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男人
寒江,這個充滿“冰點”的名字是他爺爺取的。
自打少年記事起,身邊就隻有爺爺,沒有父親母親。每每當年少無知的男孩刨根問底地追問他父親母親是誰的時候,他爺爺總以沉默回應。
有一次,少年趁著爺爺醉酒後詢問,卻被告知自己是在冰冷的江水中撿來的,故而取名為“寒江”。
他爺爺是個釀酒師,帶他來到中州以後,便一直住在君山腳下的青陽鎮,鎮上最大也是唯一一個酒莊——“巷子深”,就是他的資產。
至於酒莊為什麽會有這麽個聽著怪裏怪氣、看著糊裏糊塗的名字,那要從酒莊成立之初起:據當時,他爺爺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研發出一款極品烈酒叫做“醉夢三生”,為了試驗其烈性,他爺爺不惜親自上陣體驗,結果一杯下肚,整個人已是飄飄欲仙,手指豎個“1”他會“”,豎個“”他會“不”;眾人隻知他在最後陷入沉睡之前,朦朦朧朧了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然後便不省人事,足足睡了三三夜。後來一覺醒來,他爺爺反複推敲,索性就將先前醉話中的“巷子深”提煉出來作為酒莊高雅的冠名。看著這幾個字,他爺爺自我感覺甚是良好,還不時以“酒中詩仙”自居。
酒莊名稱雖算不上百裏挑一,不過酒莊裏盛產的美酒確實是好,他爺爺釀酒師的名號也不是浪得虛名。高檔酒中,有以酒性熱烈著稱的“醉夢三生”、“冰山烈焰”,也有口感綿柔的,如“三春白雪”、“高山流水”;當然也有適合平民的“陳芝酒”、“爛穀酒”、“竹葉青”、“高粱紅”等,每款都是物超所值的絕世佳釀。也正是因為手上有硬貨,“巷子深”酒莊在短短數年間聲名鵲起,中州境內分店是一家一家開,根本停不下來。許多皇家貴族紛紛一擲萬金隻求窖中好酒,在民間更是達到了“一杯難求”的饑渴程度,“巷子深”酒儼然已經成為宴飲招待必備的仙品佳釀。
寒江在青陽鎮還有個年紀相仿的死黨——力拔,夥體格粗壯,生神力。平時總喜歡和寒江切磋切磋,兩人打得也是有來有回、不分伯仲。十歲那年,力拔在寒江的再三慫恿下,將鎮上神廟中的一隻百來斤的香鼎給硬生生舉了起來,這事一經傳開,鎮上居民在佩服夥生神力之餘,更多的是指責孩不懂事不敬神明,搞得力拔被一通數落,寒江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幸災樂禍者態度。
力拔家在青陽鎮開了家“力氏鐵匠鋪”,主業是打造農具鐵器,不過暗地裏鑄造兵刃利器也是一把好手。力拔的父親是鎮上出了名的硬脾氣,做事全憑自身好惡,誰的賬他都不買。有一次農忙,鎮長私下塞了些銀子想讓自家的農具插個隊、加個急,不料力拔父親直接將銀子扔到地上,並沒好話地讓其離開,自那以後,鎮上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曆氏鐵匠鋪”不允許走後門。
也就是這樣一個人,在見到寒江的爺爺時卻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而且平時常會交代力拔:比武切磋時切勿傷了寒江,這也是一直以來寒江和力拔最不能理解的地方,總覺得他們之間有種不為人知的關係,像是上下級。
寒江在八歲那年,偷喝了一盅酒窖中新釀的“千杯不醉”,結果黃湯下肚,麵紅耳赤、血氣翻湧,體內神力壓製不住,導致外泄,一槽子新酒當場被凍成冰塊,在場工作人員被嚇得目瞪口呆,趕緊將此事稟報給了東家。寒江爺爺到場後,將外泄的神力及時收回,才沒有白白浪費一槽好酒,同時也嚴令:目睹此事的相關人員必須三緘其口,不得向外界泄露一字半句。
第二,寒江一覺醒來倒是跟沒事人似的,完全不記得前一日發生的事,不過寒江的爺爺突然告訴他:要帶他去個地方住幾,讓他簡單收拾下日常用品。
酒莊門口,馬車緩慢啟動,車內就寒江和他爺爺兩人。一路上,山清水秀,風景秀麗,好動的寒江時不時探頭往外麵大千世界觀看,欣喜不已。待他再次回身車內時,不禁發問:“爺爺,我們這是要到哪裏?”
殊不知他爺爺早已入定,對他的問題一語不發,這可能就是成年人的穩重,抑或是老年人的遲鈍吧!
“踢踏踢踏……”
沒過多久,馬車就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趕車的車夫恭敬地喊話道:“東家,我們到了!”
寒江沒想到此次旅程這麽快就結束了,臉上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他趕緊下車查看,忽覺眼下景色頗為熟悉,仔細翻看回憶終於想起:此地正是君山腳下的下馬坡,自己和力拔經常來此地玩耍,就連周圍有幾個螞蟻窩都了如指掌,也沒什麽值得好好遊玩的必要!
“爺爺,這不是君山嘛,原來你就是要帶我來這。一路上還弄得這麽神秘,白白讓我高興了許久!”
寒江爺爺隻是如“清風拂山崗”般微微一笑,領著他往山上走去。
君山是中州境內最高的山,民間常“其山入雲,不見日;其峰比,披為仙府”,正是君山高聳如雲,氣勢巍峨磅礴,未親自攀登就不能領悟其壯闊之勢;山上更有山峰與比高,如今已經被指定為仙人居住的洞福地。此山峰正是君山上最高的白玉峰,山壁陡峭如斷崖一般,壁立千仞直衝九霄,在大家看來沒人能上去,所以顯得神秘無比。
寒江年輕氣盛,麵對如此大山不去征服,當然顯不出血氣方剛的男兒本色。於是乎,長吸了一口氣後便急蹬後腳,直衝而上。山上霧氣繚繞,越往上溫度越低,能見度也越低。過不了多久,寒江已如“蔫了的黃瓜”般大口喘著粗氣,感歎最近缺少鍛煉,養了一身的膘。回頭一看,他爺爺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頭,並沒有被自己甩出多遠,不禁困惑:爺爺平時明明是個酒鬼,每日貪酒少動,怎麽會有這麽好的體力!
他爺爺輕撫著他的腦袋道:“你爬山靠的是心氣,中氣明顯不足。心氣是人的本能,而中氣需要年複一年的修煉。如你這樣,打架時遇到普通人興許可以一戰,但要是碰到實力相當或者是在你之上的,那可要吃大虧了。”
寒江仍是一臉的不服氣,較著勁上了君山。
君山山頂有個蒼雲台,佇立此處俯看山下芸芸眾生,方知世間之人隻是滄海中的一粟,須臾一生也不過是宇宙蒼穹微末的一瞬。蒼雲台的中間位置有一座“聽雲樓”,雲樓整體看來還算軒昂秀氣,可也抵不住歲月的摧殘,滿滿的年代感宣於眼前,不得不讓人唏噓。木樓建造之初是供那些虔誠的登山者休息之用的,上得聽雲樓,細細品味:雲濤拍岸,金光拂麵,塵世間諸般悵然頃刻間便會隨風消逝。
寒江對此地自然再熟悉不過,隻是不知為何他爺爺會帶他來此處,像這種爺孫兩人單獨出行的溫馨時刻在他印象中隻有在逢年過節才會發生,現下冷不丁地來這麽一出,還真是有點摸不清頭腦。
他爺爺當然不是帶他來踏青看風景的,上了蒼雲台未做過多停留,便徑直往後山走去。
後山無一物,隻有一處斷崖,名為千丈崖,崖下終年雲霧彌漫,深不見底,站立此處,直讓人毛骨悚然。。
寒江有些害怕,輕聲問道:“爺爺,我們為何來此處!”
他爺爺伸手指了指對岸若隱若現的高聳山峰,對其道:“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