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個穿著杏粉廣袖雲霧衫的婦人,頭發盤得整整齊齊,頭上兩支金玉芙蓉釵,腰上滌絲,披帛婉約。
她身後跟著家仆,每個人的手臂上,都能看到“雷”字標記。
都是雷家的人。
至於那位婦人,雖然竭力掩蓋,但眉宇間依舊能見到時間無情所留下的溝壑。
可顧君訣並不認為這是少年的母親。
敢問這世上,又有哪個母親,是會把孩子往火坑裏推的呢。
“嘯兒,你怎麽又打了人,整天這麽惹是生非,要是讓你爹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婦人哭哭啼啼,看似柔弱。
可實際上,說出口的話,卻是字字錐心。
“什麽叫我又打人,他這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雷嘯騎在馬上,對婦人的質問十分不屑。
想必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對峙了,不過雷嘯從未把她放在眼裏。
婦人似有些恨鐵不成鋼。
“聽聽你這說的都是什麽話,人家好好的在咱們家地盤上做生意,既沒招惹你,你又何必去欺負人,這有違雷家的組訓!”
“雷家夫人說的是,我們都是好好做生意的,要是雷小公子再這樣,那這生意也就沒法做了。”
“是啊,若是一不順他心意就招來頓打罵,那這日子也沒法過。”
“雷夫人還是快管管你們家少公子吧,再這麽下去,我們即是是到駱家的鋪子去打工,也不敢再在你們家的地皮上討生活了。”
或許是看到希望,也或許是這位雷家夫人在他們眼中從來都是這種主持公道,聲張正義的角色。
之前沒有吱聲的,現在全雨後春筍似的冒了出來。
一個個都指責雷嘯的惡行。
不管他們之前有沒有被雷嘯教訓過,這個瞬間全都成了苦主,連番的把苦水往外倒,就怕委屈了自己。
那雷家夫人也是個奇怪的。
也不問清楚起因經過,就連忙承認是雷嘯的不對,還給眾人賠禮。
原本安靜的小街變得吵吵嚷嚷,雷夫人成了這其中的大聖人。
顧君訣意識到卞陽是個神奇的地方。
這裏雖然沒有盛京大,可背地裏的那些彎彎繞繞,半點也沒有少。
“你看,這個人一看就是個繼母。”顧君訣指著雷家夫人的方向,衝沈殊道。
也不知是她聲音太大不懂遮掩,還是雷家夫人聽力太好,聽見這句話,她整個人明顯頓了頓,轉頭看她。
“這位小姑娘,應該不是卞陽人吧?”她微微笑著。
可顧君訣看得清楚,她的笑並未眼神到眼底,而且在那杏眼之下掩藏著的,是露骨鋒利的仇恨和殺意。
顧君訣以前也是在死人堆裏打過滾兒的人。
對殺意這種東西,尤其敏感。
看看。
她不過才說了一句話,人家就恨不得殺了她,這種人,又怎麽可能是她表現出來的,是個主持公道的角色呢。
“是呢,這位大媽,幸會。”
“大……大媽?”
“怎麽,你都這把年紀了,臉上的皺紋都快趕上東極山的山溝溝那麽深了,還想讓我叫你大姐不成?那你臉皮也忒厚了些吧。”
顧君訣在京城橫行霸道慣了,出來也沒有在怕的。
不管這位雷家夫人想把她怎麽樣,她依舊秉承了之前在盛京的風格,我行我素,目中無人。
這可把對方氣得夠嗆。
她沒見過這個無禮的小丫頭,想必是哪個外鄉來的土包子。
進了卞陽,敢公然在他們雷家的地盤叫囂,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的,基本都沒有人看到過第二天的太陽。
這小丫頭片子,是在找死。
“對了大媽,你是來帶你們家小少爺回去受罰的吧,真不巧,剛才你在這裏長袖善舞的時候,他已經騎馬走了。”
顧君訣無視她眼中迸發出的殺意,抬手指指身後的方向。
那邊,雷嘯早已憤憤離開,連個背影都沒留下。
雷家的夫人微微一愣,然後,身上戾氣更重。
顧君訣卻視若罔聞。
她從來不怕惹事,正好這幾天都呆在屋裏給人看病,她的四肢有點僵硬,如果有飯前活動的項目,她當然是要積極參與的。
沈殊覺得她沒救了。
以前在盛京,他就覺得這是個惹禍精,沒想到現在到了卞陽,她惹禍的水平隻增不減,捅婁子的時候也絲毫沒有猶豫。
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丫頭。
想是這麽想,但在雷家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那個小丫頭身上時,他還是不疾不徐的往前走了半步。
少年半高的身影將小小的姑娘擋在身後,臉上冰冷得沒有表情。
他沒有說話。
但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與其他人全然不同。
黑卿也站上來。
一個青年,一個少年。
明明看起來都是孱孱弱弱,甚至有些陰柔秀美的男子,可在站上來的瞬間,卻給人一種膽寒的戾氣。
雷家的人有些勢弱。
不等他們湧上來,那邊被顧君訣氣得差點掉光毛的雷家夫人已經緩過來。
她深吸一口氣,又恢複到之前的秀美端莊,“看幾位的樣子,應該不是咱們卞陽的人吧?這是我們雷家的家事,還請不要插手。”
她笑意淺淺,很是端莊。
顧君訣也會做麵子。
而且現在反正人已經走了,這個老妖婆暫時做不到什麽妖,她不用多說什麽。
兩方人各自客氣兩句,各自轉身離開。
雷家人去找已經走掉的雷嘯,而顧君訣他們則是繼續去找東西吃,本來也隻是路上遇到的一個小插曲,沒想到最後悔鬧成這樣。
“你說,我當初是不是就不該多看那一眼玉蘭花,不然也不會牽扯出來這麽多麻煩。”顧君訣走在路上,手指勾著鬢角一縷發絲。
沈殊倒很淡定,“你惹出來麻煩,還嫌少嗎?”
她要是一直都老老實實呆著,不去惹是生非,那便不是顧君訣了,他沈殊的名字也就倒過來寫。
不過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她哪怕要作天作地,把這天下都倒個兒,他也陪著她,縱著她,容著她。
慕容昭能做到嗎?
不,他不能。
“小姐,我看剛才那些人都不是什麽善茬,最近還是小心些,我們畢竟不是這邊的人,還是少節外生枝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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