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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落幕

  賀子眠從隨身背著的布包裏拿出來個手電,晃悠了兩下,摁開開關竟然還能用,就是光線不那麽強,勉強可以視物的樣子,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條甬道,看樣子他已經進入到了墓裏。


  這一條似乎甬道很長,漆黑一片看不到盡頭,也有可能是因為手電照不了太遠所以給賀子眠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錯覺。


  賀子眠見賀易堂他們基本緩和過來了,於是對蘇九桐喊了句:“蘇大哥,麻煩把你包裏背著的繩子扔上來一下,我看能不能找個地方固定,你們好順著繩子爬上來。”


  蘇九桐聽到頭頂上賀子眠的聲音,連忙打開了布包,從裏頭拿出一捆繩子,甩了甩胳膊蓄足了力氣然後掄圓了衝著甬道口往上扔。


  繩子本身就挺重的,拋上去五六米的樣子就又掉了下來,賀子眠伸出雙手本來是想要接住的,落了個空。


  蘇九桐又嚐試了幾回,仍然沒能成功,最近的一次也離那甬道口隔著一米多。


  賀易堂一直盯著蘇九桐的動作,見他使盡了力氣也還是屢屢挫敗,於是打算自個兒來試試,揉了揉肩膀後,試探的甩了甩右手,雖然還是很疼但已經比方才好許多了。


  咬了咬牙,賀易堂頂著疼痛接過繩子在蘇九桐和方綰清有些擔憂的目光注視下,盡量掄圓了胳膊往上扔,第一回還差一點兒,第二回已經與那洞口齊平了。


  賀子眠見機,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借著手電光往前走了幾步,瞧見了一座近乎人高的石頭雕像,右手高舉拿著一麵鏡子,微張著嘴神情嚴肅。


  賀子眠把繩子套在上頭打了個死結,用力扯了扯確認應該沒有什麽問題後,回到甬道口把另一端繩子扔了下去,繩子剛好著地。


  蘇九桐第一個爬了上去,雖然石壁有些滑多費了點兒力,但好在還算順當,接著是方知景,也順順利利地爬了上去。


  至於方綰清嘛,賀易堂怕她爬到一半沒了力氣,於是直接把繩子綁到了她腰上,上麵是三個人拽著往上拉,這樣子倒是讓她省了不少勁兒,最後是賀易堂,顧忌到他身上的傷也用了同樣的法子,讓往上爬的時候他輕鬆了不少。


  到了甬道裏,賀易堂和賀子眠舉著槍在前頭開路,方知景、方綰清和蘇九桐他們掏出隨身帶的刀子緊挨著縮成一團量四下打量,然後盡量一起往前走。


  這條甬道裏隔一段兒就有賀子眠之前看到的石雕,越往裏走石雕的模樣神態越嚇人,雖然沒遇到什麽機關,但他們足足在甬道裏走了半個多時辰才走了出去。


  賀易堂麵前出現了一道石橋,不長,但橋上雕刻的東西很詭異,而且石橋下頭是萬丈深淵,掉下去就是一個粉身碎骨。


  賀子眠從身上掏出個小玩意兒一甩手拋到了石橋上,半刻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麽,這就有些不對勁兒了,按理來說得有個機關啥的要他們命了,怎麽反而這一路格外的風平浪靜呢?

  方綰清正想著,石橋瞬間坍塌了下去,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隆一聲,直叫人毛骨悚然,如果他們剛才等不及踩了上去,那現下估計得變成亡魂了,果然進了墓裏的小心小心再小心,萬一不留神兒小命兒就沒了。


  隻是命雖然保住,眼下想要過去就很難了,從這邊到對岸可不是跳兩下就能過得去的,除非有人能先帶著繩子過去把繩子固定成一條繩橋,但是帶繩子的這個人怎麽才能過得去呢?


  方綰清和賀易堂四下瞧了瞧,發現頭頂的石壁上有兩個石環,如果順利的話應該可以借助這兩個石環蕩過去。


  賀子眠也察覺到了這麽一點,背著繩子二話不說往後退了幾步接著跑起來,瞅準石環縱身一躍,把方綰清和賀易堂嚇了一跳,蘇九桐和方知景直接被他這舉動嚇蒙了。


  此刻的賀子眠腦子裏隻有一股勁兒,要抓住一定要抓住啊,心裏一直在默念這麽一句,下一刻他的左手觸碰到了石環,隻是摸了一下沒抓住,好在右手及時抓住了,額頭上冒了一層冷汗。


  接著他雙手抓住石環晃蕩了一下往前一躍,又抓住另外一個,接下來就隻差最後一步了,賀易堂緊緊盯著他,擔心的神色完全掩蓋不了,方知景也是連連囑咐他一定要小心,最後那一下一定要落穩了。


  賀子眠抓住石環的手臂已經有些吃力,席卷而來的酸痛感讓他不得不一鼓作氣直接跳了過去,雙手扒住石壁爬到了對岸,還好他及時跳了過去,因為在下一刻石環全部收回了石壁裏,再晚些他可能就掉下去了。


  賀易堂見他成功跳到了對麵,長舒了一口氣,讓他把繩子固定結實然後把另一頭拋了過來,幾個人用倒吊在繩子上的法子全部爬了過去。


  這一邊又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石雕手上握著的東西各不相同,他們在艱難的躲過了箭陣之後終於來到了一道石門前。


  賀易堂摸索了好一陣兒才找到開門的機會,進入之後是一間巨大的墓室,裏麵赫然整齊地擺放著數百副木棺,把方綰清她們震驚的不得了,心中忍不住感歎怎麽會有這麽多?

  裏麵全都是屍身還是什麽別的東西其實挺讓他們好奇的,但方綰清還是提醒說不能貿然開棺免得遇到危險,最後商議之下隻打開了幾副木棺,奇怪的是裏頭幾乎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塊像骨頭都卻黑不溜秋的東西。


  賀易堂讓他們都別碰,接著往前麵走。


  又是一道石門,石門打開後,出現了一間比之前要小上一些的墓室,這一回墓室裏整齊地擺放了十幾副石棺,每座石棺上頭都懸著一把刀,四周沒有陪葬品,沒有壁畫,連墓裏躺的人的生平都沒有。


  方綰清在想,會不會這裏的石棺和之前的墓棺一樣,裏麵根本沒有屍身,但如果是這,棺上懸刀又是什麽意思。


  蘇九桐和賀子眠挑了個石棺,用力推開,還沒來得及往裏瞅,就從裏頭飛躍出來好幾條尺長投尖還長了牙和幾根觸角的棕色長蟲。


  它們直撲蘇九桐和賀子眠的麵門,賀易堂大呼了一聲危險後,和方知景以最快的動作把兩人往旁邊扯了一把,險險躲過了尖頭蟲的攻擊。


  那幾條尖頭蟲撲了個空,窸窸窣窣地叫了兩聲,又飛撲了起來,這回它們的目標是躲在後頭的方綰清,方綰清見狀連忙一個閃身往旁邊一溜躲在了另外一口石棺後。


  然後又是幾個閃身,和賀易堂他們站在了一塊兒,幾個人背靠著背手裏緊握著刀子,一有尖頭蟲飛撲上來,他們就手起刀落,把蟲子斬成兩截。


  可怕的是,這尖頭蟲被斬成兩截之後並不會死,反而攻擊的越來越迅猛了,像是要往他們肉裏鑽,而且其餘的十幾口石棺盡數自個兒打開了,飛躍出來更多的尖頭蟲,一塊兒發出來的聲音讓人背後發涼。


  賀易堂和賀子眠陶出槍對著空中和地上的尖頭蟲“砰砰砰!”一頓打,方綰清更是手忙腳亂地奮力斬殺,饒是這樣那些尖頭蟲依然密密麻麻的剩下很多,子彈都快用完了也不見它們有多大的傷亡,這讓方綰清她們完全處於了劣勢。


  賀易堂臉色鐵青緊皺著眉頭,他們已經有些敵不過開始手傷了,情急之下賀易堂掏出包裏用油紙裏三層外三層包起來的炸藥,心裏默念著但願還有用,沒有被水泡壞,接著他摸出根火折子,將炸藥點燃扔了到了尖頭蟲堆了。


  大吼一聲:“跑!”


  幾個人打開下一道石門的機關鑽了進去,石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就被爆炸的巨浪把他們掀翻了,蘇九桐甚至被拍到了牆壁上然後才掉了下來,落地就吐了一大口血。


  方綰清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陸續把身邊的賀易堂和方知景也扶了起來,又趕緊去察看了蘇九桐的傷勢,確認他還能站起來後,才由賀子眠扶著繼續往前走。


  她們現下所處的墓室裏隻擺放著一些奇怪的石雕,而當她們打開下一道石門後,赫然出現的是滿屋子的金銀財寶,全都圍繞著中間的玉棺堆放著。


  賀易堂欣喜不已,他要找的正是這些,眼下有這麽多,他終於籌備到了足夠的軍資了,隻要把這些弄出去,那可就都是糧食和藥品啊,戰場上的兄弟們也不用熬著痛餓著肚子硬著頭皮打仗了。


  賀子眠和方知景激動跑到金磚堆裏,緊緊攬在懷裏,高興之情溢於言表,還直叫蘇九桐和方綰清過去感受一下黃金滿屋的感覺。


  蘇九桐拿起一串紅瑪瑙,即使在黑暗的墓裏它就是那麽的璀璨奪目,光澤耀人,就單單是這麽一個物件兒,想必都是無價之寶,這要是放到往常看到這麽多價值連城的東西他鐵定得撒著歡兒跑,現下內心卻出乎意料的平淡,兩年時間,他似乎變了很多。


  方綰綰一直注視著正中央的玉棺,她發現這間主墓室裏也沒有壁畫,她有點好奇這裏麵躺的是什麽人,於是走上前去想要尋找玉棺上有沒有記載點兒什麽東西,比如墓主人的生平啥的。


  遺憾的是她圍著玉棺什麽都沒瞧見,這讓她心裏抓心撓肝兒的,好奇心驅使她想要打開玉棺看一看。


  賀易堂看出了她的心思,於是叫來賀子眠、方知景、蘇九桐一齊開棺,方綰清也出了一把力,當她把手指放到玉棺上的時候,心中猛然一痛,隨之轉瞬即逝。


  玉棺開了,裏麵躺著的人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張臉居然和方綰清一模一樣,而且死了這麽久,屍身居然沒有腐爛,如在世人間一般。


  方綰清如晴天霹靂般的震驚之外,她看著這張臉心中竟然絞痛的厲害,腦子裏麵一片混亂,卻又支離破碎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但她總感覺很熟悉。


  她想要伸手去觸碰和她有些同樣樣貌的女屍的臉,手剛伸到一半,女屍突然消散了,玉棺中隻留下一隻紅玉鐲子。


  之後,方綰清和賀易堂在快要餓死之前終於找了另外一條路帶著他們出去了,回到北平後賀易堂又急急忙忙帶著一大隊兵回去了一趟,把墓裏的那些金銀財寶給運了出來。


  連夜買了槍,炸藥,手雷,糧食和藥品送往前線,又購買了一大批洋人的秘密武器作為備用殺手鐧,這才滿意的把剩下的財寶裝箱藏了起來,作為長期的備用軍資。


  至於他們在主墓室裏所見到的,全都默認為是出現了幻覺,再沒有人提起過這麽一回事兒。


  兩月後,賀易堂也上了戰場,蘇九桐回了自個兒老家一趟,收養了個兩歲不到的孤兒。


  方知景得到了方綰清的許可,潛伏進鬼子的司令部做了諜報工作者,而方綰清自個兒被賀易堂拍暈送去了一個叫清樂的偏遠小城。


  這座小城離北平很遠很遠,遠到即使坐車也要十天半個月,這裏還未被戰亂所波及,看起來很像是賀易堂給她留的後路。


  方綰清在清樂已經住了半年多了,她住的小院靠河,她在河邊刨了兩塊地種了青菜和果子樹,還養一隻公雞四隻母雞,母雞每天都下蛋,個頭兒都不錯,如果多了吃不了就拿去換東西。


  有時候她也在院子裏喝甜水發呆,回憶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有時候也躺在床上整日不醒,睡他個天昏地暗,她總有許許多多的法子來逃避對賀易堂的思念。


  她不敢想,一想起這幾個字都很難過,她很怕賀易堂在戰場上就這麽去了,再也回不來了,蘇九桐有來過兩次,每次見她失落就給她做好吃的,對了,蘇九桐也會做飯了。


  她還見到了蘇九桐收養的那個孩子,是個男娃,眼睛很大,看蘇九桐的樣子很可愛,名字嘛,好像是叫念清——蘇念清。


  這半年她收到了兩封信,一封是方知景寄來的,隻有四個字:一切安好。


  另外一封是賀子眠寫的,大意是說他見過他哥了,受他哥囑托給她帶個話,也是簡單的幾個字:好好活著。


  方綰清總覺得這第二封信實在是不討喜,什麽叫好好活著?這不是她想聽的,就跟賀易堂自個兒回不來所以勸她好好活著一樣。


  她不喜歡,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封信,於是她假裝沒看見,把這封信壓到了箱底。


  這幾日,她總是思緒不寧,晚上時常做噩夢,連蘇九桐也不來看她了,她的心異常的慌亂的很,總覺這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


  她很怕……她隻好不去想。


  事實上她擔心的一點兒都沒錯。


  賀易堂在戰場上死了。


  不僅是這樣,方知景情在日軍司令部身份暴露,攜帶一份重要情報逃跑,途中被日本軍亂槍掃射而死。


  賀子眠成功截獲了方知景手裏的情報後,扛著槍,背著炸藥,隻身一人去了日本人的司令部,引爆炸藥,和日本軍官一起炸死了。


  還有蘇九桐。


  他之所以沒再來看方綰清,是因為他和蘇清被日軍抓了,日本特務以蘇念清的性命要挾蘇九桐給日本軍官看病,他沒答應,後來蘇念清被被人救了,他沒逃出來,於是親手配了一副藥,把自己也毒死了。


  在同一天,方綰清同時收獲了四個噩耗她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被抽空了,心中除了痛就隻剩下絕望了。


  她大病了一場,隻餘下一些殘存的記憶。


  抗戰勝利後,她回到北平之前的宅子裏,帶著唯一記得的四個字,保持著二十來歲的樣子,一直孤獨的殘喘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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