自滅,腐肉潰爛,落下終生的病根。
楚天翼有些不耐煩了,低聲斥責,“說罷,你如何證明?”
楚子玉磨磨蹭蹭,對著屬下人道,“狗奴才,還愣著作甚?快給本少爺鬆綁。”
“是,是,大少爺。”屬下連忙上前,可折騰了半晌,那繩子怎麽都解不開,不由得遲疑。
“罷了,罷了,回頭再用剪子。”楚子玉無視腳上捆綁的身子,拍了拍塵土,這才站起身來,目光冷冽地看著楚姒清。
楚姒清毫不避諱,亦是對上他的雙目,楚子玉,你欠我的,是時候償還了。
楚子玉當著眾人,緩緩從衣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正如楚姒清手中握著的一模一樣!眾人頓時滿腹疑雲,紛紛猜測,誰手中才是真的。
“你們看,玉佩,根本就還在我手中,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讓玉石師傅來專門檢查,看看真偽。”楚子玉自信滿滿地說道,哼,那楚姒清伎倆簡直太拙劣了,想要誣陷,也得將他真的偷走才對啊。
楚天翼默不作聲,目光充滿深思地看著楚姒清,這個女兒,大費周章,事情不可能如此簡單。而這個蠢頓的兒子,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周映雪大喜,朝著楚天翼道,“老爺,老爺你看啊,子玉手中的玉佩還在,他根本不是竊賊,一切都是楚姒清弄虛作假,誣陷好人,要讓我們家無寧日。”
楚若琳滿是不屑地唾棄,“真是拙劣的伎倆,丟人現眼。”
楚子玉洋洋得意,揚了揚手裏通體透明的玉佩,“如何,你還有話可說,我的三妹!”
楚姒清但笑不語,徑直走到書案前,微微俯身,對著油燈輕吹了口氣,頓時屋內陷入黑暗,隻有縷縷月光照耀進來,周遭充斥著嘈雜而詭異的氣息。
“你這是做什麽?”楚天翼皺眉,心下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楚姒清清潤的嗓音,自書案那裏徐徐傳過來,透徹人心,“哥哥,你手中的玉佩,可要揚高點,讓大夥看清楚了些!”
楚子玉心中一緊,手微不可聞地顫抖,“這.……”他愕然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手中散著幽暗光亮的玉佩,是磷粉,他的玉佩何時沾染了磷粉?
周映雪是婦道人家,並不清楚其中的原委,而楚若琳身為女將,自是見過一些世麵的,這種特殊罕見的磷粉,是行軍打仗,捉拿賊贓的必備物。
“爹,想必你也清楚,之前我娘開始接管榮華院,曾匯報過,要將磷粉撒入庫房之中,以此方便追擊竊賊,哥哥的玉佩,想必就是昨晚沾染上的,證據確鑿,抵賴不得。”楚姒清緩緩道來,一席話震撼人心。
她白日裏,仔細觀察了楚子玉的言行舉止,發現他目光似是不經意地瞟向庫房,又在最恰當的時機出現,欠下巨額賭債,人脈廣,能夠順利銷貨,看起來疑點重重,於是,她大膽假設,可能是家賊所為。但苦無證據,她忽然想起,若他進入了庫房,偷走了貢品,銷毀夜行衣,但玉佩應該還未來得及清洗幹淨,於是,她想出這麽一個請君入甕的法子,讓楚子玉不打自招。
楚子玉滿目錯愕,一張臉刷的慘白。
周映雪、楚若琳亦是無法相信,這楚姒清管理起庫房,倒是有一手。
“還有,哥哥手中的勒痕如何解釋?是耍刀弄槍留下的嗎?”楚姒清走過去,一把將楚子紅痕累累的手指豎起。
楚天翼啞口無言,他沒有銷毀手中的淤痕,是篤定沒有人查得到。
楚天翼見事情的形態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眉目沉下,對著侍衛道,“來人,還不將他拿下!”他當下立斷,故意偏袒,要將楚子玉家法處置,而不是交給官府辦理。
周映雪微微鬆了口氣,隻要不將事情鬧大,她再吹幾天枕邊風,兒子照樣相安無事。
楚姒清早料到楚天翼會這般,心下寒涼的同時,愈發堅定了報仇的心。
“慢著!”門外,忽然傳來整齊有序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