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交代後事
“不，”淩玥卻一口否定了她的想法，“我要去看看桂姨娘。”
綠柳拿著衣裳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小荷更是急得直跺腳：“哎喲姑娘啊，這都什麽時候了，您去找桂姨娘做什麽？”
淩玥微微笑著，反而打趣道：“我也要做姨娘了呀，先去桂姨娘那裏打聽打聽，做姨娘的本分是什麽。”
雖然看她一臉戲謔的表情，綠柳還是一下子就急了，眼中含淚道：“姑娘，您怎麽能說這種話呢！要是您做了榮爺的姨娘，那……那往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綠柳向來內向寡言，難得有這樣情緒激動的時候，看得淩玥又是心酸又是感動，伸手拉過了她：“傻丫頭，我說笑呢，你當什麽真。”
所謂患難見真情，一聽說她要給薑榮做姨娘了，連幾個小丫頭都被各自的老子娘叫出去了，隻有小荷和綠柳還守在她身邊，一心一意替她著急。
綠柳難為情地擦了擦眼淚，低聲道：“姑娘，往後這種話可別再說了，您說這話，奴婢……奴婢心裏就像刀剜了一樣難受。”
淩玥有些唏噓，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忽然問道：“綠柳，我問你，你願意一直跟著我嗎？”
綠柳詫異地抬起頭：“姑娘，您這話的意思是……”
淩玥眼望著窗外，輕聲說道：“我是問，如果我走了，你願意跟著我嗎？”
綠柳低頭猶豫了片刻，抬眼看向淩玥：“奴婢願意。”
淩玥深深地看著她：“你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裏頭的，就算不願意離開淩府，我也能理解……”
“姑娘，奴婢是真的願意。”綠柳目光堅定，“姑娘您也知道，奴婢的老子娘在府裏的日子雖然不短了，可是並不得太太重用，他們隻有奴婢一個女兒，原本是指望奴婢將來爭口氣，可是……”
綠柳頓住了，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意：“那些人見奴婢不得力了，越發排擠奴婢的老子娘，他們歲數也大了，早有意離開淩府，隻是舍不下奴婢……若是姑娘走了，奴婢一定跟著姑娘。”
她話裏的意思，淩玥聽明白了，是啊，綠柳跟了一個庶出的小姐，將來能有什麽出息？她老子娘在淩府的日子自然也可想而知。
淩玥向小荷示意，拿出一個外表普通的荷包來，遞給了綠柳：“這裏有幾張銀票，你拿去給你老子娘，讓他們尋個由頭贖了身，先出府安頓下來。”
綠柳下意識地想推辭：“不，姑娘，奴婢不能要……”
“讓你拿，你就拿著。”淩玥不由分說地將荷包塞到她手裏：“我們主仆一場也是緣分，不管將來的事怎麽樣，今天有你這句話，就值了。”
綠柳手中攥著荷包，一時又是激動又是難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淩玥披上了一件紫貂毛飛金絲蜀錦披風，望著小荷點起一盞垂著瓔珞的八寶宮燈，微微地笑了。
“走吧，去看看桂姨娘。”
淩玥一進房，就看見桂姨娘快步迎了出來。
“姑娘來得正巧，孩子剛睡下，我正要去找姑娘呢。”
看著桂姨娘的表情，淩玥就知道，桂姨娘已經聽見消息了。
桂姨娘打發了丫鬟婆子，親手替淩玥解下披風，一邊低聲說道：“太太晚間忽然請老爺過去，我怕有什麽事，就叫人去打聽……”
淩玥若無其事地說道：“是為著要把我許給薑榮的事？”
桂姨娘一驚：“姑娘已經知道了？”
淩玥點點頭，卻不再說話，隻是放輕腳步走到床前，看著床上熟睡著的嬰兒。
大紅綾被的繈褓上繡著劉海戲金蟾的圖案，越發襯托得孩子的小臉白白嫩嫩，隨著均勻的呼吸，嘴角上的奶泡若隱若現。
看到孩子天真無邪的睡顏，淩玥隻覺得心底某個最柔軟的角落被觸動了，臉上不由得露出溫暖的笑容。
“姑娘，”她身後，桂姨娘輕聲喚她，語氣中帶著焦急和擔憂，“姑娘您可千萬要早作打算啊，萬一老爺要是被太太說動了心，答應了這門親事……”
“沒有萬一，他一定會答應的。”淩玥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孩子的臉上，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淩光譽本就對淩玥親情淡薄，再加上上次淩玥當麵拒絕了他，父女兩人近來更是形同陌路，常常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次。
淩玥很清楚淩光譽是個什麽樣的人，對待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丟在鄉下幾年不聞不問，直到淩老太太死了才接回京城發喪。淩慧蘭出了醜事，他想到的隻是自己顏麵盡失，毫不留情地將淩慧蘭從家譜中除名。淩慧萍被二太太送到清靜庵，他更是漠不關心。這樣的父親，對於淩玥的事又怎麽會放在心上呢？
二太太想必也是猜透了淩光譽的心思，才會跟淩光譽商量淩玥的婚事，一個庶女，而且是個跟他們夫妻不是同一條心的庶女，隨便把她給人做個姨娘也沒什麽不好，丟出去就不用管她死活了。
再加上二太太那張嘴，淩玥不用費心思猜想，就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是啊，淩光譽有什麽理由不答應呢？他又哪會在庶女的身上費心思？
桂姨娘看著淩玥平靜的臉，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些：“姑娘，可是有了什麽法子？”
這個淩家七小姐雖然是庶出，可是她的心思，她的手段，她的能力，桂姨娘是再清楚不過的，如果沒有淩玥，桂姨娘又怎麽會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淩玥從孩子身上移開目光，看向了桂姨娘。
“姨娘，你進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我不能一輩子護著你們娘倆。往後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桂姨娘一怔：“姑娘，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怎麽聽都覺得這話很不對勁，淩玥這話，怎麽好像是在交代後事？
淩玥看著桌上的燭火，淡淡地說道：“我要離開淩府了。”
盡管心裏有了準備，桂姨娘還是覺得心頭一下子壓了塊大石頭，嗓子不免哽咽了起來：“姑娘……”
回眸淡笑，淩玥安慰般地說道：“姨娘是個聰明人，如今又有了這個孩子傍身，在府裏也算是站穩了腳跟。老爺和太太不待見我，我跟姨娘走得近，老爺不見得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