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場局
沒有藥丸，若菱便已明白，自己要死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是鐵了心地想要弄清楚一件事，玄途是否還記得人間的過往。
隻怕現在不問，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於是若菱鼓起勇氣，用盡全力喊道：“魔君大人請留步。”
玄途緩慢地蹲下身，食指挑起若菱的下巴，玩味地問道：“你想說什麽？”
若菱睜著一雙杏眼，殘花一般的唇翕動著：“上元佳節，海棠樹下，魔君大人可還記得小兔妖。”
紅色的瞳仁中盛滿了期盼。
她希望他可以承認，那麽她這麽久以來的卑微也算是有了回報，死也值得了。
然而，玄途卻笑了，是那種沒有溫度的笑。
諷刺和邪惡從玄途的眸底一絲絲浮現， 他附在若菱的耳際，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若菱，既然你想聽，那麽本座便讓你死個明白，你我之間不過是一個局。”
原來，無論是那兩百年在妖界被欺負，還是上元節在人間被追殺，都是玄途的安排，然後順理成章地救下若菱。
玄途裝扮成凡人與若菱相識相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在若菱的體內種下了一顆執牽。
待到執牽成熟，完全融於若菱的血液，開始發揮功效的時候，玄途便把她帶回了魔宮。
若菱的血液，不僅可以幫助他克製心魔，還可以增加他的功力。
隻是，現在，他練到了最高層，已經不需要了。
若菱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栗著，一隻手死死地捏住衣角，艱難地問道：“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因為你是離棠，是慕爵的未婚妻，是天帝的女兒！本座要向神族報仇，你是最好的人選，堂堂的神女匍匐在我的腳下，我當然要好好地玩弄一番了。”說這話的時候，玄途的眼裏閃著興奮的光亮，顯然，他對自己的這個一箭三雕的局很滿意。
若菱的心下一片淒涼，她苦思冥想的事情竟然是這樣。
玄途說的未婚妻，神女什麽的，她都不想去深究，她隻聽明白了一點，自己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味提升功力的藥，一個用來報仇的工具。
所謂的承諾，都是假的，縱然她有執念深深，到頭來擁有的，不過是一個痛徹心扉的真相。
可當若菱輕輕地合上雙眸，腦海裏麵浮現出來的，仍舊是那個白衣男子獨立風中，任由花瓣飄落在肩頭，含笑側目，他柔聲說道：“姑娘，嫁我可好？”
一句話入了心，她等來的卻是他的嘲諷。
“你在我身下承歡的樣子真的很美。”玄途妖嬈地舔了一下嘴角，緊接著話鋒一轉，他涼涼地說道：“不過現在，你對我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
玄途低低瞧了眼遍體鱗傷的離棠，狠著心轉過身去。
若菱突然拍地而起，因為剛才玄途的動靜太大，震斷了她身上的束縛，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葉芊的身後，拔下她頭上的金釵，抵在她的脖頸上。
“放我離開，不然我就殺了她。”若菱大聲喊道。
她不知道是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敢劫持魔後，威脅魔君。
玄途轉頭，眼睛微眯著看著如困獸一般的若菱，並沒有多麽動怒，隻是左手一抬，葉芊便脫離了若菱的控製，飛進了他的懷裏，同時右手幻化出了一柄紫色利劍指向若菱。
玄途將葉芊安置在一旁，然後執劍向若菱靠近，若菱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動彈不得。
原來這就是三界中盛傳的魔劍，真是一把絕美的好劍。
真是可笑，都到這個時候了，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去讚歎一把劍。
但若菱的心還是被這長劍吸引了，死在其下也算善終了吧。
這樣想著，若菱緩緩閉上了眼睛，剛才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要放手一搏，這魔界是玄途的天下，離開這裏，自己又能逃去哪裏。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如期而至，若菱睜開眼睛看到玄途停在了離自己一步遠的地方，臉上的表情隱晦不明看不真切。
玄途收劍轉身，與葉芊擦肩而過之時說道：“交給你了。”
葉芊一刀紮進了若菱的心髒，沒有半分偏差。
玄途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若菱的眼眶澀澀的，這是最後一次親眼看著他離開了吧。
他笑得真好看啊，好想把一生都賠給他，但是這笑就像是妖嬈的罌粟花，明知是毒，卻讓人忍不住去觸碰，然後命喪於此。
若菱的身體轟然倒地，沉重的眼瞼漸漸垂下，沒了半分氣息。
玄途坐在書房裏，心髒一寸寸沉了下去。
事情總算是有了一個了結，看他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高興。
桌上的魔劍一直在躁動，五百年前的大戰，也出現過同樣的現象。
這魔劍是他的法器，是由一塊上古靈石打造而成，用他的魔氣和血液喂養了千年，終於臣服於他。
魔劍是受他的意念控製的，可是，就在剛才，他想要刺向若菱的時候，這把劍不僅脫離了他的控製，甚至差點兒控製了自己，雖然他運功壓製住了魔劍，但卻無法用劍傷到若菱，他心下慌亂，便匆匆離開了，可是，他明顯感覺到了，魔劍並不想和他離開，奈何它掙脫不開自己，所以，就一直這樣抗拒著。
為什麽，因為若菱嗎？
可是，為什麽呢。
次日，他便得知，若菱死了。
並沒有意外的，葉芊對於離棠的恨，他是知道的。
同為天上的神女，離棠卻處處在葉芊之上，甚至是葉芊喜歡的男人，眼睛裏麵也隻有離棠。
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所以，離棠落在葉芊的手裏，必死無疑。
玄途已經不需要若菱的血了，但卻經常會想起她。
她不在的這三百年裏，連空氣都變了味道，玄途才明白，原來，她早就已經隨著血液刻進了自己的心中。
葉芊公主已經離開了，他們原本就是聯姻，她在這裏被冷落，一氣之下就回了九重天，再也沒有回來，最後，他們和離了。
某日，魔君悄然離開了魔都，他要去尋找若菱的影子。
妖界人間走一遭，數十年卻無果。
處處都有她的影子，卻都不是她。
他把心裏的小人兒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