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她才不會自殺
說著,她繼續拿著剪刀修剪。
曾泉沒有在意她的客氣,接著說:“這些年,你為了我,為了這個家,為了迦因,付出了那麽多,我沒有好好的和你說謝謝,我也沒有,沒有很好的體諒你的處境——”
他的每一個字,像是重重地落在她的心上。
那一晚,他們在自己家裏的那一晚,他說是要重新開始的那一年,他也這麽說過。而現在,即便是同樣的話,在方希悠聽來,似乎有種不同的感覺。
“不用這麽見外,他們是你的家人,對我也非常好,我做那些都是應該的。”方希悠道。
曾泉不語,看著妻子。
“那你的決定呢?”方希悠問,“你要守著她嗎?”
“你覺得可能嗎?”他問。
“怎麽不可能?”方希悠看向他,道,“當著一家人的麵,你那麽深情的告白——算了,我不說了,我不想再說這件事了。”
“好,那我們不說這件事了。既然,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我們還是夫妻,那麽,我就想和你說,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曾泉道。
方希悠不語,看著他。
“我,要辭職!”他說。
“辭職?”方希悠愣住了。
“明天我會去市裏談,這件事,我想應該先和你說。”曾泉道。
“我為什麽要知道?那是你的事,你想做什麽,那你就去做好了,你跟我說什麽?你什麽時候當我們是夫妻了?你什麽時候願意和我商量了?”方希悠情緒有些激動,拿著剪刀的手,在顫抖。
“我已經和你說了,你怎麽想,我沒有——”曾泉道。
方希悠一下子站起身,盯著他,淚水從眼裏流出來。
“曾泉,在你眼裏,我究竟是什麽?我是什麽?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你可以那麽愛她,為什麽你——”方希悠道。
曾泉不語,也不看她。
他想要從這個世界逃離,從這個熟悉的又讓他無法呼吸的世界裏逃離!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這麽多年,你當著我的麵,你對她笑,你和她那麽開心的說話,你和她開玩笑,你和她打情罵俏,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覺得你是不是一直都沒有錯?你是不是覺得,覺得她在這個家裏了,在你眼前了,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做你所夢想的自己了,是不是?”方希悠道。
“是,你說的對,在她麵前,我可以什麽都不是,我隻是我自己,我隻要做我自己就好了。我可以不用去想曾家,不用去想我爸,不用去想我的一切,我隻要這樣做我自己就好了,隻有在她麵前,我才會這樣放鬆,我才會,做我自己!”曾泉道。
“那麽我呢?你就那麽討厭我嗎?啊,阿泉?你就那麽——”她拉著他的胳膊,盯著他,淚眼蒙蒙地追問著。
曾泉閉上眼,轉過頭。
“所有人,都要我理解你,都要我理解你的痛苦,理解你的艱難,可是,有誰能理解我?你理解我嗎?你對我,隻有這句謝謝和對不起。我需要你的謝謝和對不起嗎?”方希悠拉著曾泉的胳膊,流淚道。
曾泉轉過頭,沒有看她。
“這麽多年,從小到大,我就愛你一個人,我想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哪怕我明知你是為了她才和我結婚,可是,我也沒有反悔,我以為隻要我們結婚了,我會讓你愛上我。可是,我等到了什麽?不管我為你付出多少,我都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走進你的心裏!就因為這場婚姻是我主導的,所以我才要受這樣的懲罰嗎?所以我才活該遭受這樣的待遇,是嗎?活該被你冷落,是嗎?”方希悠道。
曾泉不語。
他能和她說什麽?除了道歉和感謝,他還能說什麽?
淚眼蒙蒙,方希悠盯著他,可是,兩個人誰都不能再說一個字了。
“好,你要走就走吧!我不會挽留你,我知道就算我挽留,你也不會聽我的,我在你的麵前,從來就是這樣無足輕重。你重視任何人,就是不會重視我。所以,我不會再勸你什麽了,你要辭職,那你就去辭職吧!離婚,那就離婚吧!我,不會再挽留了,阿泉,我這輩子,我已經,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方希悠說著,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捂著臉哭著。
她絕望了,對於這樣的婚姻,她絕望了,多少年,不管她付出多少,都沒有辦法讓他愛上自己,到頭來還要看著他在自己的麵前跟另一個女人表白!一個丈夫,在自己的妻子麵前,向另一個女人表白,試問這世上有哪個女人可以忍受?有哪個女人可以無動於衷?有哪個女人能平靜接受,還對丈夫說“我理解你”?沒有人做不到,是不是?沒有人做到,憑什麽要她做到?都到這樣的地步,她又何必去維護大家的和平?
曾泉看著她,看著她在自己的麵前哭泣。
多少年了,他都沒有看見她這樣哭過。她很少哭,也很少笑,不管是流淚還是微笑,都像是被計算機編程過一樣,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那麽多。
“你不需要理解我!”曾泉坐在她身邊,道。
她沒有回答,捂著臉無聲落淚。
“這些,是我的錯,我們結婚,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也不是你一個人主導的。當初,是我——”曾泉道。
“是你,是你為了她,這件事,不用再來提醒我了。”方希悠哽咽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失敗,不用你一次次來提醒我。”
“好吧,那我提了,我隻是想說,你不用這樣責備自己,是我該向你道歉,是我太自私。這些年,你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也很感謝你這樣做,你是個好妻子,可我,不是個好丈夫!”曾泉道。
“說這些幹什麽?”方希悠道,“我們需要這樣自我檢討嗎?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曾泉把紙巾遞給她,她卻沒有接,自己拿起紙巾擦著臉上的淚。
“我不想那麽小氣,我也會慢慢想通這件事。這麽多年了,我們互相折磨這麽多年了,也該結束這一切了。就當做是放彼此一條生路吧!”方希悠看著他,道。
可是,一看她,她就忍不住難受,從來都沒有這樣難受過,難受到不能看見他,難受到搞不清楚自己這麽多年在做什麽。
“這些年,我們的共同財產並沒有多少,你買的就算你的,我買的算我的,希園是我的,離婚後我要拿走,其他的,你看著分吧!反正又沒有多少的。”方希悠道。
希園就是蘇以珩送給方希悠和曾泉的那個宅院。
“我沒問題。”曾泉道。
“好,那你什麽時候想辦手續,提前和我說一聲,去把手續辦了。”方希悠擦著淚,道。
曾泉不語。
這,就算是解脫了嗎?兩個人,都解脫了嗎?也算是,終結了嗎?
不知道別人是怎麽離婚的,他們的離婚,真是,太簡單了。
“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想睡覺了,明天我會整理這裏的東西搬到我爸媽那邊去住。爸爸和文姨那邊,我也會和他們說的。”方希悠道。
她就這麽著急把他趕走嗎?方希悠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麽果決地離開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人。這麽的果決,沒有絲毫的留戀,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有沒有愛過他,到底,有沒有愛過他?如果愛過,應該還會留戀,不是麽?可她為什麽,一點都不再留戀了?
到底,是為什麽?難道她從兒時開始的愛戀,持續了將近三十年的愛戀,她這麽多年唯一的愛戀,居然,居然這麽輕鬆就,就放開了?
為什麽,會這樣?
“嗯,那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會早點離開——”他起身道。
“你不用再和我說了,我們,沒有關係了。”方希悠打斷他的話,道。
曾泉看著她,她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不看他。
“那你早點休息!等我辦完了辭職,再回來辦手續,我會提前和你約時間的。”曾泉道。
方希悠沒有說話,好像在等著他趕緊走。
怎麽,會這樣?她,怎麽會這樣?
“財產分割的事,我明天和以珩打電話,讓他的律師幫忙處理一下,你要拿的都拿走,不用和我商量。”曾泉道。
方希悠依舊沒說話。
曾泉深深望了她一眼。
聽著曾泉關上門離開,淚水,從方希悠的眼裏湧了出來。
她睜開眼,看著這空蕩蕩的奢華的屋子,一切都是模糊的,就好像自己這麽多年的人生一樣模糊不清,一樣虛幻。
心,一絲絲扯著痛,她低頭,看見茶幾上的花剪和花枝花瓶,慢慢伸手。
手,伸向了那把花剪,顫抖著,伸了過去。
她要幹嘛?拿著這把剪刀紮死自己嗎?她沒那麽蠢,就算她覺得自己這一生是個笑話,她也不會拿起剪刀自殺!
隻有蘇凡那種懦夫才會自殺,她方希悠絕對不會,隻有懦弱無能的人才會選擇死亡,她,不會!
抓起剪刀在眼前晃了下,她看見了花瓶裏的花,那一朵朵嬌豔的花兒——
“哢嚓哢嚓”,剪刀反射出的光,在房間裏到處舞動著,盡管屋子裏的燈光很亮,遮住了剪刀的光,可是她的動作很快,所有的花,都被剪了下來。花瓣掉落在茶幾上,地板上,她的裙子上。
他喜歡蘇凡的花,蘇凡種花,蘇凡——
猛地,方希悠抓起花瓶裏那些被剪了頭的花枝,起身用花枝打翻了那隻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花瓶的碎瓷片散落一地,連同花葉。
茶幾上,還有花,還有讓她一看見就會想起蘇凡的花——
花枝,被她抓著在茶幾上不停地捶著,花瓣和花葉四處亂飛,飛到她散落的長發上,飛到空中,落在茶幾和地上。而她手上的鮮血,也順著花枝流了下來,一滴滴,滴落在茶幾上,流在她的裙子上,滴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