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錦繡前程
這次卿如晤邀約謝容華的地點並非是醉花蔭,而是城中一處不起眼的茶樓。
謝容華到的時候,卿如晤正在取水煮茶,動作優雅,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一杯茶煮好,客人便到了,他將眼前的茶盞推到了謝容華的麵前,含笑的說道:“聽說鄴城一/夜之間,被砸了二十多間茶樓,如今好容易尋個清靜點的茶樓,還請六姑娘不要嫌棄。”
謝容華接過卿如晤手中的茶水,眼皮子掀了掀,看著他。
卻見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褐色的眼眸卻是一望望不見底。
“沒想到,卿太傅身在別館,消息倒是靈通。”謝容華淡淡的說道,臉上神情,倒也瞧不出什麽端倪。
卿如晤並未否認,道:“倒不是在下靈通,而是四海商行那位行事可沒有避人耳目之意。”
“那卿太傅在四海商行安插的耳目可不少。”謝容華挑眉道。
卿如晤被謝容華一番話一咽,之後方才笑了一聲,道:“六姑娘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齒。不過你難道不好奇,君子樗突然幫著你的目的是什麽。”
謝容華原本淡然的神色微動,問道:“這個我並不知情,莫非卿太傅知道?”
“說來也奇怪,我與君子樗算是相識多年,除了柳如姬之外,可從未見過他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過。”卿如晤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擊著白瓷盞,緩緩道:“可偏偏到了鄴城,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說到此處,卿如晤褐色的眼眸定定的看著謝容華。隻是可惜,眼前的少女神情依舊平靜,瞧不出什麽端倪。
“對柳如姬不假顏色,倒是對謝六姑娘卻是嗬護有加,讓人不得不疑心,莫非之前謝姑娘與君先生認識?”
麵對卿如晤的試探,謝容華臉上的神情不變,見卿如晤看著自己,方才慢吞吞的說道:“些許,是因為我討喜吧。”
卿如晤……
見成功的咽住了卿如晤,謝容華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然後似是想到什麽一般,對卿如晤道:“說起來,我正也有事要請教卿太傅。”
卿如晤喝了口茶,道:“請說。”
“自從上次在醉花蔭,拿了卿太傅的那幅畫之後,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幾日晚上,我做了好些個奇怪的夢,連起來,倒更像是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卿如晤似是因謝容華的一番提及了興致,含笑的問道。
“一位畫師,與一位不為世人所知的侯門千金的故事。”謝容華的聲音清淡如水的說道。
“公儀曦死了,但公儀熙的屍首……至今從未找到。”
此時內殿中,光線昏暗,遣退了宮人姚渙用著他那獨特尖細沙啞的聲音,緩緩道。
縱使如章皇後,一時間也不由糊塗了,道:“難不成,這世上有兩個公儀曦?”
“當年前任雪衣候生下的是一對雙生子,隻是對於公儀家而言,雙生子意喻不詳,所以對外兄妹二人,共用的一個身份。此時除了少數幾個雪衣候府的心腹,鮮少有人知道。”
而那時,他也正是雪衣候心腹之一,那時少年跟隨主上,誓死效忠於這座城池的主人,又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提及當年之事,姚渙陰鷙的眼神,漸漸變得幽遠……
公儀曦兄妹二人的模樣相似,再加上因為特殊的原因,曆任雪衣候從不出雪城,就連雪城的百姓們見到雪衣候都是隔著簾幕。而這,也正好給了他們互換身份的機會,就連他們這些心腹,一時間都分辨不出究竟誰是侯爺,誰是小姐。
不久之後,雪衣候府來了一個特殊的人——擅長丹青的葉徽之。
那是雪衣候出門遊曆時,無意間在外麵撿回來的一個畫師。因為一手好丹青,再加上他的性格與雪衣候誌趣相投,很快成為雪衣候府的門客,直接住進了雪衣候府。
雖然雪衣候府門客三千,但有此殊榮的,並不多。
而那葉徽之住進雪衣候府之後,很快便與公儀熙熟識。都是情竇初開的少年男女,二人情愫暗生。
多少年過去,姚渙猶自還記得,海棠花樹下,那衣著華麗的少女以及作畫的清俊男子,成了雪衣候府獨特的風景。
直到後來,一場兵禍,燒毀了整個雪衣候府,包括……那一株花開豔麗的海棠樹早就湮滅成灰。
“公儀熙的身份,就連惠帝都不知情,不然當年謝蘊將謝容華帶回鄴城的時候,依照他多疑的性格,不會一點疑心都不起。”從遙遠的回憶中抽離,姚渙的神情已經恢複了素日裏的從容淡然,淡淡的與章皇後道:“公儀曦一生未娶,也從未聽說過他與哪個女子有糾纏。若是我猜測不錯,那謝容華,也隻能是公儀熙的血脈!”
這是姚渙第一次在章皇後麵前,提及當年與雪衣候府有關的一切。
當年姚渙與她為同鄉,自幼相識。未曾想到,姚渙被家中庶母算計,遭人拐賣去了邊城,輾轉流離,竟是成了雪衣候府的死士……
再度相見,卻已經是許些年後。雪衣候府因謀逆獲罪,姚渙因是雪衣候府的心腹,更是指證雪衣候謀逆的證人,遭到多方麵的追殺。
九死一生,他改頭換麵頂替了一個普通罪臣家仆的身份,入了奴籍送入宮城了宦官……
就連楚濂那樣精明的人都不會想到,他竟這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鄴城!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個身份微弱的太監,在宮中飽受欺淩。隻是那時的姚渙沒想到,家宴之上,與天子並坐在一起,竟是昔年與他同鄉喜歡鬢邊別著一朵小黃花的小姑娘。
觥籌交錯,衣香鬢影,在雙目相對的那一刻,縱使經曆九死一生的姚渙也不由心神一震。她,伸手扶了扶別在左鬢邊的一朵釵花。
那是由珍珠串連而成的釵花,價值連城,冰冷沒有生氣,卻沒有當年漫山遍野開滿的小黃花好看。隻是那樣熟悉的動作,卻讓他有一種久違的眼眶濕潤。
那樣的眼神,姚渙知道她是認出他了。
時隔經年時光,二人再度相見,在歲月的洪荒之下早已是雲泥之別,物是人非。
不久之後,他便調在了中宮身邊,從一個卑微的灑掃太監,成為了皇後身邊的心腹……
二人對昔年之事,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及,而他以殘缺的餘生,在這冰冷的後宮,為她謀劃著未來的錦繡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