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末法時代

  “啊啊啊！！”


  這聲慘叫把護士和醫生都吸引過來了。


  這幾天常鑫睡的就不是很好，來這裏看了一眼名場麵，又看了一眼釋覺的心電圖，把門關上了。


  蘇浩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腦袋還在床單上滾了一下，又引發了一場尖叫。


  搞什麽？釋覺叔變成女的了？


  蘇浩最後的記憶，還是趴在釋覺叔的手臂上睡的。


  怎麽這手臂換了？

  香香的，軟軟的。


  嘭！

  那條手臂抽了出來，變成了一根木棍。


  啪的一聲敲在了蘇浩腦袋上。


  本來就昏昏欲睡的腦袋，現在差點就真的昏過去。


  “你怎麽會睡在我身上？！”苗柔攥緊小被子。


  “哎？！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蘇浩很快清醒過來，爬到床邊，這才發現自己是睡在苗柔的床上的。


  當然，抱還是他抱過去的。


  女孩子都是香香軟軟的，不過苗柔的肌肉有點硬。


  第一次抱自己的偶像，蘇浩居然沒想太多，心裏先罵了一遍自己是禽獸，然後才想起他當時在做什麽。


  回過頭，那個匣子還放在釋覺枕邊。


  幸好幸好，那幅字還是很寶貴的，可不能丟在他手裏。


  蘇浩過去把匣子收起來，再一轉身，發現苗柔安靜異常。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再看床頭的一束花。


  幾隻鬱金香，幾隻不同顏色的小雛菊，交雜在一起。


  搭配的顏色不能說好看，甚至連花語都不合適，但在苗柔眼裏，這就是最好看的花。


  因為這是晴輪寺後院的花。


  連味道，都和小時候的一模一樣。


  她很久沒去後院了，成年上了大學之後，回去的時間就越來越少。


  這些花的味道，就像是小時候自己母親做菜，會在盤子邊緣放幾片花瓣，這是她童年的味道。


  “你弄來的花？”苗柔想不出有第二個人，而且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也記不太清了。


  或許蘇浩回去過，為她采了這一束。


  “什麽？花？不不不……應該……不是我吧。”


  蘇浩當然也不確定，但同樣的，他沒有第二個答案。


  這個問題，去問誰都會不知道。


  但是也必須有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對蘇浩，對鄭獨，對誰都沒有意義。


  隻有苗柔。


  “你手裏拿的什麽？”苗柔放下長棍。


  “這個……書法，別人留給我的書法。”


  “書法？”苗柔下了床，發現自己睡了一覺好像神清氣爽。


  腰也不酸腿也不疼。


  大概是自己年輕吧。


  “有個前輩留給我的，裏麵可能隱藏著很多力量。我當時也是進了醫院，挺有幫助。我回去拿過來了。”


  苗柔小心翼翼的捏起一角，生怕自己的力量把它捏碎。但左看右看，看不出什麽來。


  越過蘇浩看去，釋覺還在昏迷當中。


  苗柔的表情重新變得哀傷，她放下書法，走過蘇浩身邊，雙手重新搭在床沿上。


  “釋覺叔……”


  “應該很快就會好的。”蘇浩坐在她對麵：“醫生都是百盟的醫生，說不定還可以讓華醫生來看看，據說我當時都快死了，硬是救了回來。”


  苗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重新把佛舍利從懷裏掏出來，放在釋覺的心髒處。那裏的傷口幾乎已經愈合，身上的淤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原狀。


  但釋覺還是處於植物人的狀態。


  “我是不是也要去你們百盟報道？”沉默片刻，苗柔緩緩開口：“如果是釋覺叔醒不過來，晴輪寺應該就沒人了。除了我、父母和釋覺叔，其它都是混飯吃的和尚。”


  “我不知道，我可以幫你問問，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唄？”


  “身份暴露了，不去，你們會來請我去的。沒有釋覺叔，我不過是任人宰割的小姑娘。而且這次也是百盟救我們的命，沒有理由不去。”


  “那就去唄，我陪你去。”


  “但我不想去……唉……”苗柔重重歎了一口氣。


  蘇浩第一次意識到女人的心思真難猜。


  “我叫了外賣，一起吃吧。”


  點了不少好吃的，苗柔之前可是小偶像，也不知道合不合她的口味。


  全是素菜，也不好點。


  但至少，吃了一點東西，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其實釋覺叔和我父母不怎麽限製我，佛規，你知道那些的。”苗柔看著床上的釋覺，夾起一塊豆腐說道：“殺生、偷盜、淫邪、喝酒巴拉巴拉。其實也不限製我吃肉，畢竟以前寺廟裏自給自足，不給殺生就沒有肉吃。現在管的都不嚴，我小時候有肉有奶有雞蛋，和你們沒什麽區別。”


  “然後呢？”


  “然後啥然後，小孩子總是要讀書的啊。就近上了初中和高中，大家都說我是小尼姑，不剃頭的小尼姑。這也都過去了，成績還好，就來了上江大學。近啊，不想跑遠，有時間還能回寺廟看看。現在，估計回不去咯。”


  “為啥？”蘇浩隻想做一個聽客，苗柔說話的時候，小嘴唇一動一動，他盯上就挪不開眼。


  “我父母不在了，高中的時候就不在了。寺廟裏的人一天比一天少，沒人來給香火，都沒錢買肉吃。本來有幾個和尚，吃的滿麵油光，也是最先走的一批人。說到底啊，寺廟裏也沒有幾個真信佛的。我聽說最近一個住持的孩子也在上江大學讀書，也是個胖子，不過我沒見過。”


  恐怕說的就是“那個”胖子。蘇浩心想，打著佛學家的名字招搖撞騙，不過賺的錢居然還能回到他偶像苗柔的腰包，不得不說是天理循環，自由報應。


  “寺廟裏沒錢，我上大學也沒錢。釋覺叔給人幹苦力，賺錢給我讀書。他不拿香火錢，他覺得那些錢髒，佛祖不需要鍍金，隻是那些肥頭大耳的和尚想給佛祖鍍金，這樣好看點，香火錢也多。我父母死後，都是釋覺叔供我讀書。”苗柔端著碗，喃喃自語道：“我上大學了，沒錢，過的不舒服。佛家的清規戒律，我一個也沒有違反，出去喝酒的時候，也找借口躲開。但就是這樣，經紀人也給了我一口飯吃。三年，我去那個事務所三年，已經快小有名氣了，下一步，應該就可以去別的城市巡演……”


  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啪的一聲滴到飯碗裏。


  “沒有出路的，這是末法時代，我們是沒有出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