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給父親的散文詩
“下麵讓我們有請最後一位選手,辛夷”
主持人的聲音依然極富煽動性,現場卻沒有掌聲響起。
甚至當辛夷站到舞台上之後,卻依然是一片沉默。
辛夷心裏猛地一跳。
“怎麽會這樣?”
譚語嫣也驚呆了。
上一場比賽辛夷不是還很受大家歡迎嗎?
怎麽忽然就都靜了下來?
隻有導演站在高台上,憐憫地看著辛夷。
原來,為了節目的效果,導演自作主張將設備都換成了最頂尖的設備,但是費用上卻出現了缺口,原因是原本約定好的價格,供貨商卻忽然提價,原本的設備又都已經打包運走,無法召回。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娛娛樂主動找到他,提出可以讓讚助商提高讚助,條件也很簡單,就是八百張比賽的門票,也就是半決賽百分之八十的觀眾席位。
本來導演就已經是走投無路,要知道,私自更換設備原本不是太大的問題,但是因此而導致節目停播,影響到央視的聲譽,那是必然要被開除的。
導演不想被開除,他還有極其遠大的目標,那就是執導春晚,因此他果斷同意了娛娛樂的要求。
最多也就是觀眾不是自己的粉絲嘛,隻要能打動評委,依然可以晉級。
導演安慰自己,但當他看到辛夷上台,卻隻有稀稀疏疏的一片掌聲的時候,依然很是愧疚。
環顧一圈,辛夷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
原來,全場一千名觀眾,竟然隻有他的寥寥數個燈牌。
要知道,上一場比賽,全場幾乎有近半的觀眾是他的粉絲,熒光棒,燈牌什麽的,更是數不勝數。
“是你們出手了嗎?”
辛夷想著。
可是我有什麽好怕的呢?
辛夷笑笑。
評委發現了,觀眾發現了,一直關注辛夷的導演自然也發現了。
在全場都是別人的粉絲的情況下,他竟然還在笑。
全場寂靜。
燈光緩緩暗淡下來。
被封殺又怎樣,被排擠又怎樣。
就算全場都沒有一個人是我的粉絲,那又如何,我就要唱我自己的歌。
辛夷摸摸低下頭。
撥動吉他。
“1984年莊稼還沒收割完”
“兒子躺在我懷裏睡得那麽甜”
“今晚的露電影沒時間去看”
“妻子提醒我修修縫紉機的踏板”
在辛夷唱歌之前,評委想過很多種可能。
但是唯獨沒有想到過這種。
“這是什麽東西?”
“怎麽聽起來這麽像日記?”
“是不是沒東西可寫,就把日記改成歌了?”
一片唱衰。
評委對視一眼。
看來辛夷這次很危險了。
但是辛夷卻沒有這種覺悟,而是向著舞台走了幾步。
“明我要去領居家再借點錢”
“孩子哭了一整呐鬧著要吃餅幹”
現場開始有人露出微笑,好像是想象著自己的孩子在懷裏鬧著要吃餅幹的樣子。
攝像機迅速滑過去,給了一個特寫。
“藍色的滌卡上衣痛往心裏鑽”
“蹲在池塘邊上狠狠給了自己兩拳”
現場眾人沉默了下來。
隨著辛夷的緩緩歌唱,他們好像看到一個父親,無法滿足孩子的簡單願望,蹲在池塘邊狠狠捶自己的樣子。
可能他認為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但是現場肯定有人不這麽認為。
他們會認為這個父親很無奈。
哪個父親又沒有這樣無奈過?
“是他的風格。”
電視機前的不少觀眾也紅了眼睛。
辛夷的歌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能夠輕而易舉將人帶到自己所構築的情景中去。
“這是我父親日記裏的文字”
“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來的散文詩”
“多年以後我看著淚流不止”
“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個影子”
這歌詞!
這下子,周傑輪再也鎮定不了了。
李建也微微變了臉色。
謝廷峰不知不覺身子坐正,而那個聲樂老師,早已經閉上眼睛仔細聆聽起辛夷的演唱起來。
觀眾更加是大氣都不敢喘,生怕破壞辛夷的演唱狀態。
“一九九四年莊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親去年離開了人間”
“兒子穿著白襯衣跑進了校園”
“可他最近有些心事瘦了一大圈”
“臥槽。”
現場忽然有觀眾喊了一聲。
“一九八四年,一九九四年,這特麽還是有時間順序的啊!”
隨著他這一嗓子,現場有不少人也發現了。
“是啊,還是按照時間順序來的。”
“好像是兩個故事誒。”
“不,就是同一個人的不同時間段。”
迅速有人反駁他。
但是更多的觀眾確是閉目聆聽。
這歌詞真的是太寫實了,這些畫麵好像就發生在眼前一樣,揮之不去。
”想一想未來我老成了一堆舊紙錢”
“那時的兒子已是真正的男子漢”
“有個可愛的姑娘和他成了家”
“但願他們不要活得如此艱難”
這歌詞!
李建忽然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眾人側目看去,才發現他的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蓄滿了淚水。
不少觀眾也這時候才發現,淚水從自己的臉頰滑落,擦都擦不掉。
“我收回我剛才的話。”
一個觀眾邊吸著鼻子邊。
“這首歌實在是太感人了。”
“當年我爸也是這樣的吧!為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工作。”
“世界上最偉大的就是父愛。”
周傑輪此刻也開始流淚,但是他想的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自己的母親。
這麽多年,他母親就像父親一樣,賺錢養家,供他念書,真的太辛苦了。
想必你也是為了讓我不要過得那麽艱難吧!
“這是我父親日記裏的文字”
“這是他的青春留下留下來的散文詩”
“多年以後我看著淚流不止”
“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張舊報紙”
老得像影子,像一張舊報紙!
這一個個的詞匯,都像一把刀一樣直插觀眾的心髒。
前排一個年輕女孩忽然就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我發現我爸是真的老了。”
她邊抽泣著邊跟身邊的朋友,
“那他從車站一個人回去的時候,身影真的好像一張報紙一樣。”
全場淚目。
一個又一個觀眾在這歌聲裏淚奔。
“為什麽聽他的歌你老是哭啊。”
一個少年問他的父親,
“因為他的歌總是這麽一刀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