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臣,拜見陛下。”一聲蒼老的聲音由門外傳來,傾雲殿中燭火冉冉,哪怕烈陽高照,此殿之中燭火不絕。
徐威梁一身樸素麻衣,哪怕位高權重的他在平日裏更像是一名普通的市井民,麻衣布鞋在他看來,這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三朝元老,不功高蓋主,也有著無數人的擁戴,剛一出仕,憑借著對當下世局的洞悉,當民間到處演蠻夷禍國論與國學不適當代之,豫州瀚藍學府院士親自遠赴百裏開外齊州於其辯論,卻不想被徐威梁的體無完膚,當年國泰安民,院士問道“國法律國律民,百姓安居樂業,蠻夷退居千裏之外何來禍國與不適之談。”
年輕氣盛的徐威梁棄之以鼻,手指指了指輕聲隻了一句“不雨山不樹,法不律己蠻夷難存,千裏之地轉眼便至,重文輕武書生之氣亡國也!”
一句重文輕武亡國也將老院士氣的差點暈過去,雲鏤太平了三百餘年,何來蠻夷禍國,棄文就武之,在他們看來,隻會舞刀弄槍這才是真正的蠻夷,不雨山不樹,這不但罵了自己,更是將子也帶了進去,自己怎敢在這個問題之上與他糾纏,當晚將與徐威梁的交談讓門生廣布於眾,惹來當朝子重視。
當年子也是一位趣人,登基幾年頒布了黃老之談誤國,禮德強國之,削減賦稅免除勞役更是將鐵器讓州府一一備案,哪怕家中要買把鋤頭都要去官府報備,審批通過才讓其購買。
一聽到當今還有人能有這番言論,便下召讓吏部與禮部一同請徐威梁前來,來也怪,禮部完全與緝拿犯人這差事無邊際卻安排了這事,惹得當年的禮部尚書致死都沒有搞懂子是如何考量的。
當他派人去請徐威梁之時,徐威梁一柄短劍架在使者脖子之上,嚇得他亂滾帶爬的喊著造反了逃回宮中。
子聽到這事也不惱怒,讓吏部這次不管用什麽方法也邀請來後,沒出一個時辰,徐威梁就拜倒在子腳下喊道陛下萬歲。
那晚在傾雲殿,子與徐威梁聊到了明,在一清早,徐威梁滿臉怒容的離開了皇城,也就在半年之中,徐威梁遠赴大西北擔任了西域檢察史,廣修西域數十城,幾年之後回到皇城便被任為了吏部右侍郎。
後來幾年,雲鏤出兵吞並了北方喬國六十餘做城池,將他們一並劃入北方涼州,涼州在此後成為了雲鏤軍事重地,涼州州王自行管理一州之地,擁兵二十萬鎮守一方,最多時的涼州軍更是達到了二十五萬餘人,可以比擬雲鏤其餘州郡軍力之和,涼州王卻每年一次赴京覲見,從未有一絲怠慢。
涼州王劉熵淵更是對徐威梁欽佩不已,在後來十數年中,徐威梁覲見子稱北方已定,可削涼州王兵權時,子還在苦惱找何借口,涼州王一聽到這是徐威梁的意見,隻有兩個月,涼州護符便呈與子麵前。
徐威梁便再一次覲見稱東方汀國在一位道教國師手中變法成功,國力大盛,有不臣之相,卻被那時年邁的子以雲鏤鐵騎四十餘萬何懼區區一個附屬國一口否決。
之後幾十年中此時也在此次擱置導致了此次三國聯盟進犯雲鏤的禍事。
姬簡打量著跪在麵前的三朝元老,長歎出一口氣道“老丞相免禮。”
一張布滿褶皺的臉上雙眼依然炯炯有神,滿頭銀絲散亂在肩,可見他來的是多麽匆忙,完全顧不得儀態,穿了兩隻不同款式的麻鞋便來麵見子。
姬簡對於徐威梁這狀態習以為常,每每出宮去丞相府,好聽的是丞相府,但其實和平常人家的院落一般,院子中種了兩顆他最喜愛的棗樹,每次等到橘子成熟之時,他便拿上棗子和隔壁院的李大娘換些橘子回來,平日裏出了上朝,其餘時間除了看書便是打理院落,先帝也不止一次的感歎當年雄心壯誌的徐威梁真的老了。
“老丞相進來。”姬簡裸露著上身絲毫不做避諱,等到徐威梁跨入殿內,嘿嘿一笑“老丞相不怕我安排好了刀斧手要了你命?好拿著你的頭顱讓三國退軍?”
徐威梁也是一聲大笑“哈哈哈,要是臣的腦袋真能讓三國退軍,陛下拿去便是。”
兩人望著彼此的雙眼哈哈大笑,“丞相請。”
“陛下您先。”
待兩人入座,不分主次,仿佛兩位老友一般麵對麵相視而坐之後,十四從幽暗的內閣緩緩走到而人身前,雙手托著一個紫檀木合彎腰行禮。
“免了,沒有外人,十四你也不必這般。”姬簡指了指遠處的兩張椅子,道“十八,你也過來坐下。”
一名模樣隻有二十出頭的年輕卻又較男子如同鬼魅出現在三人眼中,十八,隻有代號,第一次被先帝安排到姬簡身旁是隻有四歲,四歲的孩童在姬簡看來除了玩鬧那時也隻能陪自己話解解悶,卻不曾想到先帝是如何才找到這名隻有四歲卻賦異稟的孩童。
三年之內,十八從四歲漲到了七歲,身子卻還是沒長高幾分,生體弱多病,姬簡也不止一次的向太醫府中那名有著鬼手聖醫之稱的老者討教強身健體的辦法,得到的答案卻也隻有歎息。
七歲,隻有七歲的十八讀完了宮中所有的典籍,上到鑒黃雲之談,下到廚藝醫學之術無一不通,兵法戰法更是了卻於胸,若不是被隱藏在暗處,必可與號稱國之智者的徐威梁比肩。
看到十四與十八入座,姬簡望了眼三人,國中自己最為依仗的都在此處,眼中綻放一絲光芒“百年前護國法師靈玄道長稱雲鏤還有千年氣運,更是留書一封被藏於此殿,先帝交托與我之時更是將此書比作傳國玉璽一般珍重,今雲鏤內憂外患,我在此問各位,是時候打開書信否?”
十四頭戴虎頭麵具看不起麵容,隻有十八與徐威梁相視一眼輕輕的點了點頭。
雲鏤兵多將廣到如今更是如此,侯尹海,金雲,林震都能鎮守一方,大將軍王渭霆更是一方主帥,調兵遣將攻城拔寨無往不利,但在審視自我之後,十八與徐威梁隻做了簡單的計算,雲鏤大軍盡數派出不用三年必可亡了三國,但這三年,糧食,物資卻成了幾人的難題,完全仰仗雲鏤大軍這怕是沒有可能了,讓世門豪伐出錢出資想必那時也隻會哭窮辦喪。
就在這時,十八雙眼微光一閃,徐威梁身子一震,仿佛兩人都猜測到了什麽。
“十八,丞相,想到什麽但無妨。”姬簡看到兩人這番模樣,也不思索直接問道。
十四望了眼一旁纖細的十八,流露出一絲不解。
“丞相,您先。”十八伸手給自己倒了一盞茶輕輕抿上一口皺了皺眉,詢問著望著姬簡,隻見姬簡雙手一攤,意思“我不知道你也在,不然就給你上雲山普洱了,將就著喝吧。”
徐威梁也是一笑“真當是青出於藍啊,十八,你不輸我當年啊。”
看著兩人打著啞謎,十四和姬簡都露出一絲疑惑。
望著十四手中的紫檀箱盒,徐威梁道“陛下,若臣沒有猜錯,十四手中的紫檀盒中隻寫了兩個字。”
隨著徐威梁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吹到胸口的長須,對著十八擠眉弄眼。
十八沒有理會,淡淡的道“照老道長的脾氣,書信不會隻有兩個字,至少三個字。”
徐威梁一愣,幹癟的手掌先前還在收菜,沾著黑土從桌上拿過紫檀箱盒,詢問著姬簡能否打開,見姬簡輕輕點頭,嗖的一聲抽開箱蓋,一份早已泛黃的信紙露了出來。
幹癟的雙手迅速的撥弄著信紙,心中幾個漆黑的大字印在所有人眼中。
“武當禦千萬敵,少林拳打三萬騎,
劍塚飛劍禦千裏,龍虎老道做關中,
邪道七煞萬劫門,官場禦林一十八,
魔頭沾血千百敵,犯我雲鏤皆圖盡。”
徐威梁真的沒想到,是真的沒想到啊,自己聰明了一輩子,怎麽都猜不到百年前的老道士居然會六一首詩,還他大爺的是一首市井上賣菜人都能寫的出的詩。
十八看著這寥寥散散的五十六個字也是一頓無言,作詩功底差不,這字寫的也真看的讓人心疼,可惜了這張隻有帝王才能用的宣紙了。
宣紙角落還寫著兩字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