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榮光

  神父接納了沈越，同意沈越每天放學之後和周末的時間可隨時來練習，並且神父偶爾也會教授沈越關於樂理方麵的知識。


  沈越依然沉默寡言，但是他仿佛天生就能夠感知音樂的律動，如海浪般高漲的情感，如哀怨般傾訴的低語，如走在晴朗陽光下雙手張開滿懷陽光的愉悅心情，在演奏的時候他的情緒是最充沛的，那些悲傷和快樂都在琴鍵上翻飛的手指間，都在隨著音樂律動的搖擺間。


  所以他總是準時準點地去教堂彈琴，在教堂彈了一個小時的鋼琴之後，沈越差不多會在七點左右回家吃飯，此時林成已經在家做好了飯菜，等著沈越回來，兩個人吃完飯之後，會去樓下散步消食，然後回來看書做題，沈越做學校的作業，林成準備成人高考。


  這樣的生活讓沈越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沈越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內心並不是沒有情感，相反，他這種內向型人格更需要這種溫和的陪伴，坐在台燈前，麵向書卷間，身側有人陪伴，總讓沈越有一種時光漫長而安定的感覺。


  一年之後，沈越參加了“鸝城杯青少年音樂比賽”，在大賽中獲得了鋼琴組一等獎，，鸝城中學以沈越為榮，給沈越免去了學費，這大大減輕了林成的負擔。


  後來，沈越如願獲得了鸝城二中的入門券，一切都順風順水。


  同年，林成通過了成人高考，考上了鸝港大學的法學院，重新回到課堂的林成下定決心，畢業之後成為一名法官。


  升上高一的那一年，沈越前往江東市參加“第二屆長江鋼琴杯青少年音樂比賽”，那天林成作為沈越的家屬也坐著學校的大巴車一起前往了江東市，那個晚上，沈越獲得了音樂比賽的一等獎，在領獎台上，沈越感謝自己的哥哥林成和學校的老師，坐在台下的林成驕傲極了。


  那天晚上的比賽結束之後，林成買了幾聽啤酒，帶著沈越坐在長江大橋旁邊的江灘公園，眺望這個城市的夜景。


  省會城市的高樓大廈，長江之畔的輝煌燈火，獲獎之後的喜悅之情，都從林成和沈越的眼睛溢出來，兩個人敞開心扉，說起過去的故事……


  “你知道嗎？那天清晨，我出門準備去郵局取報紙的時候，就看到發著高燒的你躺在路邊，我嚇死了，以為是哪個餓死的小孩，我過去看一眼，發現你還有呼吸，就趕緊把你送進最近的診所裏，醫生說你就是感冒了，沒什麽大事，結果吊瓶打完了也沒醒過來，我就把你帶回家了……”


  “那天在教堂裏我聽神父彈那麽長那麽複雜的曲子，真擔心你複彈不出來，我還想著你要是複彈不出來，我就跟神父據理力爭，讓他把難度降低……”


  “還有，你第一次參加鸝城杯音樂比賽的時候，我坐在台下，不知道有多緊張，我感覺大家都很強，尤其是你平時練習的是風琴，鋼琴練得太少，真的特別擔心……”


  “沒想到你得了第一名……”


  “每一次，你在台上彈鋼琴的時候，你穿著黑色的燕尾服，身體隨著音樂的韻律搖擺，我看到舞台上的光打到你身上，覺得你閃閃發亮……我的心裏就湧起一種十分欣慰的感覺，這是我在路邊撿回來的小孩啊，原來這個小孩是個天才啊，我撿了一個天才回家了……天哪……”


  林成喝著啤酒，絮絮叨叨地說著過去那些細小的、瑣碎的、難以忘懷的事情，說到後來，話說多了，啤酒喝多了，往身後一仰，直接躺在公園的草地上，仰望著頭頂璀璨的星空。


  如果時光就靜止在那一刻就好了，已經成為神父的沈越手裏握著這張獲獎的合影，悲從中來，為什麽幸福總是稍縱即逝呢。


  沈越放下手裏的照片，打開房間的門，在月光之下沿著白色砂石鋪成的小路，悄然走到教堂裏麵，沿著教堂一側的木質樓梯拾級而上，在黑暗中悄悄走進教堂的閣樓。


  這個閣樓很小，閣樓前方的正中央有一個十字架，沈越跪在閣樓的中央，低著頭，麵向教堂中央的十字架。


  窗外灰藍色的蒼穹上掛著一輪彎月，閣樓外麵的月光從窗戶照射進來，拉長了沈越消瘦的身影。


  沈越低著頭，脫下自己白色的襯衣外套，從口袋裏拿出一把刀，一刀地劃向自己的胸口。


  沈越的胸口上原本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痕，顯得猙獰又恐怖，如今在已經結痂的傷口上又添了一道傷口，鮮紅的血液從傷口處滲出來，疼痛從皮膚中泛出來，溫熱的血液從胸膛上方流到心口處，沈越躺在地板上，把身體蜷曲起來，

  仿佛是回到了那個蒼穹上高懸著月亮的夜晚，江灘的微風輕輕拂過臉頰，身邊躺著心愛的人，他的呼吸還在耳側。


  群鴿離去，月光如淚，我擁有無人可以掠奪的財富，我的愛，以及星辰所有的榮光。【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