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訣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死變態整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沒人知道他腦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麽漿糊。
君景也不會跟她多說,轉身欲走,臨到門口的時候,又忽然轉過來,“還有一件事。”
“嗯?什麽?”
“你夫君我今年二十有七,不到三十。”
“……”
哦。
那也很老啊。
想想她上一具身體才七歲呢,上上具身體也不過二十。
死變態太老了,根本是老年吃嫩草。
……
第二天一大早,顧君訣就被魚貫而來的丫鬟們“請”起來,精心梳妝打扮之後,被送到前廳去等君景。
她頭上梳著驚鵠髻,頭麵是鑲寶雙層花蝶鎏金簪,身上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裙,豔麗又奪目,像一個被精心包裹的禮物。
可今天他們是去吊唁的。
穿成這樣,簡直是挑釁。
“不錯,我的雙兒就該這樣打扮,豔冠群芳。”君景走過來,很自然的摟住她的細腰。
顧君訣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換來的卻是他更加用力的控製。
“你最好老實些,要是敢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你女兒的手或者腳可能就保不住了。”他灼熱的氣息縈繞在她耳邊,聲音低沉撩人。
可在顧君訣聽來,卻是徹骨的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他想要的那個人,還妄想用自己的肉身威脅自己。
哼。
現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她的身體,然後聯係上白飄飄,之後,才是殺君景。
弑母奪身之仇,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我能有什麽舉動?但凡我有一點武功,早把你弄死了,還等著你來威脅我?”顧君訣連翻白眼。
她知道他癡慕的人是誰,學起她語氣神態更是信手拈來。
沒人察覺端倪。
君景看著她笑,“雙兒,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你看起來柔柔弱弱,像一朵解語花,可是細看卻有刺。”
“那又如何?”
“我喜歡帶刺的花。”
“……”
嘖。
死變態。
顧君訣懶得跟他廢話,準備好了,就去隔壁吊唁。
這是她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回家,與上次全然不同的氣氛。
門口,黎司淵穿著白衣,正在迎客。
他們不是西蜀本地人,但西蜀人熱情,街坊鄰裏見家有白事,都會來關心問候,有困難的家庭,鄰裏也會幫助。
今天是出殯的日子,來幫忙的人就格外多。
黎司淵正在與一位婦人說話,看見門口來人,就想上來迎接,隻是還沒走兩步就看見君景一身華服,眉頭皺了皺。
“黎公子,叨擾了。”
“閣下有何貴幹?”黎司淵眼中有戒備。
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上門,一看就不懷好意,沒看見他家裏新喪嗎?
“黎公子,在下與令堂是故交,聽聞令堂的事,心裏不勝悲痛,特意前來吊唁,還請通報一聲。”
“城主大人說笑了,我父母與你沒有什麽交情,相信他們也不希望你出現在這裏,請回吧,不送。”
黎司淵跟君景接觸不多,也不知道上一代的恩怨,隻是之前在瀟陽城的時候,他就知道父親並不喜歡這位陰陽怪氣的城主。
他也不喜歡。
“瀟陽城已經亡了,我也不是什麽城主了,黎公子不如先進去跟你父親說一聲,說不定他也想見我呢?”
君景故意牽起身後某人的手,“我可是帶著未婚妻,專程來吊唁的。”
“未婚妻?”
黎司淵似乎這時候才發現他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柔柔弱弱的女子,很容易給人一種想保護的感覺,不過跟君景那樣的人站在一起,再看好的皮相也會令人生厭。
何況他們明明是來吊唁,卻穿著錦繡華服,簡直囂張。
顧君訣看著自己哥哥的臉,百感交集,她現在總算明白什麽叫做縱使相逢應不識,明明親人就在眼前,看她的眼神卻比生人還要陌生。
她心裏難過,眉頭皺了起來。
美人愁眸相對,惹人垂憐。
正想上前,君景牽著她的手忽然使勁,藍行歌也不知道從哪跑出來,“老女人你是誰啊,不許碰司淵!”
藍行歌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可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卻隻有仇恨和敵意。
沒有欣喜。
因為“她”不是顧君訣,而是一個奇怪的女人。
藍行歌像一隻炸毛的刺蝟,將黎司淵拉開離他們老遠,顧君訣這才發現,不隻是她,現在宅子裏所有的人都充滿警惕。
她是敵人,是不屬於這裏的外來分子。
顧君訣作為被排除在外的個體,孤零零站在院子裏。
曾經的閨蜜,血親哥哥,還有那些把她捧在手心裏的叔叔姨姨,都像看敵人似的看著她,怕她做出什麽危險動作。
顧君訣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絕望。
心裏的鬱氣堵在嗓子眼,下不去又出不來,好像要將她撕碎吞噬。
偏就在這時,君景還很“體貼”的上來攬住她的腰,眼裏眉梢都是溫柔得顯得詭異的笑。
“雙兒別難過,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你又不認識,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嗯?”他手上力道漸漸加深。
顧君訣感覺腰都要被他掐斷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道:“是啊,我……不認識他們。”
“今天本來想來拜訪故人,但既然主人不歡迎,我們也沒必要再在這裏自討沒趣了,走吧,回去我讓人給你做好吃的。”
君景攬著她往外走。
他聲音越溫柔,就越讓顧君訣感覺像是有毒蛇在耳邊吐著蛇信,陰鷙得殘忍。
不過還沒等兩人走太遠,長風就從廳裏出來,朗聲道:“西門公子請留步,我家主子有請。”
“哦。”君景站住。
他像是一開始就知道黎夜一定會留他,所以聽到長風的話,臉上也沒有露出太多詫異,而是牽著顧君訣轉身。
兩人進到大廳。
跟外麵一樣,宴客的正廳也是滿目素縞,而大堂正中,鄭重的擺放著一口華麗冰棺,朦朦朧朧能看見裏麵躺著的人。
顧君訣甚至沒有去尋找黎夜,而是在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眼淚無聲流下。
“公孫小姐為何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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