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即鹿比虞

  午間用膳時,依舊備的一桌子謝容華愛吃的菜色。


  隻是因著怕犯昨日同樣的錯誤,飯菜裏連去腥的黃酒都沒敢加!


  茶足飯飽之後,謝容華就犯困了,十分熟稔的去了內室小榻上休憩,見謝容華如此自然的模樣,若不是翡翠對自家姑娘的行程了如指掌,壓根不相信這是自家姑娘第三天來這安王府!


  從謝容華犯困再到隔間睡下,翡翠一直以一種戒備的眼神盯著依舊留在內室的安王殿下。就算……就算這內室隔著屏風,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大好吧。


  雖然她家姑娘對於名聲什麽的不在意,但作為姑娘最為貼心的心腹,翡翠自是要防著的。


  隻是安王殿絲毫沒有這種覺悟,他沒午間小憩的習慣,便自顧自的拿了本書籍在那西窗下看。見安王殿下如此坦然,儼然一個霽月清風的君子,倒顯得翡翠小人之心了。


  就在翡翠斟酌著是不是要替自家那個十分心大的姑娘,委婉的趕走安王殿下。就在此時,魏管家及時發揮了他的作用,不知從何處端著點心冒了出來。


  “小姑娘,您這一上午也累了,吃些點心休息一下吧。”


  翡翠揉了揉發脹的肚子看著魏管家手中精致的點心,第一次生出反胃的感覺!她一上午什麽都沒做,便被魏管家哄去了吃點心喝茶,吃完點心便用午膳,如今又要吃點心,當她是飯桶啊!


  翡翠看著坐在不遠處巍然不動,儼然君子之風的安王殿下;以及眼前和藹可親,笑嗬嗬的魏管家,翡翠莫名有一種自家姑娘掉入賊窩了的不好預感。


  當下義正言辭的想要拒絕魏管家,但她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如何鬥的過魏管家這個老謀深算的狐狸。


  “小姑娘您放心好了,我們家王爺可是有名的君子,怎會對六姑娘不利呢。”


  “再者說了,六姑娘如今在我們王爺門下學習,算是半個嫡傳弟子了,有師徒的名義在,合理合法。您這樣防著,讓我們家王爺很難做啊。”


  如此一來,原本立誌想要盯梢的翡翠,被魏管家半哄半騙的再度給哄走了。


  今日早晨起的太早了,謝容華這一睡,又是沉沉睡了一個多時辰。姬桁數次想要叫醒她,但看著她睡的正香甜,心生不忍,中途還十分君子的替她蓋了被踢開的薄被。


  小姑娘看起來小小的一隻,可是睡覺卻十分不老實。


  她竟又在安王府睡著了,倒也真是奇怪,她本是睡眠極淺,對睡眠的環境又挑剔的人,可對這個地方,莫名有一種心安的感覺。隔著屏風,她看見了他坐在西窗屬於他的位置下,手中捧著一卷書。


  在府邸中的他,習慣的著一襲青色廣袖長袍,並無過多華麗裝飾;用膳之時,謝容華注意到他有意避開葷腥之物,雖然並非是真正的方外之人,可依舊有著根深蒂固,從道觀中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珠簾隔絕了外麵炙熱的陽光,屋內十分陰涼。


  放在角落裏的冰化成了水,發出“叮咚”的聲音,窗外的蟬鳴聲時遠時近,還有窗外掛在屋簷下風鈴的“叮當”聲音。


  房間內的紫金獸爐中點的水沉香香氣繚繞,和著窗外的清風徐來的菡萏清香。


  看著屏風後那捧著書卷清雋剪影,這一刻,她無端生出一種歲月靜好之感,有些懶洋洋的,不想起來……


  “醒了就別賴床了。”


  一道清冽的聲音,打破了當下的靜好。


  謝容華撇了撇嘴,掀開幔帳,隨手整理了一下儀容走了出來。


  此時,姬桁正放下了書卷,取水倒了杯茶,謝容華十分不見外的接過了那杯茶潤潤嗓子。安王殿下眼皮子抬了抬,看著方才睡醒的某人紅潤的臉頰,最終沒說什麽,又取了個新的茶杯。


  謝容華可不知方才自己的動作有多麽自然以及有多麽的……欠揍,目光落在了姬桁所看的書籍上。


  本以為姬桁這樣的人,整日不離手的應當是兵書或者經史之類的,沒想到竟是一本《周易》!

  謝容華詫異的望著姬桁,正看到其中寥寥數句。


  “即鹿比虞,唯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


  即鹿比虞,惟入於林中……誰是他的鹿!


  這一卷應當是比姬桁經常看的,頁麵的邊微卷。


  謝容華隻匆匆看了一眼,書卷便被姬桁合上了,道:“練琴去……”


  “王爺,今日都彈了一上午的琴了……”謝六姑娘眼巴巴的望著安王殿下,儼然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她行事素來沒個長久性,一上午耐的下心思皆是因為酗酒沒彈琴了,一時好奇。如今興致過來,再讓她坐幾個時辰彈琴,還不如要她的命呢……


  姬桁深知她的性子,淡淡的掃了一眼,不為所動道:“不要偷懶。”


  謝容華十分不情願,磨磨蹭蹭的起身,小聲嘟囔道:“曲子我都會了……”


  安王殿下看著很想耍無賴的某人,冷笑一聲,道:“不想彈琴便練字……”


  “我覺得這首曲子還有精進之處,請王爺指教!”


  某人“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十分殷切的跑到了外麵。


  那一張綠綺琴,依舊擺放在薔薇花架下。姬桁看著格外積極的某人,扶額無奈的笑了,那笑容帶著無限的寵溺。


  謝容華性子懶散,但極為聰慧,再加上有姬桁這個名聲指導,一天的時間將基本的指法都熟稔如心,一首《滿庭芳》,如行雲流水般從她指尖瀉出,竟得了五分姬桁曲調之意的精髓。


  就連姬桁,都不由感歎她的聰慧。若平日裏再勤快些,將小聰明用到正途上些,那就沒他什麽事了。


  嗯……還是不要了吧!安王殿下默默想到。


  等謝容華再彈第二遍的時候,姬桁抽出了別在腰間的笛子,如同山澗清泉,和著她的泠泠琴聲。


  “曲罷一聲長歎,歎宵光何限。


  共倚雕闌,蒹葭霧鎖雲程斷。


  空對著影珊珊,月映琅玕,慘淒淒樹咽秋蟬,冷颼颼落葉聲殘,淚眼孜孜相看。


  離愁兩地何日接幽歡。”


  六月繁華如錦,縱使如此稍顯哀婉的曲調,可在這琴笛相和指尖,竟有著無限繾綣之意。


  飛花弄晚,薄霧如煙,這一切如詩成畫……


  翡翠和魏管家站在遠處,遠遠的看著那一青一白,彈琴吹笛的璧人,竟連呼吸都放低了幾分,生怕驚擾這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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