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我的孩子
站在大辦公室的窗口,就可以看見遠處玉湖上那嫋嫋的雲霧,她總是會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霍漱清家門外的情形。來了榕城大半年的時間,可她根本沒有再度去過那個地方。曾經那麽迫切想要見到他的心情,似乎,已經被另一種情感所替代。
都說愛情久了就會變成親情,難道她現在對霍漱清也是親情了嗎?因為是親人,所以才舍不得,舍不得讓他受到傷害,所以寧願自己被思念吞噬,也不願意去那裏等他,或者看他一眼。
背過身,她的眼裏滲出淚水。
榕城的冬天總是會下很多的雨,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更多,一旦下雨,在蘇凡感覺簡直比雲城下雪的時候還冷,幾乎是冷到了骨子裏。這樣的天氣,她就不喜歡去外麵吃飯,右手格子間的女孩Ella每天都會給她帶飯上來,而今天,Ella出差去了。蘇凡並不打算麻煩別的同事,喝了杯熱水,穿上羽絨服係好圍巾下樓了。
雨天霧大,視線也總是不清晰。
覃逸秋準備去和朋友吃飯的,結果路上發生車禍,害得她在路上卡了十幾分鍾,等她從事故現場出來,就趕上了午間的交通大堵塞。繞了一大圈之後才來到了奉賢路,還好這邊沒有堵上。
“馬上,馬上就到,已經在奉賢路了。”覃逸秋對電話那頭的朋友說,“你們不許點菜啊,等我——啊——”
隨著覃逸秋的一聲大叫,車子發出“唰”的一聲,卻沒有及時停下來,雨天路滑,車子又向前滑行了幾米,等覃逸秋的車子徹底刹住,車輪距離那個倒下的女人隻有兩三公分的距離。
覃逸秋嚇壞了,趕緊下車,跑到倒在斑馬線上的那個孕婦跟前。
雨水,從蘇凡的臉上不停地流下,好冷好害怕,可她根本睜不開眼,耳邊卻是亂哄哄的聲音。
眼前,是潔白一片的世界,是小時候家門口的那一片雪地,還是信林花苑的那一片?蘇凡分不清。她一步步走著,卻怎麽都看不見一個人。身體好重,腳步幾乎邁不開。一不小心,她跌倒在雪地中,可身體重的她根本沒辦法起身。
一雙手伸到她麵前,她抬起頭看向那雙手的主人,隻見他沐浴在一片溫暖的陽光裏,那熟悉的笑容,讓她的眼裏噙滿了淚水。是他麽,是清嗎?
他扶起她,她的身體頓時變得輕盈起來,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止不住地哭泣。
我想你,清,我想你,我好想你!
他的視線溫柔地注視著她,雙手柔柔地撫摸著她的臉,她閉上眼,淚水從眼裏滾落出來,落在他的手心。
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她的心,卻止不住地顫抖著。
突然間,下腹傳來一陣劇痛,她捂住肚子,雙手卻沾滿了鮮血。
“啊——”她驚叫一聲,他卻突然消失,眼前卻依舊隻是一片白色。
“你終於醒了?”耳畔,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蘇凡艱難地轉過臉,看向她。
“對不起,蘇小姐,我——”覃逸秋道。
“那個,我姐的車不小心撞到了你,對不起,醫生已經檢查過了,你的身體都沒什麽問題,就是有一些皮外傷,你別擔心。”覃逸飛攬著姐姐的雙臂,站在姐姐身邊,對蘇凡道。
車?
蘇凡的眼前猛地閃過一個場景,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要去吃午飯的,交通燈已經變成了綠燈,她就趕緊往馬路對麵走,卻沒想到一輛車直直地衝過來,等她反應過來,那輛車已經到了眼前,頭頂的傘飛掉了,而她也倒下了。
孩子,我的孩子——
她說不出一個字,雙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右手動作太劇烈,把輸液瓶差點都拽了下去,覃逸飛趕緊拉住她的右手,幸好針頭沒被她扯掉。
“別怕,別怕,孩子,孩子已經生出來了。”覃逸秋忙說。
蘇凡一臉錯愕地盯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
“對不起,我送你來醫院的時候,羊水已經破了,而你昏迷著,我就私自做主給你做了剖腹產。現在孩子在新生兒監護室,是個女孩兒,你放心,孩子沒有問題,雖然是早產,可孩子很健康,你別擔心!”覃逸秋忙解釋道。
女孩兒?
蘇凡愣住了。
她完全沒有辦法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呆呆地看著覃逸秋。
可覃逸秋沒有理解她的意思,見蘇凡不說話,也訝異非常。
難道自己把人撞傻了?不會吧?撞成啞巴了?她已經派人打聽過了,這個女人就在那附近的一個谘詢公司上班,是個谘詢師,谘詢師怎麽能是個啞巴?覃逸秋這麽想著,看向了弟弟。
事發之後,她趕緊給弟弟打了電話。父母不在,丈夫不在,雖說榕城有一大幫她的故友,可這個時候還是想到了那個平時被她看作是不靠譜的弟弟。覃逸飛接到姐姐的電話,立刻趕到了醫院,陪著姐姐一起經曆了這次事件。當醫生提出要立刻進行剖腹產時,覃逸飛簽了手術同意書。當時的覃逸飛,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簽字的這一場手術,日後和自己會有怎樣的牽扯,而這個因為他簽字才得以出生的女孩兒,日後會和自己有怎樣的故事。
“蘇小姐,你哪裏不舒服,我去找醫生過來?”覃逸飛見姐姐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便對蘇凡道。
“我,我,”蘇凡開口了,可她的嗓子幹極了,說不出來話,咳嗽了好幾聲,一咳嗽傷口就開始痛。
覃逸飛趕緊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扶起她的頭,蘇凡便喝了幾口水。
“我,想看看孩子!”蘇凡望著眼前這一對和善的男女,開口道。
“孩子?”覃逸秋道,“哦,對對,孩子,可是,蘇小姐,你剛剛做完手術,孩子又在八樓的新生兒監護室,你這樣下去,對你的傷口——”
“沒事,姐,把醫生叫過來問一下,如果蘇小姐可以下床的話,我們就推她去樓下看看孩子!”覃逸飛打斷姐姐的話。
覃逸秋看了弟弟一眼,她也理解蘇凡想看孩子的心情,可是——
算了,就把醫生叫過來問問再說。
等覃逸秋離開,覃逸飛才對病床上的蘇凡說:“對不起,我姐姐不是有意的,雨太大了,她沒看清楚。”
蘇凡搖搖頭。
“哦,對了,我叫覃逸飛,我姐姐叫覃逸秋,你要不要我幫你聯係你的家裏人?之前手術的時候,我們也不知道你的情況,我就簽了手術同意書。要是有什麽我可以為你做的,你盡管提。”覃逸飛認真地說。
此時的蘇凡,不得不說內心裏對覃家姐弟充滿了好感,他們是好人,真是好人!
她輕輕搖頭,道:“沒事,我沒有什麽人要通知的,謝謝您,覃先生!”
覃逸飛錯愕地盯著她,此時,覃逸秋和醫生進來了。
醫生為蘇凡又做了下簡單的檢查,此時,麻醉劑的效果已經完全褪去了。
情況還不錯,蘇凡認真地聽醫生解釋著整個過程,覃逸飛拉著姐姐走到了病房的外間。
“姐,她好像連家裏人都沒有。我們現在怎麽辦?”覃逸飛低聲道。
“還能怎麽辦?先趕緊找個月嫂給她,我也不懂怎麽照顧產婦的,找個月嫂,然後,給她一筆錢吧!她要多少就給她多少!”覃逸秋無奈地歎道。
覃逸飛看向病房裏麵在床上躺著的蘇凡,心裏不禁一陣唏噓。
“姐,這邊我來盯著,你回家去吧,嬈嬈還等著你呢!月嫂的事,我這就打電話讓建軍去安排。”覃逸飛道。
“等她看完孩子再說吧!”覃逸秋道。
說完,姐弟二人走到蘇凡身邊,醫生見他們進來了,便對覃逸秋說:“覃小姐別擔心,蘇小姐沒什麽大礙,她要去看孩子的話,我這邊安排好了,讓護士過來陪你們過去。”
覃逸秋點頭,覃逸飛便把醫生送到病房門口。
“你叫蘇雪初,是嗎?”覃逸秋坐在蘇凡身邊,問。
蘇凡點頭。
“我叫覃逸秋,我弟弟已經找人去給你安排月嫂的事情了,你不用擔心。我會負擔你的所有費用。”覃逸秋語氣和善,道。
“不用了,覃小姐,不用這麽麻煩了,這次是意外,我——”蘇凡道。
覃逸秋沒想到蘇凡會這樣說,她本來已經做好被狠狠敲一筆的準備了——當然,她也不怕花錢,更加不怕被人惡意敲詐,就算父親離開華東省六年,可影響還在,敢在榕城敲詐她覃逸秋的人也沒幾個。可現在這個社會,總是讓人不得不對他人懷有一個預先的立場,而這種立場,往往都不是善意的——此時的覃逸秋聽到這話,不禁心情有些複雜。
沒有被敲詐,很意外。可很快的,她就為自己的預設立場感到一絲不好意思。這個世上的人,並不都是充滿惡意的。
一時間,沉默無言。
“姐,我們下去看看孩子。”覃逸飛進來說,護士也推著一個輪椅來了。
覃逸秋趕緊去扶蘇凡起身,覃逸飛就過來了,護士幫忙扶著蘇凡起身,覃逸飛便抱起她。
蘇凡愣住了,呆呆地盯著覃逸飛,覃逸飛卻對她笑了下,三個人推著蘇凡走進電梯。
八樓的新生兒科有一個專門的病房是新生兒監護室,到了八樓,護士趕緊跑到護士工作站說了下,等覃逸飛三人到護士工作站的時候,新生兒科的護士已經迎上來,領著他們走向監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