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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鳳凰和花孔雀

  作者:天際驅馳

  逼宮若是成做了,是太後勸諫皇帝遠奸佞,誅妖孽的典範事跡。逼宮失敗,就是後宮幹政的典型案例,便是憑太後這樣的身份,後半生也要被幽閉在自己的寢宮之中。


  太後木無表情地道:“哀家是為了皇兒好。起來吧。”她要叫那人知道:他再怎麽權勢滔天,也不過是個男寵!皇帝一時意亂情迷,縱容於他,可是她這個太後豈能袖手不管?同時,她也要讓男寵知道,皇帝九五之尊,豈是區區一個卑賤的男寵可以壓在身下的?!誰敢把皇帝的那地方當女人的那地方來用?!


  也許,殺了那男寵,皇帝還能變回正常的男人,趁著皇帝尚在盛年,盡快納娶新後,還能生幾個嫡孫出來!

  太後漸漸走出了思寧殿,想:她忍了這麽久,那男寵卻越發的張揚得意,步步進逼,太皇太後祭祀下葬大典,男寵竟然敢冒占皇後的上香位置,還敢稱她“母後”,自稱“兒臣”,下一步,那男寵是不是要蠱惑皇帝直接納他為後?那男寵氣焰囂張,咄咄逼人,她不能再容忍下去,不能再退讓了。


  尤其賀月在朝堂上暈厥,也使得太後的容忍,忍到了極致。


  是時候,該出手了!


  成德皇帝是很勤於朝政,是很操勞國事。但是皇帝身體虛空,都是因為操勞國事,積勞成疾所致嗎?


  當太醫們回稟說皇帝是因過度操勞國事,而致身體虛損時,太後並沒有多說話。她不說話,是給皇帝留顏麵,若是叫大臣們知道皇帝是被男寵淘虛了身子,以至暈厥朝堂,皇帝顏麵何存?


  皇帝每過幾個月就要跟男寵躲進菁華宮裏幾天幾夜不露麵,這情況,太後豈能不知?皇帝精精神神,滿臉歡喜地進去,幾天後臉青麵黑,萎靡不振地出來,太後是過來人,豈能猜不出內情?

  皇帝的身體更來越差,情況越來越危急,太後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被那男寵榨幹!明知出手對付男寵,對自己凶險異常,太後也不能繼續坐視放任了。


  她要救她兒子。


  病後回府第一晚,有貼身內侍提醒,賀月倒也睡得早。第二天,內侍再勸,賀月便有些故態發作,光顧著看奏折,全不聽勸。風賀響響走進風染的臥房之中,向賀月跪下,稟求道:“父皇,天晚了,該歇息了。”


  賀月渾不在意地揮揮手道:“你下去吧,我再看看奏折便睡。”


  風賀響響仗著父親疼愛,父皇也寵他,便站起身,走上前,輕輕從賀月手中把奏折抽了出來,合上,放回到書案上,說道:“父皇,安睡了吧。這樣熬夜,父親在家時,又該念叨你了。”頓了頓,又大著膽子道:“父皇此病,便是父親外出太久,沒人管束父皇,才讓父皇操勞過度,虧了身子。父皇再不多歇息,等父親回來,見父皇憔悴了,又該怪響兒沒有代他管好父皇……”


  風賀響響還沒說完,賀月便笑了起來,把風賀響響拉到自己身邊,笑道:“都會拿你父親來壓製朕了!小崽子,朕能叫你管著?”小崽子是風染喜歡叫的,換了由皇宮教養出來的賀月,本來是萬萬喊不出來的,也不知道父親還可以這麽喊自家兒子,有些粗野,卻也覺得親近。


  “響兒哪敢拿父親壓製父皇呢?響兒是心疼父皇的身體呢。”


  賀月便把風賀響響拉著靠在自己雙腿之間,打量著他。風賀響響有些害臊,微微垂著頭,紅了臉。記得還在很小時,父皇才這麽抱著他坐在腿上,當他六七歲時,雖然還跟父親很親近,但跟父皇已經很少再有這麽親昵的肢體接觸了。


  十一歲的少年,身材長得相當高挑,賀月坐著,風賀響響站著,父子倆已經可以平視著說話了。風賀響響繼承了賀月的方正臉形,從那稚氣的神色中已經能隱隱窺見少年的英俊容顏和清貴氣質,同時又隱約地透出一絲倨傲不羈的本性來。


  隻是少年的衣著顯得非常雍容華麗,賀月都能看出那衣衫全然是精工細致的傑作,少年身上配戴著相當多的飾品,每一件飾品都極盡珍貴奢華,卻顯得有些修飾過度。


  賀月看見風賀響響這一身精致華貴的行頭打扮,心一沉,隻想道:“紈絝子弟!”


  帶養風賀響響一向是風染操心的事,這些年隨著國土日益擴展,賀月把心思多放在國事政務上,略有閑暇,又多把心意放在風染身上,實在沒怎麽教導過兒子,最多就是逗兒子玩玩,沒怎麽跟兒子正正經經說過話。


  驟然注意到兒子一身紈絝子弟的浮華打扮,賀月心頭不喜,問:“你這身衣服,不是府裏衣坊製做的?”


  風賀響響非常敏銳地感覺到父皇的一絲不愉,恭聲道:“不是,是請皮總管在外頭聚華軒買的成衣。”


  “什麽軒?”


  風賀響響趕緊解說道:“聚華軒,是都城裏最有名的成衣鋪。”


  賀月拿手指,在風賀響響身上指指點點,挑起那些精貴飾品問:“這個,這個,這個……都是府外頭買的?”


  “是。”


  “那你知道,你父親穿的是哪裏縫製的衣服?”


  “是府裏衣坊所製。”


  賀月又問:“那你覺得你父親為什麽不穿那什麽軒的衣服?基本不戴飾品。他買不起,穿不起,戴不起麽?”


  整個都統帥府的開支用度,都是風染的官俸在支撐。不過賀月早年給風染留了兩塊城郊田地的家私,這兩塊賀月私征的田地麵積頗大,又是良田,產的糧食賣了,收入頗豐,也全都貼補了府裏開支。風染又不是守財奴性子,叫紀紫煙量入為出便是,不超支,也不想著節餘,因此府裏上上下下都過得頗為滋潤。但要說有多奢華,卻也談不上,畢竟風染的官俸和田地的收入在那裏明擺著。


  風染掌管著軍隊兵營,隨便花個心思就能貪成千上萬的銀子,但是風染從來不在這方麵打主意,覺得軍晌都是兵卒們的血汗賣命錢,貪了虧心。前次風染被參貪汙軍晌,那是為了私養鄭家軍,並且具體的貪汙過程也沒經風染的手,都是鄭家人做的手腳,風染就隻擔了個名。


  紀紫煙著實持家有方,把府裏該有的奢侈門麵都裝點了,府裏人該有的體麵都照顧周全了,沒跟風染哭過窮,也沒叫風染為難過。因此,風染也從不為了家用跟賀月伸手要錢,賀月也完全沒想過要從內務廷支錢給都統帥府,以承擔支付自己在都統帥府裏的各項開支雜用。有紀紫煙主持家務,讓風染和賀月這兩個不知日常度日的男人覺得非常省心。


  都統帥府的前身是太子府,賀月登位之前,在太子府住了五年,知道府裏有個製衣坊,風染的衣服,賀月除了九龍袞服之外的常服,基本都是穿的府裏製衣坊縫製的。這府裏製衣坊所用的布料都非常華貴,多為賀月賞下來的貢品,隻是按風染的喜好,衣服的式樣都製作得精致素淨簡捷。哪像風賀響響身上穿的,全身花紋繁複,花裏胡哨,衣料倒還不如府裏製衣坊的用得好,怎麽看,都像個沒有底蘊的花孔雀。


  賀月知道,風染覺得,一件衣服,衣料是衣服的底蘊,足以體現出穿著者的底蘊和身份來,因此,風染的衣服,用料都極華貴。同時,風染又覺得,簡捷的式樣,素淨的花紋,更能襯托出穿著者的氣質來。畢竟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花裏胡哨的式樣,繁複精致的花紋,反而會喧賓奪主。


  賀月當年也是個崇尚奢侈浮華之人,從頭到腳,無不精心修飾打扮,跟其他皇子宗室爭奇鬥豔。但是在鼎山之巔看見風染後,賀月隻覺得眼前一亮,風染能吸引他的地方太多了,其中那素淨而華貴的衣衫,更襯出了風染桀驁而又清貴的氣質,衣素人傲,兩相得宜,奪人眼球,攝人心魂。相比之下,賀月深深覺得自己便是個俗頭俗腦的紈絝子弟。風染風姿恍若鳳凰,而自己是隻花孔雀。因此,從鼎山下來,賀月便一改浮誇之風。


  如今,賀月看著風賀響響,便覺得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一樣。


  風賀響響小心翼翼地回道:“還請父皇指點。”


  賀月看著風賀響響,忽然覺得累,又不想說什麽了,隻道:“你多學學你父親是怎麽穿衣服的……還有,把你身上掛的那些個小玩藝兒都摘下來扔了!你要是這個樣子上戰場,還想不想活下來?你父親身上從來不戴佩飾,清清爽爽的,你看你掛這些玩藝兒,也不嫌重,不嫌累,不嫌硌人?”


  風賀響響趕緊把身上能扯下來的飾品都扯下來,收進衣袋裏,嘴裏應道:“父皇教訓得是。”


  看著略略變得清爽一些了的風賀響響,賀月道:“咱府裏,不是供不起你這些用度,但是,一個人值不值得別人敬重,最根本的是看這個人的品性和本事……你在府裏都出不去,這紈絝習氣,跟誰學的?還有,誰告訴你那什麽軒是都城最有名的成衣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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