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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死亡的規矩(上)

  盡管苗惠百般勸說,但高君還是三兩口吃了包子喝了粥,一抹嘴站起身,一馬當先。


  少年展傑左右看了看,立刻快步跟上了高君。


  苗惠一臉無奈,跟了自己兩三年的外甥,這麽快就被高君征服了?


  不過這個男人真是接觸得越多越喜歡,特別是他的做事風格,總是帶著一股雷厲風行,說做就做的軍人作風,但又不那麽死板,總是輕輕鬆鬆,瀟灑寫意。


  雖然高君沒說過關於他自己的情況,但從他那天在海洋樂園大殺四方,深入接觸時看到他那滿身傷痕,苗惠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的身份或者是是過往的經曆。


  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男人,如果說之前對她拳打腳踢的男人是惡魔,那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守護神。


  盡管如此,就算知道高君殺人無數,但這和喪葬沒關係。


  你可以把人弄死,可以打掃屍橫遍野的戰場,但抱著尊敬之心和敬業精神去打理一具剛斷氣的屍體,送他們最後一程,這完全是兩碼事。


  所以進了醫院,就變成了苗惠在前麵帶路,還認真的告誡高君:“你要想看就看,但別插手,也別插嘴。”


  高君瞄了一眼身後拎著壽衣和一應用具的展傑,低聲對苗惠說:“放心吧,插嘴太不衛生,插手就更不行了,手上細菌更多。”


  苗惠是老實人,琢磨半天才弄明白這話的意思,頓時羞紅了臉。


  隻聽高君說道:“別總害羞嘛,你看你從事的是與死亡有關的工作,心理壓力一定很大,而且還得不到有效的緩解。


  所以我們要理性分析,天地萬事萬物相生相克,有光明就有黑暗,有毒藥的地方,周邊一定有解藥,所以,與死亡相對應的就是新生,你的工作是結束生命,那工作之餘就要創造生命,兩者相衝,天下天平。”


  高君總是有用不完的理由來光明正大的要求啪啪啪,而且總說的對女人有莫大好處,若是和童玲說,她會半推半就,和張嬌說,會啐他一臉太太口服液,和韓晶晶說直接就罵人,苗惠則紅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每個女人都各有千秋,各有滋味呀。。


  隻不過,現在實在不是討論啪啪的時候,住院部六樓,剛出電梯口就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哭聲,急診室門口聚集著很多人,其中有兩人已經跪在地上,哭爬著進門。


  周邊的病房也有不少人出門觀看,這裏的人沒有絲毫看熱鬧的心態,高君也不理解那些把別人倒黴,甚至是出殯都當熱鬧看的人的心態,殊不知,風水輪流轉,死亡更是自然規律,今天是他,明天就是你。


  苗惠是專業人士,所以立刻收斂了心情,麵無表情的走了過去,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表明身份。


  這個時候是家屬最悲痛的時候,不易打擾,等他們回過神,自然會開始操辦後事。


  死者是一個老爺子,其實歲數不大,才六十七歲,這在今天看起來都能稱之為英年早逝了,六十多歲,正是含飴弄孫領養老金的黃金年紀,奈何黃泉路上無老少。


  也正因為年紀不大,隨意家屬萬分悲痛,老爺子隻有一個獨生女,三十七八歲的樣子,正趴伏在老人身上放聲痛哭,常言道,兒子哭爹,驚天動地,閨女哭爹,真心實意,兒媳婦哭爹,虛情假意,姑爺哭爹,野驢放屁,朋友哭朋友,如同孟良哭焦讚,純屬瞎搗亂,哭上大半天,就為一頓飯。


  閨女放聲痛哭,撕心裂肺,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連高君都為之動容。


  至於站在一旁的男人,隻是一味的安慰她,看起來是她丈夫,現在這年月,當姑爺的也虛情假意的野驢放屁都懶得做了。


  這也是一個社會問題啊,當年娶妻,雖然丈母娘是頭號大敵,衝鋒在前,老丈人其實才是彩禮數額,房屋大小的最終決策人。


  老話說,一個姑爺半個兒。


  而現在,高額的彩禮,巨額的房屋貸款,極大程度上削弱了這半個兒的情分。


  門外是逝者的親友,聽就知道,一個是逝者的親弟弟,一個是親姐姐,其他人都是他們的老伴和兒女。


  所以除了親兄弟姐妹和親閨女悲痛欲絕之外,其他人雖然表現的很悲痛,但也隻是應時應景罷了。


  兩名醫護人員正在徹底逝者身上的醫療器械,各種管子和心電監護儀等等,都撤走之後,那名護士提醒家屬道:“諸位節哀,還是盡快辦理後事吧。”


  醫院不是殯儀館,心情能理解,但也要有截至,關鍵是周圍還住著其他病人呢,如此哀傷悲痛的氣氛,絕對不利於其他患者修養。


  逝者閨女強忍著悲傷站起身,隻有獨生女,自然要由她來操辦,轉頭一看,見到苗惠已經在門口了,她立刻走過來道:“苗老師,麻煩您了。”


  高君聽到這個稱呼頓時一陣無語,當然知道這個老師是尊稱,可也不能什麽人都叫老師吧,這成為最早流行於娛樂圈,稱呼那些老表演藝術家,這點大家沒有異議,年輕一輩確實應該向老一輩學習和借鑒。


  但隨著現在各類綜藝節目,選秀節目的風潮興起,是個人就敢坐在大椅子上當評委,不管是享譽國際的婊子,還是始亂終棄的渣男,不管是把神兵當做攪屎棍的人妖,還是吸毒家暴的混蛋,甚至還有那去年剛從選秀出道的小嘍囉,搖身一變也成了評委,人魔狗樣的坐在那,都被稱呼一聲老師,買了個表,你讓真正的教師怎麽樣?

  高君是老師,自然清楚老師的辛苦與神聖,這個神聖的稱為被濫用,讓人不齒。


  不過,這個喪主如此稱呼苗惠,高君覺得還是合適的,這句老師,代表的是喪主自降身份,以學生之禮儀請求苗惠幫忙,隻一種姿態,其實現在社會上,經常會把紅白事的主持人稱之為老師,盡管高君對此並不感冒,上次爽姐結婚,他摟著人家婚禮司儀一個勁的腳‘師傅’,讓不少人以為主持人是廚子。


  苗惠點點頭,看了一眼展傑,小夥子拿著東西,一起往裏走。


  剛要進門,那姑爺忽然迎上前,道:“先等一下,我得先問問具體多少錢,我知道你們這行業是暴利,那就更不能趁著人悲傷過度的時候漫天要價了。”


  苗惠一愣,身旁的女人更是勃然大怒,惡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已經和苗老師談好了。”


  “人在這種悲痛的情況下是沒有多少理智的,更何況,辦理喪事,是親人對死者表達孝心與思念之情的唯一方式,很多人都會大操大辦,一是給其活人看一看,風光大葬,表達孝心,二是用花錢來解心疼,所以,喪葬公司抓住這一天,通常會漫天要價,卻很少見喪主還價的,所以咱們還是說清楚的好。”男人有理有據的分析道。


  “這位先生,你說的情況以前確實存在,但現在發展改革部門,以及物價部門都在不斷對殯葬行業收費標準作出規定,我們現在都是向物價局報備過,並且獲得許可的,明碼實價在經營。”苗惠冷靜又理智的說,同樣有理有據有法規。


  而那喪主女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盡管在這悲傷的時刻,古來就有規矩說,死喪在地不得打鬧,但她實在忍不住怒道:“就是,我和苗老師已經談好了,這事兒不用你管,我花自己的錢,送我父親最後一程,我樂意。”


  男人一聽,頓時冷笑一聲,道:“哦,花你自己的錢是嗎,那好,別花我的。”


  “你馬上給我滾。”女人憤恨的說,聲音還不能太大怕驚動別的親友,這可就丟臉丟大了。


  男人不屑一笑,真的轉身走了。


  高君在一旁看的真切,那男人更是瀟灑的從他眼前走過,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雖然說,現在姑爺不再是半個兒子了,但好歹是嶽父離世,就算是幫助愛護妻子,也應該把這件事兒辦好啊,這家夥居然討價花錢怕花錢,而且因為一句氣話,真的就停屍不顧轉身走了。


  臥槽!


  除了罵街高君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男人走後,女人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苗惠連忙出聲安慰,女人強忍悲痛,道:“讓苗老師見笑了,還請您多費心。”


  “放心,死者為大,我們一定會抱著最大的敬意做好的。”苗惠說道。


  說完,她帶著展傑走上前,本以為要開始工作了,誰想到又有意外發生了。


  逝者的老姐姐,七十多歲的老太太忽然擋在他們身前,道:“你們幹什麽,不要動他。”


  苗惠耐心的說:“阿姨,我們要給老爺子擦身清洗然後更衣,讓他幹幹淨淨的上路。”


  “不行!”老太太忽然厲聲否決,道:“虧你們還是專業人士,難道不知道人剛死是不能碰觸的嗎?

  人雖死,但靈魂卻要一點點的離開,快則也要八個小時,這個時候身體異常敏感,碰一下,宛如千刀萬剮,痛不可當,而且靈魂沒有離去,他現在心裏還非常清楚,你們自己看,他眼角有淚是在背上,心裏一定也舍不得兒女親故,還有心願未了一定很苦惱。


  所以這個時候碰他,同於增加他的痛苦,你們安得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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