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眾臣之怒
作者:天際驅馳
在風賀響響印像中,自己的父親雖然不是寬厚仁慈之輩,雖然對敵心狠手辣,但對於算不上敵人,也算不上親友的同僚們也並不殘忍暴虐,最多隻是清高孤傲地冷淡疏遠,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冷眼旁觀大臣們的眾生百態。在處理軍務政務方麵,風染一向對事不對人,對於大臣們對自己的謾罵攻訐,風染一向不予理睬,但大臣若在政事處置中有所失誤或私心,風染會進行無情的打壓和懲處,完全沒有轉圜餘地。
風賀響響覺得,風染和大臣們的關係,是一種類似主子和奴才之間關係。所有奴才都會在背地裏嚼主子舌根,說主子閑話,主子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貶低身份跟奴才計較,但若奴才做錯了事,主子一定會進行責罰處置。而風染就是以一種跟賀月並駕齊驅的姿態,高高淩駕於眾臣之上。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觸犯了眾臣之怒。
眾臣才要趁著新帝初登大位,朝政和權力交接混亂之時,裹挾新帝,誅殺掉那個男寵出身,被眾臣打心眼裏瞧不起,偏又高高在上的那個權奸,除而後快。
當然,如果新帝上位之初,即被大臣們裹挾著誅殺了自己的父親,被大臣們所壓製,在新帝今後的執政期間,將更多的受製於臣,朝堂掌權的大臣們將會掌握更大更多的實權,在一場場君臣博弈中,局麵會偏向於大臣。因此,裹挾新帝誅殺權奸雖然太過冒險,但對大臣一方,也是一舉多得。
風賀響響氣極反笑:“哈哈,說得好!朕竟不知風大將軍跟你們有這麽大的深仇大恨!”
潘文虹又奏道:“臣等跟風將軍並無私仇,隻是風將軍危及到整個朝堂社稷的安危,臣等才要苦心籌謀,將之鏟除,臣等一心為國……”
風賀響響不想再聽顧命大臣的道貌岸然地自我標榜,打斷道:“大人們既然都已經安排下了,接下來,朕該怎麽做,才不會被殺被廢?!”又嗤笑一聲道:“三位大人都請起來吧,何必還跪著?”
殿外,鄭紹鈞被不聲不響地換成了本不該當值的毛溫韋,風賀響響就知道守在殿外的那些禦前護衛大約也都靠不住了,而自己實則已經被顧命大臣所控製,現在再喊禦前護衛們進來拿下顧命大臣,隻是徒勞地暴露自己的想法,打草驚蛇,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臣等萬萬不敢對陛下不敬……”潘文虹一邊起身,一邊揉著膝頭,一邊還想替自己分辯分辯,表表忠心,風賀響響已經大不耐煩地道:“需要朕做什麽,潘大人有話直說。潘大人便不怕延宕了時間,被那權奸及時察覺了,謀事不成?”
於昌興性子急燥一些,便回道:“先請陛下傳召鐵羽軍副都統領史益史大人,令其率領鐵羽軍加強城中各處的防守,並對玄武鎮國王府和忠毅國公府進行圍攻抄查,捉拿人犯。”
都統領鄭修羽被擒,剩下的就是副都統領史益官職最高。顧命大臣沒有直接對其下令指揮,而是要借皇帝之口傳達命令,反過來就足以證明,史益並沒有跟顧命大臣同流合汙。
一直以來,鐵羽軍和禦前護衛軍都不隸屬於軍隊,是皇帝的親兵衛隊,隻接受皇帝的親自指揮統率。賀月在提拔鄭修羽出任都統領之後,又精心挑選了這麽一個以正直耿介出名的史益來擔任鄭修羽的副手,一方麵要製衡鄭修羽,另一方麵也是要把這支皇帝的親衛軍隊置於皇帝的直接率領之下。鄭修羽若有異心,想率領鐵羽軍做點什麽不忠不法之事,皇帝能夠隨時知道並隨時掌控。
賀月對識人用人有過人之處,三個顧臣大臣想裹挾皇帝誅殺權奸,卻完全不敢對史益進行試探拉攏,生怕史益那耿介性子一發作,跑去稟告了皇帝,事情敗漏。
沒等多久,史益就被宣進殿來,聽了皇帝令其包圍攻打捉拿玄武鎮國王府和忠毅國公府諸人的命令後,並沒有多想,答應著退下了。
風賀響響看著史益退出去,心頭惱火,覺得史益忠心是忠心,正直是正直,可太不靈光了!自己當著三位顧命大臣的麵,無端端下令捉拿玄武王府和忠毅國公府諸人,史益都沒有問個為什麽!風賀響響心頭著急,在史益即將退出之際,脫口問道:“史大人有沒有鄭大人的消息?”
史益一怔,回身稟道:“鄭大人有什麽消息……出了何事?”
顧命大人在側,風賀響響不敢逗漏更多消息,隻裝做渾不在意的樣子,一邊揮揮手令他出去,一邊說道:“包圍捉拿抄查兩府事態緊急,一時找不到鄭大人,才叫了你來。無事,就白問一句,你下去吧。”說話,鄭修羽不也是忠毅國公府的人?叫他自己圍攻抄查自己的府宅?皇帝不可能對鄭修羽下這樣的旨,就算真要抄查忠毅國公府,也會讓鄭修羽避嫌。風賀響響這一句,暗示意味極濃,就看史益能不能醒豁過來。
等史益退出後,於昌興道:“陛下是不相信臣等已經拿下了鄭大人?還是覺得臣等隻是誆騙陛下?”
潘文虹和袁星波則道:“於大人,言多必失,這就請陛下下詔,宣風將軍進宮。”皇夫府是風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巢,三位顧命大臣可不敢輕易深入虎穴,隻能把風染調入皇宮再加去解決。
“風將軍一直臥病在床。”就因為風染心傷賀月離世,悲慟之下,吐了幾次血,身體大傷,才一直養病,未能上朝。
於昌興道:“陛下傳詔,豈能違抗?就算病得快死了,爬也得爬來!”
潘文虹的語氣溫和得多,說道:“陛下可以派人拿坐輦去接風將軍入宮,不會勞累到風將軍。”其實,風染病得要死,沒有反擊之力才是最好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風賀響響隻能下旨,叫內侍拿了坐輦去接風將軍入宮,說有軍國大事相商。
過不多時,便聽到殿外內侍稟道:“風將軍在殿外求見。”
昭德殿內的氣氛登時緊張了起來,三個顧命大臣俱都凝神屏氣,如臨大敵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風賀響響“有請。”風賀響響對一般臣下,都用“傳”或“宣”,風染是他的父親,必須用“請”。
隨即聽見外麵毛溫韋恭聲說道:“陛下隻請風將軍入內議事,其餘人等,殿外伺候。”
風賀響響緊跟著就聽見了胡遠有些不悅的聲音:“我們將軍身體不適,須得小人貼身服侍。小毛子,你行啊,換個地方就不認人了!”毛溫韋天天去皇夫府侍讀,自然認得風染身邊這位貼身長隨,看在皇夫的麵上,毛溫韋不得不給小遠幾分麵子,稱其為“遠叔”,但實則一個是奴仆長隨,一個是太子侍讀,兩者的地位相差極遠。毛溫韋聽小遠當著他同僚的麵叫他“小毛子”,又說換個地方就不認人了,當即就毛了,怒道:“放肆!此乃皇宮重地,哪來的下人,不懂規矩!”
胡遠腦子不靈,一時反應不過來,沒有作聲。風賀響響又聽風染淡淡地吩咐道:“小遠,你就在外麵等我,這幾步路,我還走得進去。泰兒,好生跟這位健忘的毛將軍切磋切磋……哦,順便跟他打聽打聽,你鈞子哥到哪兒去了?”
風賀響響便聽見鄭國泰的聲音,恭謹地應道:“是。”然後風賀響響便聽見鄭國泰帶著笑意的聲音說道:“溫韋哥哥,小泰 又要向你討教討教了……”
毛溫韋怒道:“放肆,宮闈重地,哪能隨便動刀動劍?……啊,快住手,我不跟你切磋!”然而,隨即,風賀響響聽到一連串的刀劍交擊的金戈鐵鳴之音,顯然,鄭國泰已經不顧毛溫韋的反對,就在殿外跟毛溫韋“切磋”“討教”上了。
名義上,風賀響響隻有四個侍讀,鄭國泰比風賀響響小了五歲,不算侍讀。但是等鄭國泰長大一些之後,卻常年跟著哥哥們廝混在一起,幾乎可以算是第五個侍讀。要講習武資質,鄭紹鈞最高,其次便是鄭國泰,毛溫韋第三,風賀響響最差。隻是鄭國泰小了三人五六歲,資質再好,限於身體力氣,誰也打不過。靖亂十八年,風賀響響等三位皇子奉命隨軍征討霧黑蠻軍,之後,鳳國全麵驅逐了霧黑蠻軍,班師回朝不久,風賀響響便被立為太子,也就宣告了這種侍讀關係的結束。從那以後,鄭國泰沒有機會再跟毛溫韋打過架,這又過了五年,不知十五年的少年是否打得過二十多歲的青年?可是,毛溫韋是自己的侍讀,又有深厚的出生入死的情誼,風賀響響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希望鄭國泰勝出,還是更希望毛溫韋勝出。
風賀響響還沒來得及糾結,殿門便被人推開了,風染穿著素白的貂毛大氅,手裏抱著個暖壺,帶著一股寒風,走了進來。風染隨即就把殿門推上了,笑著望向風賀響響和三位顧命大臣,說道:“我還以為響兒說有軍國大事相議是玩笑呢。看見三位大人在此,原來,竟真有軍國大事。”頓了頓又淡淡笑道:“讓他們小孩子在外麵玩鬧去,咱們議咱們的事。”不著痕跡地把鄭國泰跟毛溫韋的拚殺,歸之於“小孩子的玩鬧”,不動聲色地阻止了三位大臣出麵幹預毛鄭拚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