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診
東林城一片祥和,街市上已經掛滿了彩旗花燈,家家戶戶都在為上元節做著隆重的準備,唯獨富甲一方的慕府沒有心思在這佳節上。
東客廳內,馬管家直直盯著伏在案前足足一刻也沒下筆的大夫,心裏的希望愈發渺茫。
“張大夫,怎麽,連您也看不出二公子是何症狀嗎?”
“慚愧、慚愧啊”年近花甲,素有東林妙手之稱的張大夫無奈搖頭“老夫才疏學淺,行醫半生竟不曾遇到過二公子這般的症狀,何談對症下藥。看來也隻好”
“隻好什麽?您就別吞吞吐吐的了。”
“隻好下幾貼凝神的藥了,至於問病祛根,還是另請高明吧!”張老大夫一邊寫下安氣凝神的藥方,隨即收拾了器具欲要行辭。
“張大夫且慢,”馬管家接過廝不知何時備好的錦囊呈給張大夫“老先生幾日奔波專從老宅趕來,著實辛苦了,十兩紋銀不成敬意。”
稍作推脫接了錦囊,張大夫便離開了。拿著墨跡未幹的方子,馬管家趕忙送到後院,二公子住處。
“姓白的,你是幹什麽吃的?我兒子要有什麽三長兩短,老娘非拆了你那百草廳不可”
走在耳廊的馬總管聽著院裏婦人的嗬斥聲,腳步放緩,不敢這個時候進院,免得遭受了牽連。院內站著七八個霜打過似的丫鬟子,其中一個是二公子書童喚做燕已的,更是眼都哭腫了。
燕已看見院門外馬總管來了,忙走過去聲音裏還帶著哭腔細聲問道:“馬總管,那位張老大夫可有辦法?”
馬總管搖頭,“燕,別擔心,這不是你的錯。況且,老爺請了很多名醫,少爺一定會好起來的。”安撫了幾句,馬總管接著問“怎麽回事?”手指了指院裏正房。
“夫人正在火頭上呢!”燕已答道。“隻是白大夫親自調理了幾日,終不見好轉。何況這幾,本城和周圍叫得上名的大夫都請過一遍了,都沒有眉目,夫人愈發心焦。馬總管,隻怕,你把張大夫這事告訴她,夫人難以接受,何不先告訴老爺?”
“也好,老爺現在何處?”
“老爺在上客廳會客。”
從東廊向西直走就是大堂,上客廳便在大堂後麵。
上客廳裏,一男子居中,四十來歲,身形修長劍目星眉,身穿玄色錦花長袍,腰束一條黑色蟒紋玉帶,左手持一根墨玉吐珠龍頭杖,此人便是慕老爺。
兩位衣著華服的人正向慕老爺獻禮,他們是慕家商號的掌櫃。
正和老爺話的那位就是,遠自滇南趕來的王掌櫃,三前聽聞慕府二公子的病,更是專程準備了一株千年甘青草。
慕老爺打開裝藥的玉盒,頓時屋內青光閃耀,那珠甘青草便飄起來,速度極快,想要逃走,卻左右離不開玉盒尺餘——像這般靈藥,自然是用結界鎖住了。
慕老爺欣然點頭“王掌櫃、趙掌櫃,二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難為還為慕某家事操心,某感激不盡啊!”
二人回道“不敢當。”
寒蟬幾句二人便告退了。慕老爺安排他們先回到酒店,過幾日各地代表的人來齊了再召開大會。
年關剛過,上元節前後,這段時間往來事宜諸多,慕老爺每日會客無數,難得片刻安寧。
馬總管乘此時機將剛剛的事告知老爺,並將安大夫開的方子呈上。
“知道了,把這盒甘青草還有清心丸帶上,去東院。”
二人還在剛踏入院門,便聽“咣當”一聲,裏麵傳來瓶罐破碎的聲音。
眾人皆知是夫人在發脾氣,一時大氣都不敢出。
燕已眼尖,看到老爺來了,忙過去問好,慕老爺示意不得出聲。
“怎麽回事?”
“回老爺,夫人在發脾氣,白大夫酒囊白大夫醫術不到家,嚷嚷著要拆了白大夫的百草廳。”
屋裏,白大夫站在門口,氣的眼睛瞪圓,滿臉通紅,直抓耳撓腮,卻又不敢駁嘴,隻得眼看著自己的藥罐爐子被夫人撒氣摔碎。
慕老爺拍了拍白大夫肩膀,讓他安心,隨即安慰夫人道“夫人消氣!”
隔著簾子,裏間傳來婦人的聲。“好你個慕雲,老娘瞎了眼,跟你來著破地方,窮鄉僻壤,老娘圖啥?”婦人聲音裏哭腔越來越重“要吃沒吃要穿沒穿,現在我兒生了病也沒個好大夫來診治嗚嗚我要帶我兒子回蘇州府去嗚嗚嗚”
“夫人”被直呼大名的慕老爺也不氣惱,一邊掀過裏間簾子。劈頭一隻繡花抱枕砸來,被打了一個釀蹌。
慕雲無奈“夫人消消氣,這東林城及周圍幾個城,但凡叫的上名號的大夫都請了一遍了,這不沒辦法嘛!東林誰人不知醫科聖手百草廳白大夫,白大夫都沒轍,想來一般法子是沒用的,三前我就派人去玄宗請張真人去了,昨謝老大他們傳訊回來已經回程了,想來這兩也該到了,夫人別急。”
罷吧那隻抱枕又遞交給那婦人。
卻這位慕府夫人,白玉杏仁臉,不修裝飾,穿一件白素薄紗蠶絲裙,雲鬢略顯淩亂,身量翩翩,皓齒明眸,膚如凝脂,叫誰也難相信她已經三十來歲了。
寬慰了幾句,慕雲抱著夫人肩膀,安穩著她,自己心裏卻也急的不行,眼睛看向床榻上,躺著的一位十歲孩童,這就是慕府二公子——慕青。
這一切卻得從三前起,正月裏還是一片過年氛圍,一場大雪更助長了孩子們耍鬧的性。
慕府的二少爺早晚嚷嚷著出門玩耍,慕夫人便允了,讓書童燕已隨時跟著,誰料還是出了岔子。
二少爺在外玩鬧時,聽見買貨郎叫賣冰糖葫蘆,便要燕已去買,等燕已回來時,卻發現二少爺躺在雪地半了。
背著少爺回府後少不了一頓教訓,可是二少爺無故倒在雪地,身上玉墜、錢包等一應物品全無丟失,也不見絲毫傷痕,隻是始終處於昏迷狀態。
肯定不是謀財害命,隻是,號稱能醫死人肉白骨的百草廳白大夫,親自來搭脈問病也看不出緣由。此間但凡能叫上名號的名醫都來過,卻都無功而返。
“夫人寬心,你看這是什麽。”慕雲示意馬掌櫃將清心丸、甘青草呈上。
“這是,滇南特製的清心丸,還有這株甘青草”慕夫人手間一轉,一陣流光,馬掌櫃手中裝清心丸的盒子還有玉盒打開。
金色藥丸飄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甘青草散發陣陣青光想要飛走。
“咦,這株藥草已有靈性了,不錯。”話間慕夫人之間一撚,甘青草飛向她的指間“姓白的!”夫人帶著怒氣叫到。
站在門口的白大夫明顯抖了一下,犯錯似的不情願挪步到裏間。
“夫人,白大夫這些年盡心盡力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何必向他發脾氣啊。”慕雲為白大夫辯解道。
“看看這兩樣東西能不能用得上”夫人白了一眼慕雲。她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隻是這幾日急切了,一肚子火沒出發泄。指間一揮,那兩味藥便飛到白大夫眼前,對白大夫語氣倒是柔軟了許多。
白大夫這幾日拿二公子的病毫無進展,心下明白少不得要遭罵,舉薦了不少同行,連在家養老的張大夫都請出山了。剛剛老爺將張大夫的方子給他了,是簡單的安神補腦方而已,如此一來,可以整個東林的大夫沒轍了。看到清心丸和千年甘青草,白大夫終於有一絲絲希望,這清心丸主要成分是滇南特有的一種樹所產,隻有煙瘴之地才有,十分難得。而甘青草雖普遍,但這千年的甘青草早已算是靈材之類,有價無市。
白大夫一身修為已經到了三階,主修水木兩係,再配合其醫術,救死扶傷不知多少人,在慕家的扶持下,開的藥鋪百草廳名聲在外。
攆了一些微末入嘴,白大夫仔仔細細考察著兩味藥,終於開口“這兩味皆是安神聖藥,隻是這清心丸藥力過猛,待白某用其他幾味藥做輔,至於這株千年甘青,怕是公子身體不能克化,容白某再想他法。”
“有勞白大夫了。”慕雲給了身邊馬總管一個眼神,示意其配合白大夫抓藥熬藥去。
慕夫人坐在太師椅中,懷裏抱著剛剛砸慕雲的抱枕,身子頭歪著,一身的疲憊滿臉的憔悴,她已經守在兒子慕青身邊三了。好在她修為達到四階,不然平常人哪裏吃得消。隻是她所修習的少有治療之術,看著兒子這樣卻束手無策,隻能幹著急。
慕夫人不得不感慨,東林實在太偏了些,若是在蘇州府那樣的地方,高手雲集,肯定有辦法。。
慕雲手拍了拍夫人消瘦的肩膀,算是安慰吧,他又何嚐不難受,但是家裏得要有人頂著啊,而他就是這根頂梁柱。
這位牽動慕府上下心的二公子——慕青現感覺頭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